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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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蓬丘門人說,容和和與嵇和煦定下婚事,是百年之前的事了。
百年之前奚夷簡在幹什麽?仔細回想一下,那正是他打遍海內十洲無敵手的時候。什麽玄洲、元洲、鳳麟洲……通通不在話下。他明明隻有寧不還一個徒弟,卻被海內十洲都奉為妖師。
萬妖之師啊,聽著多威風。
然而呢?在那些恃強淩弱、好勇鬥狠的歲月裏,滄海島的歡喜已經變為了蓬丘的容和和,弟子敬仰,世人尊崇,有師姐弟們不吝關心親近,又與那溫柔體貼的師兄訂下婚約,將成好事。
奚夷簡過得好不好,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世上的人都知道如今的蓬丘上仙過得很好。
她過得太好了,好到不需要再看他一眼。
符和韻的刁難還未結束,哪怕有嵇和煦的好心勸告在先,她和一眾師兄弟仍未放棄在“仇人”口中挖出真相的念頭。奚夷簡滿腦子仍想著那婚約一事,被堵在牆角的時候,也隻是貼著牆壁坐了下來,兩眼無神地順口問了句,“你這麽逼我,是不是因為你們師妹從來不提此事?”
符和韻他們的臉色一下子便僵住了,無法否認對方所說的這個事實。容和和拜入蓬丘足有三百年了,三百年之間無論眾人如何打探她與奚夷簡的仇怨,都隻能換來久久的沉默。饒是他們想幫她報仇雪恨,其實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有沒有內情。足有三百年了,容和和閉口不談,眾人知道的事也與海內十洲流傳的那個傳說沒什麽不同。
傳聞中,滄海島的繼承人歡喜姑娘本是百年難遇的奇才,道行極高,掌門人也對她極是喜愛,甚至有意提前讓位,提出了“若是你能在十洲會武上贏了鳳麟洲的奚夷簡,從此便是滄海島的主人”這樣的條件。而那時,仙妖結合生下的“孽種”奚夷簡還是鳳麟洲有名的大麻煩,天生的叛逆。滄海島上下都盼著歡喜在十洲會武大放異彩,狠狠壓過那個出盡了風頭的奚夷簡。誰料到,平生從未敗過的歡喜竟在演武場連輸奚夷簡十八場,七天七夜幾乎是打紅了眼。眾人原以為這下子梁子算是結大了,卻沒料到在打到第十九場的時候,那膽大包天的奚夷簡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對麵的姑娘求了婚。這一場終究是歡喜贏了,大家也本以為那荒唐的求婚會就此揭過,誰成想,十洲會武結束的那一日,奚夷簡與歡喜的婚禮震驚了海內十洲。但這段姻緣隻維係了十年有餘,再後來,眾人聽到有關他們的傳聞時,已是奚夷簡狠心殺妻,奪了滄海島鎮島寶物,在這海內十洲肆意妄為的時候了。至於其中細節,除了那兩人之外,無人得知。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奚夷簡最初那有如鬧劇的求婚,便是為了滄海島寶物的蓄意而為。而那十年的姻緣,也不過是為了尋找歡喜的破綻。蓬丘眾人都見過曾叫歡喜的那個姑娘一身血痕倒在溟海的場景,那也是她第一次真切的對外人展露出了眼底的悲傷。
十年的歡喜換來了三百年的痛苦,符和韻他們想幫她報仇,也很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既然從師妹那裏問不出什麽,他們便隻能逮住這送上門的奚夷簡逼問。
萬萬想不到,奚夷簡先一步看破了他們的心思,說完之後還添了一句,“別人不願提起的事,就不該問,你們師父未教導過你們這個道理嗎?”
“我們師父隻教過我們有仇必報。”符和韻也不是輕易認輸的性子,冷哼了兩聲,一腳踹上他耳旁的牆壁,“娘娘腔,聚窟洲與蓬丘,一個在最西一個在最東,你被人追著跑的時候,不撿相鄰的流洲、鳳麟洲逃,偏偏要來這最遠的地方,你安得什麽心,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
聚窟洲封印被破的時候,蓬丘也得到了消息,可是還未等師門上下研究出一個對策來,就聽說那奚夷簡逃出重圍之後瘋了似的向著東麵跑。太玄仙都那些人不知道內情,恐怕想不出什麽究竟來,但是蓬丘上下可將對方那點心思看得真切。
“你耀武揚威的時候隻想著從女人身上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落魄了,被人追著跑了,終於想起那個險些喪命你手的女人了?”
或許女子天生多愁善感,第一次聽聞此事的符和韻氣得差點提刀去殺了那個負心漢,而這仇恨並不會隨著歲月而消散,每當海內十洲又傳出有關奚夷簡的傳言時,蓬丘上下對那男人的厭惡便會增加一分,攢到今日,已輕易不能解。
“幸好幸好,師妹還沒昏了頭,救你歸救你,封你一身修為的事也是她提的。”符和韻真是忍不住想給自己的小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妹拍拍巴掌,說罷,低聲笑道,“你以為,她真的不恨你嗎?”
每日拿這些話來“折磨”他似乎是蓬丘上下的一大的話說完,符和韻便滿意的拂了拂手,招呼著師兄弟們一起走,“今日就這樣吧,還要忙師兄師妹的婚事呢。”
很快有人幫腔,拿眼睛斜著地上坐著的人,“若不是要準備師妹的婚事,哪湊得齊這麽多人專程回來,你也別自作多情,以為我們成日隻圍著你轉。”
“就是。有那個工夫對付你,還不如盡快準備婚事,叫師妹早日成親嫁人最好。”
若不是現在形勢不對,奚夷簡還真是想笑上兩聲,感慨一下他們蓬丘的人還真是率真好猜,連嘲諷他讓他不痛快這種事,都是想一出做一出。
可是他現在著實笑不出來。
無論對方用什麽手段,多麽直白好猜,歡喜將要成親這件事確實梗在了他的心口,每提一次,都會叫他不舒服地說不出話來。
她要嫁給嵇和煦,婚事是師父提的,卻也是她親口應下之後才定下的。
嵇和煦本該是這蓬丘的掌門人,得道多年卻不接位不離蓬丘,為的是什麽?為的正是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師妹。容和和確實被譽為當世第一沒錯,但掌門人也不是誰修為高誰便當的,執掌蓬丘這事,有幾分是被嵇和煦相讓了?
符和韻也說了,那師兄妹二人感情甚篤,相敬如賓,是天賜的姻緣。
“除了曾嫁給你這事,師妹這輩子還沒做過什麽錯的決定。撿了一條命,你就慶幸去吧,別多想了。”在那間書房之外,那性子急躁的姑娘當著另外兩人的麵說出了這句話。
而當奚夷簡看向容和和的時候,卻隻見到後者正在與嵇和煦說著什麽,兩個人都在笑著。
除了麵對他,她終於也會對著別人笑了。
這兩日的所見所聞頃刻間湧上心頭,奚夷簡倏地站起身,隻因著心裏那說不清的惱怒,也不想再這樣不清不楚的聽旁人置喙曾經的往事,還有這樁婚事……他總要問個清楚。
罔顧了路上遇到的小輩弟子們的阻攔,年輕人憑著那模糊的記憶一路尋到了嵇和煦曾帶他去過的那間書房,還在半路順手摸走了一個小仙童身上的太和丹,這東西能幫他隱匿氣息,雖然隻有一時半刻,可也足夠了。
眼下蓬丘好事將近,除了他被帶回來的那一日,剩下的日子裏,各處都洋溢著喜氣。瞧著好事將近,各個宮殿書閣也都掛上了大紅的裝飾。他找過去的時候,容和和便站在那紅綢挽成的同心結下仰頭看著簷下細雨,她仍穿著那身豔紅的衣裙,重逢時的第一眼,奚夷簡就被那抹紅奪去了目光,原以為原本喜素的她突然換上了這樣的顏色,是因為曾經的他便是成日穿著一身紅衣。
如今想來,恐怕是他自以為是。
他站得很遠,將那太和丹丟進嘴裏,讓自己的身影隱在欄杆之後,隻是遙遙望著那個方向。而那屋簷下的姑娘過了很久才慢慢垂下眸子,沒有轉身離開,也沒有再盯著那紅綢。雨滴打在地上的水泡上,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漣漪,她卻看得出神。
沒多時,還未等他站出來,嵇和煦便出現了。餘光一瞥那個身影,奚夷簡就止住了腳步,然後眼睜睜看著那兩人湊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聲音不高不低,臉上的神色也看不出什麽來,隻是略有些凝重。
他忍不住走近了一些,背靠著一麵牆柱,終於將他們所說的話聽了個清楚。
“和和,你確信奚夷簡身上還有那反魂樹的種子?”嵇和煦的聲音有些急切。
相較之下,容和和就平靜許多,“我了解他。”淡淡的一句話,也未解釋太多,卻帶著幾分堅定。
嵇和煦卻難以安心,“這兩日和韻也沒少去招惹他,可惜他軟硬不吃,若是不想說什麽,被打死都不會說。”
奚夷簡是什麽性子,早在三百年前,容和和便見識過了,她怎麽會不明白嵇和煦的擔憂,但還是淡淡道,“上一次是和韻師姐突然過來壞了事,成婚之前,我會讓他交出反魂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奚夷簡:寒葉飄零灑我臉,吾妻無情傷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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