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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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容和和以為自己尚在夢中,奚夷簡才終於開了口。

    “您是穀主,也算我半個師父,鳳麟洲境內大半的人都要臣服於您,您確實比我輩份要大,但是占便宜也不能占爹和兒子的關係吧。我,受不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笑,甚至沒有露出什麽諷刺調侃的神情來,嘴角不自覺地下沉,極輕地眨了一下眼。夫妻多年,容和和自然清楚他每一次連笑都不想再笑的時候,便是真心厭煩正在說的一切。

    就連說笑,他都不想提這個事情。

    但麵對這樣的抵觸,壬悔卻很是淡然,認真看了看他,沒有一絲說笑之意,“你出生至今發生的一切,我都很清楚,不會浪費口舌與你說笑。雖然過去那些年都未曾提起,但你自己也該明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縱容自己的弟子這麽久。”

    這個道理恐怕是無人不懂。

    但奚夷簡偏偏就不想與他在這種事情較勁了,轉而問道,“既然幾百年過去了您都未提此事,為什麽現在要說?無論他是真是假,爛在心裏不行嗎?”

    “你以為我為何在此時提起?”壬悔語氣未變,“當真不知嗎?”

    這一次並沒有換來回答,哪怕奚夷簡這樣的人能想出千百種辦法來回避這個問題,甚至說笑著惹怒對方,也並沒有回答。

    反倒是壬悔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了一些,直直看向他,“你在外這幾百年裏惹了多少麻煩?從前不理會,不過是見你足以應付,如今呢?你現在是什麽境況?由得了我放任自流,置之不理?”

    這些年海內十洲有關奚夷簡的傳聞簡直是多如牛毛,但多數都在說他如何不可一世、肆意妄為,聚窟洲的封印設下之後,更是無人可攻破那道牢固的屏障,他偏居一隅,安然自得。

    直到聚窟洲封印已破的傳聞傳遍了海內十洲,人人都知道,奚夷簡倒了,他被徒弟背叛,無人可依,倉皇又落魄地逃出了聚窟洲,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就是那十洲妖師如今的境況,縱容了他這麽多年的六壬穀穀主如何能視而不見。

    “可是你來了又能如何呢?”到了此時,奚夷簡仍是要反駁一句,“你說的事情我覺得荒唐,我現在的境況也與你無關,先不說我覺得現狀正合我意,哪怕我真的落魄了,你又能如何?”

    他想用這質問令對方閉嘴,可偏偏在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壬悔便用那雖未狠厲幾分,卻十分篤定的語氣說道,“隨我回六壬穀,這海內十洲再無人能動你分毫。”

    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恐是誇大,但麵前站著的這個人是六壬穀的穀主,他已經用這千百年來六壬穀的實力證實了他所言非虛。

    他若想護住奚夷簡,便一定護得住,當然,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若不是為了親生兒子,決不至於如此。

    奚夷簡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更是要說上一句,“自小浪跡在外,我已經習慣了,也不需要什麽父母庇護,我不想知道父母是誰,也絕不會是你的兒子。”

    壬悔為什麽會覺得他是自己的兒子,奚夷簡心裏多多少少也有數。但即便他與壬悔那個流落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外的大兒子有很多相似之處,他相信自己也絕不會是對方的孩子。

    “與我年紀相仿,經曆相似的還有許多人,您怎麽不去瞧瞧他們?”說著說著,他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不說別人,單說壬北,我給您數數,相貌、氣度、天賦……整個六壬穀之中,是不是唯獨壬北與您相似?”

    隻是壬悔聽了之後卻無動於衷,“你那些伎倆多半是從六壬穀學來的,最好不要在我麵前用,想讓我救壬北便直說。”

    自小到大,這人拆穿他的次數數之不盡,奚夷簡也不當一回事,笑著看過去,“那就救啊。”

    可惜壬悔沒回答,看起來根本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半個字,隻抬手指了指身後的那條路,“玉醴泉的主人已經聽說你們要來,剩下的事,我會等你辦完你的事情再說。”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直獨掌大權的緣故,無論到了何時,這個人永遠是這樣勝券在握的模樣。奚夷簡也不在乎他這個態度,抬腿便要順著他的意思往瀛洲走,隻是才走了兩步,又倏地扭過頭去看向了自己身後的那兩人,“喲,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現在盡快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是正事,這個道理連他都明白。可無論是容和和還是嵇和煦,在聽到那句話之後都沒有動。

    而且,還有更令人反常的——明明剛才對峙的是他與壬悔,容和和那藏不住的擔憂卻是對著嵇和煦的。

    這可真是有趣了。

    他忍不住在嵇和煦與壬悔之間來回看了一眼,卻見這兩人竟都是注視著彼此的。或許壬悔剛剛在認真看他,可嵇和煦卻始終未將目光從壬悔身上移開過。這兩人的臉色都沒什麽變化,但眼底卻已是波濤萬丈,一眼便能瞧得出敵意。

    敵意。

    這是奚夷簡幾百年來都很少在壬悔眼中看出的東西,後者擁有的一切已經讓他很少對任何一個敵人或對手露出這樣的神情,因為不值得抬眼去看。

    可是眼下他卻真切地對嵇和煦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一正、一邪,兩人的出身背景毫無交集,甚至可以說是不屑與對方為伍。六壬穀奉行隱秘,蓬丘不理世事。

    何時結的仇啊?

    站在中間又看了一眼已經這兩人的神情,奚夷簡納悶得簡直有些想笑。當初寧不還連捅他十幾刀的時候,他也沒氣成這副模樣。若是叫他來想,怕是隻有奪妻之恨才能讓自己如此憎恨另一個男人了。

    奪妻之恨……

    這四個大字在腦子裏打了個晃飄了個來回,刹那間,奚夷簡聽到了自己控製不住的吸氣聲。

    而不等他開口搗什麽亂,另一邊,自打見到壬悔之後便在忍耐的嵇和煦終於忍不下去了,“我還以為小羽不在了,你也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

    “我與壬羽之間的事,始終都是家事,你不過是個外人。”看向這個曾讓自己恨到骨子裏的男人時,壬悔終於發現,有些事情根本無法隨著時間而改變,“何況,你們蓬丘害死了我的妹妹,我找上你們任何一個人報仇,都無可厚非。”

    可是這話卻換來嵇和煦神色驟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語氣淩厲百倍,“難道當年不是因為你偏要橫插一腳才害得小羽如此?你不過是她的哥哥,任是在誰眼裏,你都隻是他的哥哥,就連她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你憑什麽有那齷齪的心思?你對得起她嗎?”

    相似的話也不是沒有聽過,可偏偏聽到麵前這個人這樣說的時候,壬悔眉頭一皺,目光陡然尖銳,“我說了,我與她之間的事是家事,輪不到外人來管,尤其是你。”

    “我才是她的家人,想想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覺得自己配嗎?”隻要一想想當年的自己與壬羽再次重逢時,聽對方哭訴著說出的話,哪怕時隔幾百年,嵇和煦也難抑心中憤恨。說著,唇角一揚,露出個諷刺的笑來,目光慢慢移向了已經看了半天熱鬧的奚夷簡,“就算不談你與她兄妹之名。你剛剛說的事情又算什麽?一個壬嵐還不夠,你又背著你口口聲聲所說的最重要的女人做了什麽?”

    即便是身在蓬丘不理世事,他也聽說過,六壬穀穀主的妻子是昆侖的神女,出身東明君座下,甚是貌美。隻可惜為六壬穀穀主生下壬嵐之後,便因為意外身故了。

    這事也是得壬羽承認過的,聽起來更加可信。

    但此時此刻,聽完他這些話,壬悔的眼神卻有些變了,少了些戾氣,反而添了些旁人看不懂的複雜,“她是騙你的。沒有什麽昆侖神女。”說著,頓了一頓,在看到嵇和煦露出有些恍然又有些震驚的神情時,才接著說下去,“你應該已經見過壬嵐了。壬嵐就是我和壬羽的兒子。”

    聽到這裏,已經坐在地上托著下巴打算看一場大戲的奚夷簡手一抖,腦袋險些撞到膝蓋上去,“壬嵐知不知道他姑姑就是他娘”這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

    但一眼望過去,嵇和煦在恍然之後,最詫異的卻似乎並不是這件事,而是很快反問道,“你難道要說你還有一個兒子也是壬羽所生。”

    壬悔並沒有反駁,看起來也不打算提當年那樁無人得知的往事。

    “說笑也要有個限度。”不知是該笑還是怎樣,嵇和煦那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都有些扭曲了,指著奚夷簡的手指顫了一顫,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在你之前,你……你以為我沒有因為別的事情查過他嗎?難道我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他這個年紀,仔細算算,他……我……就算他真的是壬羽的兒子,那時候壬羽尚在蓬丘與我一起……”

    這話他沒有說完,因為餘光已經瞥見了壬悔臉色的變化,縱是高高在上的六壬穀穀主,那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也在一瞬間出現了裂縫。

    隻這一瞬,嵇和煦便恍遭雷劈。

    ……壬悔說得都是真的……壬羽回去後對兄長隱瞞了自己的行蹤便生下孩子……

    這點點滴滴竄在一起,足以轟塌一個人堅信著的一切。

    嵇和煦再次抬眼望向那個不遠處的年輕人時,眼底已經寫滿了難以置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奚夷簡:這是怎樣一場倫理大戲,太有意思了,快打快打。

    奚夷簡:……

    奚夷簡:……

    奚夷簡:我把你當情敵,你卻想當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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