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侄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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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威騎的是“越影”寶馬,奇快無比,神駿非凡。

    他逃出隴西公府那會,守城士兵尚未接到“誰也不準出城”的命令,李文威又有進出京師的腰牌,所以,他順利逃出京城。

    等到京師八大高手大發雷霆的時候,也是無濟於事。

    誰叫人家的馬快呢?

    陰風怒吼,大雨狂泄,天地含悲。

    李文威逃離京城,策馬狂奔一會,左腿由原來的陣痛,漸漸發麻。

    爾後,左腿便失去了知覺。

    他策馬奔至北邙山下,叫了一聲:“不好!我中的是毒箭!”便感覺一陣頭暈。

    此時“越影”寶馬涉水,躍河而過。

    它前蹄揚起,馬身騰空,中毒之後頭暈力乏的李文威再也支持不住,被掀翻落馬,跌入河水之中。

    “撲通……”

    濺起陣陣水花。

    李文威落入水中,耳邊但聽有一個小孩的聲音響起:“四姑,那邊有人落水,去看看!”

    他就此失去了知覺。

    北邙山海拔不高,約300米左右,東西數百裏,位於洛陽以北,黃河南岸。

    其山勢雄偉,水深土厚。

    伊、洛之水自西而東貫洛陽城而過。

    大風潭岸邊,一處密林遮蔽洞口的山洞裏。

    暈迷中的李文威被人從水中救起,此時躺在山洞裏的土炕上。他不時哀叫:“主公,別喝……那是毒酒啊!”

    他又不時的手握刀狀,亂劈亂砍。

    即使在暈睡中,他的精神仍然高度緊張。

    可能,伴隨李煜作階下囚的日子,也是讓他過的十分壓抑。李煜之死,逃離京師前的那場惡戰,讓他始終心有餘悸!

    迷迷糊糊之中,似有人不時的給他喂粥湯,不時的按住他的手臂,不時的有人在用毛巾給他擦汗、擦身。

    他感覺渾身很疼,每次翻身,都疼得渾身發麻。

    這是閻羅殿?

    還是人世間?

    是天堂?

    抑或是地獄?

    他很想知道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就是睜不開眼睛。也不知過了多少天,漸漸的,他有了些意識,不敢隨便翻身了。

    因為他每次翻身,都疼得死去活來。

    又不知過了多少天。

    初秋時節,天高氣爽,陽光明朗。

    暖光溫柔的透過洞前密林的枝椏,灑進洞來,灑落在李文威的臉上。

    有些刺眼。

    他揉揉眼睛,睜開眼睛,又感陽光刺眼,又閉上眼睛。

    他再揉揉眼睛,再次睜開,陡見自己所躺的土炕前,坐著一個衣衫襤褸、年約十歲的英俊少年。

    少年見李文威蘇醒過來,急忙起身,拍拍手掌,叫道:“四姑,四姑,李將軍醒過來了,謝天謝地!”

    “來啦!誠兒,你挑水去!”

    洞外,有人應了一聲。

    隨後,一位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婉約素雅女子,邁著輕盈的步伐,來到了李文威的土炕前。

    人未至,香風已撲鼻而來。

    體香?

    李文威感覺這陣幽香很熟悉。

    那女子款款來到炕前,柔聲問:“李兄,你醒了?”

    李文威伸手揉揉眼睛,定神一看,但見眼前女子雖然粗布衣衫,卻肌膚如雪,雙目猶如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氣質。

    他細瞧之下,不由驚叫一聲:“餘四梅?義,義妹,你?你怎麽在此?你……你……你救了我?這,這是哪裏了?”

    那英俊少年笑道:“當然是我四姑救了你。不然,你早就在河裏喂王八了。”

    餘四梅反手推了少年一下,嗔罵一句:“去去去,小屁孩,別胡說八道。這可是你爹生前的結義兄弟,我們南唐國赦赦有名的李文威李將軍。當年,宋軍攻城,要不是李將軍在亂軍之中替我們殺開一條血路,你我姑侄豈有活命?快叫李叔叔。”

    少年挨罵,呶呶嘴,急從餘四梅身後繞到炕前來,躬身作輯,給李文威行禮,說道:“李叔叔在上,小侄羅誠給您請安!”

    李文威又是一聲驚叫:“羅誠?你是華義賢侄?你怎麽那麽瘦?幾年前還胖嘟嘟的!”

    此少年是李文威結義兄弟羅秀之子,姓羅名誠,字華義。

    當年,羅秀、李文威、餘俊山、程誌邦、周遊是南唐五大猛將,小時一起入讀私塾,長大後結義為兄弟,一起為官,一起戎馬,一起守國護國,一起品酒詠詩,一起衝鋒陷陣。

    餘四梅即是餘俊山之妹。

    開寶八年【975年】二月,宋軍攻克金陵的關城。隨後,宋軍掃滅南唐外援,包圍金陵,晝夜攻城。

    金陵米糧匱乏,死者不可勝數。

    十二月,金陵失守。

    在宋軍攻破城池的當天,為守護城池,殺退宋兵,羅秀、餘俊山、周遊率部出城與宋軍數萬人惡戰,既希望其他宮廷侍衛能保護李煜出逃,也希望李文威能保護諸多將帥家眷出逃。可惜,南唐兵馬已經不多。

    羅秀雖然勇猛三軍,“羅家槍法”無敵天下,且也殺敵無數,卻因己方兵馬不多,不幸中箭身亡。

    餘俊山在亂軍之中墜馬,被宋兵砍成肉泥。

    周遊在萬馬軍中下落不明。

    李文威、程誌邦在城破當天,先是護送餘四梅和羅誠等家眷出逃。爾後,李文威返城保護李煜並與敵血戰,最後被迫降宋。程誌邦單人獨騎在護送家眷途中,與追兵決戰,與餘四梅等人失散。

    李文威等人小時候念私塾,餘四梅及程誌邦之妹程誌琴、丫環廖小琴,經常穿著開檔褲,在書桌下鑽來繞去。

    餘四梅和程誌琴、廖小琴長大後,因為兄長們經常聚集議事,她們倆常端茶送水,所以,與李文威等人很是熟悉。

    尤其是餘四梅有二種香氣:一是她身體的梅香,二是她做的飯菜香。

    沒想到,今天救治自己的竟然是故人,是義妹。

    李文威當真是百感交集,張口欲言,已是淚流滿麵。

    餘四梅見狀,也是一陣感慨,淚濕眼簾。

    她哽咽地說道:“李兄,你已經暈迷十餘天。故主就葬在北邙山裏。這些天,周邊有江湖中人出沒,據說與你攜帶主公詞集出逃有關。傳言你身上所攜帶的詞集乃是南唐故國所埋寶藏的藏寶圖,價值連城。武林中人,朝廷中人,正聞風而動,現在,大街小巷,皆貼滿了抓捕你歸案的通輯令。”

    “什麽?”李文威聞訊,悲憤反問,驀然雙手撐炕坐起,又翻身下炕。

    “撲通……”

    豈料,他立足不穩,摔倒在坑下。

    “啊喲……”

    繼而,他慘叫一聲,臉發白,唇泛青,額頭瞬間全是冷汗。他急忙雙手撐地,想爬起身來。

    豈料,他的左褲管是空的。

    “撲通……”

    他又趴倒在地上。

    李文威雙唇磕破。

    他不顧疼痛和嘴角滴血,大吼大叫,翻身質問餘四梅:“我的腿,我的左腿,我的左腿呢?左腿呢?”

    他伸手輕撫左褲管。

    空的!

    真是空的!

    腿呢?

    左腿呢?

    怎麽會是這樣?

    餘四梅俏臉慘白,仰天垂淚,卻是做聲不得。

    李文威眼前的慘狀,讓她無法開口解釋。

    羅誠上前,抱起李文威,將他平放在土坑上,說道:“對不起!李叔叔,你之前小腿中的是毒箭,而且,傷口遭雨水淋過,你又掉進了濁水河裏,傷口嚴重潰爛,毒素隨血漫至大腿,四姑若不將你的大腿鋸掉,你必死無疑。此舉實屬無奈,四姑醫術雖好,可這窮山僻壤,哪來的解藥?若是叔父怪罪,則由小侄擔當,要打要殺,就衝著小侄來吧!”

    他說罷,跪在土炕前,低下了頭。

    “哈哈哈哈……打你?殺你?哈哈哈哈……有用嗎?腿都沒了,我都成廢物了,哈哈哈哈……”

    李文威心頭淒苦,卻仰天大笑,自問自答,自憐自艾。

    他笑聲蒼涼,悲淚驟流,臉形歪曲,神情恐怖。

    他雙手握拳,青筋畢露,咬牙切齒,雙眼翻白。

    餘四梅抬袖抹抹淚水,哽咽地說道:“李兄,國都沒了,又何惜一腿?”

    李文威心頭震動,笑聲即止,淚眼朦朦地望著餘四梅。

    餘四梅又哽咽著說道:“李兄,羅兄和家兄均已戰死沙場,你隻失一腿,算什麽?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把你的武功、刀法、兵韜謀略都傳給華義賢侄吧。現在世人都說你攜帶價值連城的藏寶圖,欲掘寶聯絡南唐遺少,意圖東山再起,舉義旗再建南唐故國。倘若你有一個好徒弟,那你就不是隻剩下一條腿了。你將不僅雙腿齊全,而且還多了一個得力幫手。屆時,聯絡天下義士舉義旗,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文威揚手指著餘四梅,氣怒交集,滿臉漲紅,語無倫次地反問:“你,你,一派胡言,胡說八道!你,你,你,這江湖謠言,你也信?”

    “哇……”

    瞬息之間,他悲憤交集,急怒攻心,竟然濺出一口鮮血,趴倒在土炕邊沿,又暈過去了。

    羅誠驚叫一聲:“叔叔……”伸手扶李文威平躺著。

    餘四梅抬袖抹淚,坐在土炕邊,伸手為李文威拿脈,又對高仁說道:“華義,快去熬藥。你李叔父隻是急怒攻心,呆會他醒來,你喂他喝藥。又沒錢了,我去圩集算算命,測測字,弄點錢回來,買些肉,給你李叔父滋補一下。”

    羅誠點了點頭,為李文威拉好被子蓋上,便出去了。

    餘四梅走到另一山洞,粘上胡子,頭戴青巾,喬扮成中年男人,拿著算命測字的家夥,下山去圩集了。

    ……

    “嘩!四姑,你好棒啊!竟然又給你騙來了些錢,不僅買了米,今晚還有甜醋豬蹄燜雞蛋,真好!我明天也下山說書去,也騙點錢來,改善一下生活。”

    李文威再次醒來,天已黑。

    他聽到了洞外羅誠拍掌叫好,在稱讚餘四梅。

    隻是這話在李文威聽來,特別的刺耳。

    他即時心思如潮,甚是難過,淒然落淚。

    他心裏暗道:什麽世道呀?餘四梅出身茶葉世家,雖然不富,但是,她家裏種植的仙湖茶在南方一帶鼎鼎有名,賺錢雖然不很多,但是,家中從來衣食無憂。羅華義,我的好賢侄,其父羅秀,大唐名將羅成的子孫,乃是我的同窗好友兼義兄,南唐大將軍,天下第一名槍,談不上富可敵國,卻也是皇親國戚,從小錦衣美食。現在,他們姑侄倆竟然貧困潦倒到靠算命、說書、騙錢過日子的地步。唉,我現今又成了通輯犯,往後,這日子怎麽辦?唉,我左腿已失,成了半個廢人,此生要替主公複仇,要複國,真是還得有一個好徒弟才成啊!嗯,聽義妹的勸,從今夜開始,教華義賢侄習文練武。將來,還真是要複國,要替故主報仇雪恨,還要接回小周後。

    想起還在皇宮受苦的小周後,李文威又是潸然淚下。

    “華義,你好好背誦這首【虞美人】。咱們的皇上就是因為這首詞,被當今的狗皇帝所毒殺的。這是我今天在圩集上聽那些四處打探消息的江湖中人所說的。哦,我先給你李叔叔送飯菜,呆會出來再考考你。”

    “好的,四姑。呆會你出來,我給你背十首。”

    洞外,又傳來了餘四梅和羅誠姑侄的對話。

    接著,又傳來了羅誠的吟詠聲:“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文威再次百感交集,抬袖抹抹淚水,艱難地坐起來,靠在炕頭上。

    一陣香風撲麵。

    餘四梅端著飯菜進來了。

    李文威感動地說道:“義妹,難為你了。”

    餘四梅見李文威眼眶泛紅,淚水欲滴,便強顏歡笑,說道:“李兄,客氣啥?你吃我做的飯菜,又不是第一次。嘞,有你最愛吃的鹹魚下酒、甜醋豬蹄燜雞蛋!”

    李文威感動的淚水滑落下來。

    他哽咽地說道:“嗯!謝謝義妹。哦,對了,對於那些江湖傳謠,我寧信其有。否則,主公仙逝前,也不會隻送我一本【李煜詞集】,可能裏麵真有些奧妙。我決定和你、華義賢侄一起研究故主詞集,看看有沒有藏寶圖?我決定呆會開始,傳授華義賢侄武功,傳其兵韜武略。我們一定要為故主報仇雪恨,為故主複國,還要把小周後從宋國皇宮裏接出來,免其受苦受難。”

    餘四梅嗬氣如蘭,笑道:“嗬嗬,這就被我感動了?李兄,你可是鐵心腸的人,這不像你呀!嗬嗬!”

    她說罷,用腳反勾一張木凳過來,將酒菜碗筷放下土炕前的木凳上。

    李文威抹抹淚水,說道:“不是被你感動。而是我想通了。愚兄現今半殘了,有你和華義賢侄在左右,我的身體才是健全的。從今夜起,你教華義習文,我傳他武功。然後,我們一起出山,喬裝打扮,暗中聯絡往昔關係較好的將領部屬和一些友好的武林人士,舉義旗,複國,為故主報仇雪恨。”

    餘四梅一介女子,倒不關心什麽國家大事,但聽李文威肯傳授羅誠武功和文韜武略,不由心花怒放,笑逐眼開。

    她笑盈盈地說道:“嗬嗬,李兄,你不愧是南唐名將,文韜武略皆高人一籌。好策略。小妹佩服!好,小妹馬上出去叫華義賢侄進來拜師。”

    李文威也笑了,說道:“義妹莫急!哦,對了,我的寶刀呢?”

    餘四梅笑道:“在你的枕頭下麵。”

    李文威側身過來,反手從枕頭下取出寶刀,又拔刀出鞘。

    “唰……”

    寶刀出鞘,寒光耀眼,寒氣彌漫。

    “哎喲……”

    “砰……”

    餘四梅雙目頓時不能視物,人也跌坐在地上,驚叫了一聲,雙手急急揉眼。

    李文威急急收刀入鞘,連連道歉:“妹子,對不起!你功力不夠!愚兄千不該萬不該在你麵前拔刀。”

    餘四梅揉揉眼睛,爬起身來,驚問:“這是什麽刀呀?以前咋沒見你使用過?”

    李文威答道:“這是寒月寶刀!是故主降宋之後,賜我所用。據傳,此刀乃是戰國時期徐夫人所鑄之名刀。徐夫人本為一文人,常對月吟詩。某夜,忽起狂風,烏雲密布,但卻有無數星星伴月而行。忽然,驚雷轟過,金光疾衝濃雲轟地,引起巨響,將徐夫人震暈。徐夫人醒後,天朗月皓,細聽風中似乎有界外之人呼她前行。她便向那聲音奔去,走入一片樹林,發現方圓十丈之內樹木皆被砍碎,而最中間的散發奇寒的竟然是一把已經成型的寶刀,渾然天成。徐夫人忍著奇寒拔出寶刀,隻此刀通體光滑晶瑩,型似新月,寒氣逼人,便為此刀取名曰:寒月。由於此刀劈風斬疾,銷鐵斷金,名聲立刻傳到趙王那裏。趙王命使者攜萬金買刀,但徐夫人說此刀並非凡間之物,不應受凡人染指。趙王聽此言很不舒服,便命刺客奪寒月寶刀以及徐夫人性命。當夜,一百多名高手圍殺徐夫人,但夫人依仗寒月寶刀與強敵撕拚。凡被寶刀所傷者,皆血液凍結,筋骨盡斷。不過,強敵太多,徐夫人殺敵百餘,自己也已力竭,隻好以刀自刎。趙王得刀後,不出一年,趙國滅亡。此刀轉入秦始皇手中,後來秦二世亡國,此刀下落不明。至於我家主公何時得到此刀,愚兄就不得而知了。”

    餘四梅聽完故事,竟然額頭全是冷汗,急促地說道:“李兄,那得盡快將此刀埋掉。此刀為不利之物。”

    李文威愕然反問:“為何?”

    餘四梅說道:“李兄,你想呀,徐夫人得此寶刀,落得一個自盡的下場。趙王得此寶刀,趙國滅亡。秦始皇得此寶刀,天下剛傳到秦二世手中,秦朝也滅亡了。而我主得此刀,南唐國也滅。你得此刀,失去一腿。由此可見,此刀絕非利物。我可不想華義賢侄從你手中接過此刀。”

    此話猶如五雷轟頂。

    李文威登時腦子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身子發顫,後脖子冷汗直冒,雙目即時失神。

    餘四梅見狀,憐憫地說道:“唉,李兄,你懂的,小妹學過易經八卦。風水之事,誰都信。此刀不吉利,扔了吧。不然,接下來,你失去的可能不是一條腿了。”

    李文威心頭一震,有氣無力亦嘲諷地說道:“好吧!聽你餘半仙的。”

    他提刀而起,收刀入鞘,移到餘四梅跟前。

    餘四梅接過寶刀,跑進山洞最裏麵的地下河前,將“寒月”寶刀扔進了地下河裏去了。

    “撲通……”

    濺起陣陣水花。

    李文威眼前一黑,側倒在土炕上,又暈過去了。

    寒月寶刀乃是李煜賜給李文威的,代表著李文威的榮耀、尊嚴。忽然失去了故主所賜的寶刀,他比失去一條腿還難受。

    “哇……”

    打擊接二連三,他的傷又未痊愈,心裏實在難以承受這樣殘酷的事實,他又咯血了,又暈倒了。

    餘四梅急急轉身回到炕前,羅誠也聞聲而至。

    姑侄倆人急扶李文威躺好,為他擦洗。

    李文威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翌日上午。

    和熙的陽光灑進洞裏來,灑落在他的臉上。

    他側側身,發現羅誠趴在他的炕邊上睡著了。

    他明白,羅誠昨夜肯定守了他整夜。

    他的心很感動,暗道:是時候收一個徒弟了。有一個孝順的徒弟,真好!

    羅誠雖然衣衫襤褸,看似極度貧困潦倒的佃戶子弟,但是俊逸高雅。

    其原本也是出身高貴,是習過文、練過武的。

    近幾年來,又有餘四梅教他習文練武,鼻息靈,反應快。

    李文威稍一側身,便驚動了羅誠。

    羅誠抬起頭來,紅著眼睛,揉揉眼睛,說道:“師父,你醒來了?太好了!弟子現在就磕頭拜師!”

    李文威一怔。

    羅誠已經跪在炕前,雙手撐地,說道:“恩師在上,弟子羅誠羅華義給你磕頭請安!”

    說罷,他“咚咚咚”地給李文威磕了三個響頭。

    “好,好好好,乖徒兒,起來吧。”李文威心頭感動,連聲道好,伸手下探,扶起了羅誠。

    他望著羅誠紅腫的額頭,又憐憫地說道:“好孩子,主公的詞現在能背幾首了?”

    他說罷,和悅地鬆開羅誠的手。

    羅誠笑道:“整本詞集,弟子都能背下來。”

    李文威暗道:臭小子,你就吹吧?

    他心裏是如此想的,但是,他卻笑道:“那師父隨意點一首詞牌名,你試試?”

    羅誠含笑點頭,由此也知道自己的師父是城府很深的人,而且不會輕易的相信他人。

    李文威點了點頭,說道:“子夜歌·人生愁恨何能免。”

    羅誠隨即背誦:“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雲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李文威點了點頭,又說道:“長相思·一重山。”

    羅誠隨口就吟:“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李文威又說道:“浪淘沙·往事隻堪哀。”

    羅誠不假思索,吟道:“往事隻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一任珠簾閑不卷,終日誰來?金鎖已沉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相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李文威這才滿意地說道:“好,好好!好徒兒,有天賦。來,扶師父下床。你不僅有羅家槍法的底子,而且肯定還跟著你四姑學了些梅花劍法。所以,今天師父就直接傳你潑風刀門的內功心法,然後傳你潑風刀門的刀法。”

    羅誠笑逐眼開,抱拳拱手,笑道:“謝謝師父!”

    他隨即攙扶李文威下床。

    此時,餘四梅笑盈盈的進來,給李文威遞來一根拐杖。

    李文威心頭感動,說道:“妹子,謝謝你!你想事情太周到了。”

    他接過拐杖,分開了羅誠,又笑問:“這地方安全嗎?你不是說朝廷和江湖中人都到了北邙山?”

    餘四梅嗬氣如蘭地笑道:“放心吧,李兄。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那些江湖中人、官方殺手豈會料到你我竟敢在他們眼皮底下生活?這幾年,我和華義賢侄也考慮多了,所以,在洞口安放了一塊巨石,外人看不出洞口。此外,洞前密林遮蔽,密林之外是大風潭。我們在洞內做飯,煙從地下河那邊躥走,誰會留意這處山洞?還有,所謂的出洞,並不真是出洞,而是出了這個洞,外麵還有一個洞。”

    李文威驚愕地問:“這麽好?這個山洞叫什麽名稱?”

    餘四梅盈盈笑道:“華義賢侄給這個山洞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碧壽洞。”

    李文威聞言,讚不絕口:“碧壽洞?真有詩意!好名字!好,以後咱們就以此為家,等華義練成文武功。我們就出去闖江湖,聯絡天下義士,為南唐複國,為主公複仇!”

    他趕緊走出“臥室”,來到“練功場”,傳授羅誠內功心法。然後,他找來李煜詞集,認真研讀,欲研出藏於詞中的的藏寶圖。

    半年過去了,江湖上再也沒有李文威半點消息。

    也無人尋覓到“碧壽洞”來。

    漸漸的,李文威也敢出來散步。

    餘四梅和羅誠則是輪流下山,或算命測字,或敲鑼說書,以此賺錢養家糊口,順便觀察江湖形勢。

    這天黃昏,斜陽西掛。

    密林裏有葉子飄落。

    “秋天了,時間過的真快!”李文威感慨一聲,倚靠門洞,透過密林,觀看前麵的大風潭美景。

    但見四麵的山圍夾而成的渦形河道,滔天碧浪,形成旋風狀。時而水風共鳴,如奇妙樂聲一般,仿佛代替了官場浮躁、江湖腥風。

    羅誠練功畢,也相伴餘四梅出來一起觀看美景。

    他們都有一種俯視雲霧中迷離群山的幻覺,身心如入仙境。繼而,三人飄然於其中,又相視而笑。

    從此,他們三人暫時以此棲身,習文練武,苦研【李煜詞集】,盼真能研究出一個藏寶圖來,為掘寶、複國、為複仇、聯絡天下義士作些準備。

    他們也盼四周來回走動的江湖中人能盡快離開北邙山,以便自己三人也能盡快走出北邙山,去聯絡天下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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