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死神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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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叛軍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額頭正中心有一個雞蛋大小的血洞,從裏麵咕咕地冒出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他黑色的眼瞳在不斷地凝聚成針狀,渾身抽搐了幾下,身體迅的變涼,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舉盾,有獵人!”
從甲板上逼近的叛軍船員中有人高喊了一聲,那些衝在最前麵的船員們,身上沒有盾牌的叛軍,馬上放緩了進攻的腳步,手裏拎著鐵木盾牌的叛軍船員卻是向前魚躍翻滾,立刻出現在隊伍的最前麵,手裏的圓盾擋住自己要害部位,腳步絲毫不緩地向船艙這邊逼近。
我熟練地從皮囊裏摸出一顆鉛丸按進溫熱的彈倉裏,激裝置中心位置的魔晶石亮起一抹光芒,一絲微弱的魔力輸送進激裝置的魔法陣中,這時候我的心一片空靈,就像是寂夜崖頂的一塊頑石,任憑風吹雨打電閃雷鳴也不為所動。
我的精神之海與外界的景象連成了一片,無數道虛虛實實的絲線在我眼中浮現,每一根絲線的起點都是獵槍的槍口,而終點卻是對麵那些叛軍船員,我的槍口指向誰,就意味著他將會受到死神的凝視。
槍聲再次響起,暗紅色的彈道貼著牛頭人肋下射了出去,炙熱的彈丸甚至將他肋下的絨毛都燒焦了,可是他卻渾然無覺地緊盯著前方衝過來的那些船員,咧開大嘴露出滿口整齊的白色牙齒,銅鈴大小的眼睛瞪得溜溜圓。
而那顆彈丸卻從詭異的角度射出來,那顆彈丸直接打在一麵鐵木圓盾上,出嘣嘣兩聲連響。
躲在盾牌後麵的盾戰士船員剛剛露出了喜色,甚至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十分好運的擋住一顆獵槍彈丸,那顆彈丸上迸射出的紅色火焰一下子將鐵木盾牌炸得四分五裂,而那顆彈丸度不減的穿過了盾牌,像是一顆鐵膽一樣砸在盾戰士船員的胸口。
這名叛軍船員包裹著硬皮甲的胸口整個凹陷幹癟下去,他忽然間被這巨大的力道砸得向後跌倒,倒下的半途中,他忍不住張開嘴噴出一口鮮血,血中帶著內髒的碎塊。
旁邊的叛軍船員也不理會同伴的生死,一刻不停地繼續向前衝。
斜下裏衝上一位身材魁梧,動作靈敏的叛軍頭領,他高舉著手裏的鐵木圓盾,手裏拎著一把戰錘,強壯的手臂上肌肉賁張,他踩著靈活不定的步伐一下子衝在所有人的最前麵,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狠戾之色,冷酷的眼睛裏滿是貪欲與濃濃的殺機,在他的眼中,溫順的牛頭人一向都是見到血雙腿就會軟的懦夫。
叛軍們大概是期望著隻要近身肉搏,單憑著巨大的人數優勢,也能攜雷霆之勢將我和牛頭人魯卡設置的防線徹底攻破,因為綁架莎愛麗公主的計劃不容有失,飛艇如今還在史洛伊特省的境內,而莎公主的姐姐景月大公爵目前就是史洛伊特省真正的王,在某些方麵,她對史洛伊特省的掌控度,甚至高過了格林帝國的君主。
沒有人可以在史洛伊特省,承受得起景月大公爵的怒火,這位向來以鐵血手腕著稱的女公爵,本身就是從史洛伊特警衛營裏麵摸爬滾打錘煉出來的女將軍,在她的眼中不存在任何的妥協。
可能她的親妹妹,是她目前最大的弱點了。
我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位衝在最前麵的叛軍領,他身上穿著比較精良的皮甲,在他的帶動下,那些船員衝得更加義無反顧,完全無懼自己的生死。
我必須要用獵槍擋住他的腳步,這一刻,這位年輕的叛軍領儼然已經成為衝鋒團隊的靈魂,所有船員戰士都跟隨著他的腳步在向前衝。
可是他在我的眼中,精神之海創造的那條連接著他與槍口的絲線,卻若隱若現非常的不明顯。
可我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思考,在叛軍們衝上來之前,盡可能射出更多的彈丸,對我才是更有利的事。
暗紅色的彈道再次出現,在這寂夜中就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筆直向那位叛軍領射去。
年輕叛軍領在我勾動機括的一瞬間,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危險,他用盾牌擋住全身的要害,將身體縮成一團,向前滾動幾米遠後,忽然之間,就像一片彈簧一樣,縱身高高的躍起,我竟然完全預判不到他下一刻的落點,他高高的舉起手裏的戰錘,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的匹練,挾風雷之勢向魯卡的頭頂砸過來。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第三槍打出去的彈丸,竟然擦著他的腳底飛過去。
彈丸打在後麵的一位叛軍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量與火舌武器爆炸帶來的威力,直接將那位叛軍船員小腹炸爛,他整個上半身像是折了一樣,身體猛的向前栽倒,一頭栽到甲板上再也爬不起來。
其實,很多獵人和大部分弓手都排斥獵槍,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矮人工匠們製作出來的獵槍威力有限,一般的獵槍隻能在敵人或者獵物的身上開出一個手指頭大小的空洞,這點兒傷害根本影響不到絕大多數野獸的活動能力,也殺不死敵人,所以很多讓更喜歡用威力更強大的弓箭。
但我手中的這把瑟銀獵槍,本身威力雖然有限,但是附加了獸族薩滿的魔法技能火舌武器,讓彈丸上附帶了火焰炸裂的魔法效果,一下子讓這把遠程狙擊式獵槍變成了一門小鋼炮,這時候,獵槍顯露出來的威力不禁讓人暗暗咂舌。
那位年輕叛軍領已經衝到了牛頭人魯卡的身前,他的目標原本是我,卻被牛頭人魯卡巨大的身軀擋在外麵。
戰士與戰士學徒最基本的區別就在於身體中氣的形成,正式成為一級戰士的人,身體各個基本屬性將會有顯著的提升,另外就是身體裏麵形成了一種非常玄妙的氣旋,它們會沿著身體的經絡不斷的運轉,從而讓戰士們擁有更強大的身體素質。成功晉升為戰士的人,在劈斬的時候會帶有劍氣或是刀芒。
這位年輕叛軍領顯然是一位實力不弱的戰士,隨便一記重擊竟能帶起一道清晰可見的匹練。
我擔心魯卡有什麽閃失,果斷的在他身後,給他身上套了三麵冰盾。
當第一麵冰盾在叛軍領麵前出現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躲在房間裏的我,應該是一名魔法師,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戰錘重重的敲擊在冰盾上,冰盾瞬間碎裂,一股極寒的氣息沿著戰錘傳到他的手臂上,將年輕叛軍領的整隻手臂都染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叛軍領的眼中露出一抹驚駭,在他的印象裏,冰盾可並沒有帶這樣的可怖的寒潮。
魯卡已經與我配合了無數次,就連無懼寒冷的野蠻人,在破開我的冰盾之後,都會被冰盾上附著的冰焰凍得打個寒戰,更何況是普通的人族戰士,他的手臂很明顯的變得有些僵硬。
血是令人狂的最好的媒介,不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牛頭人魯卡就是這樣的戰士,平時憨厚善良,但是在戰場上起狂來,就會像瘋子一樣。他懷裏抱著巨型雙刃大斧格,看準時機,一下子擋住了叛軍領從他頭頂砸下來的戰錘,並在格擋住戰錘的這一刻,張開大嘴大聲的嚎叫了一聲。
頓時魯卡胸中的戰意爆出來,他雙眼血紅,不管身體前麵紛紛射來的箭雨,也不去管從左右兩側殺過來的手拿彎刀的叛軍,反手用力將手中雙刃大斧揮舞起來,趁著叛軍領停留在空中的這一瞬間,雙手高高舉起雙刃戰斧,狠狠地劈了下來,巨大的雙刃斧也出現了一抹暗紅色的光暈,竟是一層淡淡的血霧。
順劈斬
這個時機選擇的恰到好處,那位叛軍領敢於這樣勇猛的衝上來,沒有任何負擔的與魯卡硬拚,就是因為他身後有強大的後援團,隻要他有一秒鍾的喘息時間,後麵的攻擊就會源源不斷的向潮水一樣,一波一波的卷過來,所以他料定魯卡不會拚著身體受傷,跟他硬拚一記之後,會借著力量的優勢繼續乘勝追擊。
他認為,魯卡一定會用斧子攔住接下來的攻擊,可是沒想到,魯卡這時候就像是一頭瘋牛,根本不去管攔腰劈過來的彎刀,趁著他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時,狠戾地朝他施展了一記順劈斬。
叛軍領停在空中,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口皮甲向兩側裂開,自己整個胸膛在魯卡的順劈斬下,被巨大雙刃斧整齊的劈開。
忽然間,一連串兒的零碎從他的胸腹部流淌下去,劇痛傳到他腦中的時候,他滿眼絕望與驚駭的看著魯卡,不敢置信魯卡竟然不顧自己的生死,出手就是拚出全力,將自己直接擊殺。
你……”
他似乎很想問魯卡:你怎麽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
可是話到了嘴邊,這位年輕叛軍領卻已說不出話來,他就像是一片敗革一樣摔倒在地上,胸膛已經完全裂開,最後的一絲生機,也因為內髒從腹腔中流淌出來,而被完全阻斷,他勉強的睜著眼睛,用最後一點僅存的生機,眼睛緊緊地盯著魯卡。
無數利箭已經射到了魯卡的身上,另外從兩側趁機掩殺過來的兩位叛軍戰士,已經來到了魯卡的身前左右兩側,同時將手中的彎刀刺向魯卡左右兩側的肋下。
就在那位叛軍領滿心以為魯卡會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時候,魯卡僅僅做的是用雙臂擋在臉前,一動不動的直接用身體扛著箭雨。
那些看起來十分鋒利的箭矢,射在魯卡的身上竟然出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就像是射在岩石之上,隨後紛紛掉落在地上,隻是在重要部位裹著一層鐵甲的魯卡,毫無損地站在船艙的牆壁前麵。
這是獸族的石化皮膚!”
身後的叛軍人群中有人疾呼,我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認得出這個技能。
這時候的我,卻不敢有絲毫的分心,就在魯卡身體左右兩側叛軍衝上來的時候,我凝聚出來的一道水牆出現在魯卡麵前,那兩位叛軍想要攻擊魯卡,就必須穿越這麵一尺厚的水牆,顯然這兩位叛軍足夠的勇敢,他們果斷的衝勁水牆之中。
這時候身後的叛軍中,已經有人衝出來大喊一聲:“不要去。”
可惜終究是晚了那麽一步,而我等的就是這一瞬間。
凝冰!”
整個水牆瞬間注入一股寒冰氣息,極寒的霧氣一下子從水牆上湧出來,伴隨著哢哢哢的脆裂聲,整麵水牆化成一道冰牆。
那兩位手拿彎刀的叛軍戰士直接被凍結在冰牆中。
啊!”
見到這樣殘酷的情景,後麵的叛軍船員們都出了一聲驚呼,這個時代,魔法師擁有者極其神秘的魔法力量,普通人對於魔法者是極度敬畏的,看到我釋展魔法將同伴凍結在冰牆裏麵,這對於其他的叛軍船員打擊很大,在他們的心中,已經隱約有了一絲的懼意。
那位已經瀕死的年輕叛軍領無力的看著毫無傷的魯卡,一絲不甘從眼角流露出來,他長長的吐出肺子裏最後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
這時候,莫拉雅已經在我身後喊道:“吉嘉,魯卡,我們走!”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從地上撿起長筒瑟銀獵槍,轉身就往房間的門口走,而魯卡也不敢有任何猶豫,抱著巨大的雙刃斧,避開腳下的魔法陷阱,緊緊地跟隨在我身後。
這種果斷,是在冬季狩獵風暴之星部落野蠻人的時候鍛煉出來的,有時候,遇見自己無法匹敵的強大野蠻人戰士,就要毫不猶豫的果斷退避,最危急的時候,甚至需要丟掉一切的物資,我們的小隊,能在埃爾城獵鷹小隊中脫穎而出,成為埃爾城獵鷹圈子裏最有名氣的小隊,不單單是因為我們擁有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也是有一定其他原因的。
轉過身,我才看見莫拉雅站在房間的門口,她的身上背著臉色蒼白的蘇菲,這時候,蘇菲已經清醒過來,她伏在莫拉雅的背上,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莎愛麗公主站在莫拉雅的身邊,她真絲公主裙樣式的睡衣已經換成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皮甲,這件帶有鏤空雕花的女士皮甲讓她的身體顯得凹凸有致,配上她那張天真無暇的青純小臉,有一種魔鬼身材與天使麵容融合在一起的違和感。
我和魯卡來到房間裏側的艙門邊上,外麵是飛艇的走廊,估計走廊裏也會有一些叛軍船員想要抓住我們,我這時候對魯卡說:“魯卡,你來開路,我們殺出去。”
好!”對我的話,魯卡從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被魯卡撞破大洞的牆壁那邊,聚集的叛軍船員越來越多,他們圍住了冰牆,想要將冰牆裏的同伴救出來,也有人想要破開冰牆,衝進來追殺我們。
我轉頭對著牆壁洞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果果姐的水元素之靈站在我的身邊,專注的看著我畫出一幅簡單至極的魔紋法陣,果果姐眼中的那種求知變得無比的強烈。
隨著口中吐出一連串的魔法咒語,在最後一刻,我嘴裏輕輕吐出啵的一聲。
堵在牆壁洞口的那道冰牆,在我的咒語聲中,轟然崩裂,碎成一片冰粉!
而我們一行五人趁亂衝出了這間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