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春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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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長青的心意秦娥沒有收到,閔柔卻發現了。

    閔柔跟著靜安侯夫人去衛家做客,找了個借口去了衛長青的書房。衛長青剛好不在,閔柔在書案前忘情的徘徊,信手打開了擺在書案正中的一卷畫軸。

    畫上,秦娥靜靜站在樹下,眉眼間的豔麗讓人驚歎。

    衛長青進來瞧見,幾步邁到跟前拿回畫軸,“閔家妹妹什麽時候來的?”

    閔柔慢慢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剛到,姑姑和衛夫人說話,我過來看看你。這畫上的女子好眼熟,看著像秦家大小姐。”

    衛長青卷起畫軸,沒有說話。

    “衛表哥,還放不下秦大小姐?”

    衛長青微微歎氣,沉默間勝過千言萬語。

    閔柔靜默了片刻,道:“春闈在即,衛表哥還應以考試為重。還是那句話,你隻有金榜題名,才能讓衛夫人同意。”

    “閔家妹妹說的,我心裏明白。”衛長青抬了抬手裏的畫軸,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看一看。”

    閔柔的眼睛裏霧蒙蒙的,幽幽歎道:“秦大小姐那樣拒絕你,你還對她這般癡情。”

    “這事不怪她,的確是我欠考慮。等考完了,我就去跟她請罪,希望她能原諒我。”

    閔柔低頭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他,“這是我特意去寺裏給你求的平安符,祝你考試順利,心想事成。”

    衛長青展顏一笑,“多謝,我一定隨身帶著。”

    回靜安侯府的路上,靜安侯夫人閔氏問道:“我們說話的時候你去哪了?”

    閔柔乖巧道:“去花園裏逛了逛。”想了想又道:“遇見了衛表哥,和他說了會兒話。”

    “聽說衛長青的學問極好,這次春闈定能丹宮折桂。”

    閔柔沒有接話,微微有些出神。

    “今天衛夫人跟我說起你。”

    閔柔一怔,“說我什麽?”

    閔氏笑道:“誇你乖巧懂事,是個好姑娘,還問我你有沒有婚配。”

    閔柔攥緊手帕,“她忽然問這個幹嘛?”

    閔氏笑起來,“真是個傻孩子,當然是看上你了。”

    閔柔壓抑著狂喜,淡淡道:“姑姑別拿我取笑。”

    “我說的是真的,你這樣的人品,她求之不得呢。”

    “姑姑答應她了?”

    “這種大事,我怎麽能做主,要問過你父親母親才行。”閔氏笑著拉過她的手,“你父母包括閔氏一族對你期望很高,不然也不會讓你千裏迢迢到京城來,你的婚事要慎重再慎重。這個衛長青,若他真能狀元及第,連中三元,倒可以考慮考慮。”閔氏看一眼默不作聲的閔柔,“你呢,可中意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聽長輩們的安排。”

    閔氏滿意的點點頭,“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姑姑一定幫你謀個好前程。”

    閔柔垂下頭,心裏升起一股難言的沉重。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整個京城隱沒在一片沉默的躁動下。這一場大考,注定會有一批人魚躍龍門,有一批人失意而歸。

    衛夫人沒一日安寧,她的夢,她畢生的願望就要見分曉了。

    她整日燒香拜佛,做夢都夢見兒子紅袍加身,帶著狀元及第的榮耀回來。賀喜的人把大門堵得水泄不通,就像狀元胡同的秦家一樣,皇上親筆寫了連中三元的匾額,掛在衛府的大門。

    秦娥趴在窗前的書案上畫畫,一抬頭看見二嬤心事重重的在院子裏轉來轉去。

    秦娥知道,二嬤指望著衛長青能高中,風風光光的把她娶回去。

    蘭畹苑的人足不出戶,大相國寺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

    秦娥微微歎氣,覺得有些對不起二嬤。

    “你歎氣幹什麽?”

    秦娥回頭,衝坐在繡架子前繡花的慧娘一笑:“有一筆沒畫好,覺得有些遺憾。”

    秦娥扔下筆,走到她跟前,見一對兒喜鵲繡的活靈活現,“你的繡工越發精進了。”

    慧娘懶懶的推開繡架子,“我倒覺得手生的很,走針走的很不順暢。”

    天氣暖和了,慧娘隔幾日就要來一次,索性把繡架子搬到了秦娥的房裏,兩個人一個畫畫,一個繡花,日子很是愜意。

    但慧娘今天卻有些心不在焉,一雙柳葉彎眉似蹙非蹙,似有無盡煩惱想要訴說。

    秦娥心中稱奇,正想要問問,翠兒突然從外麵一路跑進來,興奮道:“大小姐,皇榜貼出來了!”

    慧娘從凳子上跳起來,急聲問道:“結果怎樣?”

    翠兒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大爺和二爺都高中了,大爺一甲十五名,二爺一甲第七名!”

    慧娘雙手合十,喜道:“阿彌陀佛,真是可喜可賀!”

    秦娥彎唇輕笑,秦昀和秦曉的名次和去年一樣!

    二嬤早追了進來,問道:“今年的三甲是誰?”

    秦娥知道她是想問衛長青,笑著撿起筆,準備接著畫畫——一幅春雨海棠還剩下幾筆就要大功告成了。

    翠兒脆生生道:“今年的前三甲咱們都認識,狀元是惠安商行的少東家李律李公子,衛公子點了探花郎!”

    秦娥手裏的筆一滯,一滴墨滴在宣紙上,壞了好好一幅圖。然而此刻她已經無暇心疼,尖聲道:“你說李律當了狀元,衛長青點了探花?”

    三個人都被秦娥嚇了一跳。

    “是啊,報喜的人已經去了,我回來時老爺正張羅著賀禮,說是要親自登門賀喜!還說沒想到李公子生意做得好,學問也頂好,竟然成了狀元郎。”

    秦娥的震驚用五雷轟頂形容也不為過。

    “李律怎麽會是狀元,狀元應該是,應該是......”應該是衛長青才對呀!

    “榜眼是誰?”

    翠兒興奮道:“今年的榜眼爆了冷門,是一個叫秦平的寒門書生。聽說是咱們秦氏宗族的人,老爺對宗族子弟進京趕考而不知道感到很震驚,讓三老爺過去送賀禮了。”

    “怎麽會這樣?”一連串的變故讓秦娥有些無法承受。

    上一世秦平有沒有高中進士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榜眼是誰。

    就是前不久在大街上欺負她的黃培生!

    她也是事後才想起來,黃培生一介布衣被點了榜眼,成為這一屆科考的大冷門,風頭不遜於李律。

    沒想到今世的榜眼換成了秦平。

    那個雪天挖回靈芝,救了父親的秦平。

    到底是什麽促使了這些改變?是她嗎?

    秦娥有些惴惴的猜想。

    她離開遼東老宅前,偷偷在秦平家門口放了五十兩銀子。她搶了他的靈芝,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父親病死,這五十兩銀子是她的報答。

    可這不應該是改變曆史的原因呀。

    還有李律。

    秦娥苦惱的撫著額頭,她以為李律不可能中狀元,這才跟他半真半假的打了個賭。誰想到世事變遷,狀元也會換人。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娥有些鬱悶的想,衛長青也真是的,怎麽就成了探花了?

    一樣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還有一個人,就是衛家的主母——衛夫人。

    報喜的人在大門口敲鑼打鼓的吆喝,衛夫人臉若冰霜,死水一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