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卓銘修的話，厲家管家的臉都要綠了。

    他知道，卓銘修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真的，他說得出做得到，如果觸碰到他的底線，他真的能毀滅一切，他有這個膽，也有這個手段。

    管家不能做主，可是那一邊才是他的主子，厲老爺子不出麵，就是不想跟自己的親外甥撕破臉，盡管現在的行為已經跟撕破臉沒有區別了。

    “少爺，還有三少，您二位不要為難我，我隻是一個幹活的，哪裏做的了老爺的主。”管家的年紀不小了，眼睛裏透出的精明和算計，在他的極力掩飾中，並不明顯。

    “是嗎？坤哥。”

    卓銘修說的很是隨意，可是隨著他話音落地，站在對麵的人卻不寒而栗。

    他沒有接話，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卓銘修這樣說，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很多他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三少爺，所有事情還需要我家老爺來定奪。”說完這話，管家決定還是少說為妙。

    且不說卓家的三少爺知道了什麽，就算他單純的隻是為了把人帶回去，管家總覺得不對，哪裏會有這樣容易？

    銘易少爺礙著厲家的麵子，或許不會再做追究，可是卓家的三少爺呢？

    這位少爺如果真的想要做什麽，老爺攔不住，整個厲家都攔不住。

    直到現在，管家也猜不透老爺心裏到底是怎麽打算的。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是他沒有多話，目前的情況看來，跟原本所預想的不太一樣。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管家看了看是自己的電話，他接通電話放在耳邊，“老爺，兩位少爺都到了。”

    管家把電話遞到卓銘易的手上，卓銘易看看電話，沒有猶豫直接打開免提。

    “銘易，還有銘修，舅舅也真不得已，才用了這個法子把你們叫過來。不是舅舅手段多，而是你們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因為那兩個丫頭在這裏，你們會過來？更何況我這個老頭子，早就說話沒有分量了。”

    電話裏的老者，話語中還帶著幾分痛惜。

    “舅舅，雪兒在哪裏，我要馬上帶她回去。”卓銘易的聲音異常冰冷。

    管家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少爺。一直以來，他都是溫和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讓人心顫的冷峻，更何況電話那頭的是老爺，是少爺一直尊敬的舅舅。

    “可以啊，舅舅不過是用這個法子讓你聽我老頭子幾句話，話說完了，自然讓你們見麵。”

    電話裏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銘易啊，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麽舅舅在程家丫頭的事情上，要一直反對？可是反對的人不是我一個，你的父親，卓城遠，不也是反對著？這是為什麽，你想過沒有？”

    厲森的話，讓卓銘易屏住聲音，這個問題他怎麽沒有想過。

    厲家和卓家的關係很微妙，卓城遠和厲森之間的關係更加微妙。

    遠景算得上是厲氏最重量級的合作夥伴，厲森在遠景裏的董事位置，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改變。

    可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們兩人不和。

    那種大家都知道他們不對付，但是兩個人功力深厚，在表麵上那一派和諧的場麵，配合的天衣無縫。

    明爭暗鬥這麽多年，卓城遠不曾下狠手，可是厲森也從來沒有收過手。

    卓銘易幫舅舅處理過不少事情，其中不乏那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交易。

    連他都能看得出其中的門道，父親會沒有察覺？

    可是這一次，他們的意見難得統一，而他們的那種完全排斥，看得出不是排演，而是真的不讚成，極力拒絕。

    平心而論，卓銘易找過原因，可是他設想的種種原因，比如家世背景不相稱，還有程雪兒對銘修的若有若無的情愫，但是這些都不是他認為的根本原因。

    在他眼中那些毫不起眼的理由，他相信自己的父親不是如此淺薄的人。

    “銘易，你分得清嗎？分得清你對程家丫頭的感情倒是喜歡還是報恩和感激？”

    這大概是所有人在意的原因。

    可是卓銘易覺得，這根本就不用評論。如果他連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楚，哪裏還有這麽多年的等待，這麽多年的守護？

    那些歡喜，還有更多的痛苦，在他的心裏盤旋了那麽多年。是有多少次，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讓他招架不住，那種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苦楚，在多少個夜晚差點將他吞噬。

    如果這樣明顯的感情還稱不上是愛，那麽卓銘易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什麽讓的情愫才能表情對這個女人的心。

    “銘易，舅舅是最不想傷害你的人，可是人生大事，婚姻排在第一位，舅舅就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對程家的丫頭隻有單純的感激，早點結束，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

    “舅舅，現在談論這個問題還有什麽意義？我不會糟糕到要用感激來搭上自己的後半生，我不會對自己不負責任，更不會對雪兒不負責任。”

    聽似平靜的聲音，已經夾雜著隱隱的怒火。

    “好，銘易，那今天舅舅就給你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長痛不如短痛，你這種自我麻痹的心，要認清現實了。”

    手機被掛斷。等了一會兒，一輛老式勞斯萊斯停在幾個人麵前。

    這裏的民居有個特點，一個又一個的院落，在外觀結構上幾乎是一模一樣。

    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厲森已經在路上。

    原本沒打算今天過來，隻不過借著程雪兒，逼卓銘易為了遠景做點什麽。

    可是那些人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事情真的這麽湊巧，竟然多綁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又把卓家的三少爺給招來了。

    厲森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過來一趟。

    說不定當年的事情，還有今天的事情，就一並解決了。

    卓城遠不想麵對的事情，厲森並不在意。

    他今天的氣色還不錯，一身藏藍色中山裝，手裏的拐杖讓他走的很有精神。

    “到宅子裏去坐坐？事情挺多，要慢慢說。”厲森路過卓銘修兩兄弟身邊，隻說了一句話，就徑直走進去。

    院落裏有一個很大的水缸，裏麵的幾條錦鯉在悠閑自得的遊著。

    厲森隨手拿起放在旁邊的魚食開始喂魚。

    “銘易，當年的事情你還有多少記憶？”

    院子裏隻剩下三個男人，一位年長，兩個年輕。

    同樣優秀的兩個年輕男子，渾身發出來的氣場，幾乎把這個院子撐滿。

    當年的事情？雖然當年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年紀不大，可是隻要是他經曆過的，全部都清清楚楚在腦子裏記著。

    不是他的記憶力好，而是想忘卻無法忘記。

    他寧可他的記憶是模糊缺失和錯亂的，至少不像現在，那種令人窒息的殘忍和恐懼，時時在他身邊。

    而當年的事件中，直接和間接改變了幾個人的命運。

    他、銘修，應該還有雪兒。

    從那時起，她就是一個寄人籬下，沒有爸爸的孩子。

    “銘修，我隻想告訴你，當年你看到的，不是事情的全部。你一直以為的救命恩人，也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樣。”

    卓銘易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說實話，他決定跟雪兒在一起，不是為了報恩，他心裏分的很清楚。可是為了報恩，的確是他接近雪兒的一個理由。

    當他成為雪兒的男人，從心底他也想這樣做，權當是為了程叔給雪兒更多的愛，缺失的愛。

    於是有一個聲音在心裏叫囂，不是恩人的女兒又如何？

    那就讓他們更加純粹的在一起。

    “如果我說，這麽多年你一直以為的救命恩人，不僅不是恩人，而是那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你是不是還能這樣不放在心上？”

    厲森的話無疑是重磅炸彈，隻聽見炸彈落下的聲音，將卓銘易的真個思緒炸得粉粹。

    可是厲森的話還沒有停止，“銘易，你不要覺得舅舅是無中生有，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問問銘修啊，問問他是不是這麽一回事。”

    厲森接連拋出一個又一個信息，有指向性，有完全顛覆的內容，現在加上了卓銘修，看來今天舅舅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了。

    有些事情他可以不介懷，就算程叔不是救命恩人，那他還是可以接受雪兒，因為他跟雪兒在一起不是基於報恩。

    可是為什麽是罪魁禍首？

    他可以接受程叔就是一個路人，可是他無法理解，朝夕相處的人，怎麽能變成害了他的人？

    還有銘修，銘修是早都知道了嗎？他一直跟程雪兒保持距離，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真是好啊，父母反對，舅舅反對，那就是說他們早就知道了，現在銘修也知道了，原來所有的人，隻有他是不知道的。

    甚至他都不敢想，雪兒知道嗎？

    如果她不知道，那麽卓銘易也不打算再告訴她了，如果她已經知道，或者很早就知道了，今後的日子裏，如何麵對她？

    第一次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是被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剝開來的。他們會不會在意，在意他流出來的血，在意他心裏的痛？

    算是欺騙嗎？還是善意的隱瞞，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對他閉口不提，還是這麽多年？可現在為什麽要挑明？

    “什麽時候知道的？”卓銘易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卓銘修。

    卓銘修想過很多可能，如果可以，他並不願意大哥知道當年的實情，可是厲森嘴裏說出的話，是事實。

    什麽時候知道的？卓銘修需要回想一下，那個久遠的，還殘存在他腦海裏的印象，很多時候都讓他分不清真假。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被自己臆斷出來的？

    在英國接受過很久也很複雜的治療和康複，醫生說，他潛意識裏的一些意識片段，很難分清是如何產生。

    是當年的那個被他不經意聽到的消息，還是最近，因為程媽，生出的這些事情，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麵？

    “知道有一段時間了。”他跟大哥說。

    卓銘易已經不想去打聽弟弟是怎麽知道的，消息的來源很單一，如果不是當年參與過事情經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真實情況的。

    那麽，除了那些綁匪，剩下的隻有當時參加解救的人。

    參加解救的人，有卓家、厲家還有李家，到底是怎麽回事？原來很重要的答案，現在倒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不是不想麵對，也不是害怕麵對，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保持一個什麽樣的心態，來看待和接受這個事實。

    “舅舅，即便這樣，您還要如何？”卓銘易強壓住心裏的驚濤駭浪，隻想把今天來的目的速戰速決。

    “銘易，怎麽，你真的不在意還是寧願裝糊塗也不願意麵對？程雪兒是什麽身份？拋開這些，當年你們的綁架事件，就是她爸爸跟那幫綁匪裏外勾結，怎麽你現在還能去麵對那個姓程的女人？”

    當初也是厲森說，如果卓銘易肯去爭遠景的位置，那麽他不在幹涉程雪兒的事情。可是現在，看來厲總要食言了。

    卓銘易冷笑一聲，“怎麽，舅舅是要出爾反爾？還是想當著銘修的麵讓我把事情挑明了？舅舅，遠景總是姓卓的。”

    厲森微微眯上眼睛，“不錯，我也沒有想著讓遠景換個姓，不過銘易啊，你今後要走的路，也不是你自己能左右的。你媽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如果這樣你還能撒手遠景，也枉費了你媽媽為卓家的付出。至於程雪兒，她自己做了太多不應該的事情，不用我出手，她也是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這樣的女人，不配站在你身邊。”

    在離他們不遠的一處院落裏，三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很是清晰的傳進這個庭院裏的每一個人耳朵裏。

    龍哥下麵的人，手裏拿著一個手機，手機開了免提，三個男人說的每一個字，像是針，紮的程雪兒痛不欲生。

    終於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原來的青梅竹馬和相互依偎，終於要變了，她是仇人的女兒，她不配站在他的身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