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程雪兒，卓銘修真的為難。在情理上，幫或者不幫，好像都是錯。

    一段感情，唯一能做出判斷的就是感情中的兩個人，他不是，所以他無權說起。

    卓銘修拿出手機，程雪兒看見又開始搖頭，“不，銘修，不好，不要打給銘易好嗎？我就是被他關起來的，他不見我，也不讓我見女兒，你不要打給他，他會把我抓回去的。”

    卓銘修聞言，停住了動作，不是因為程雪兒的話，而是她的話中，竟然把大哥想象成如此不堪。

    如果是這樣，真的枉費了大哥的一片深情。

    “雪兒，大哥是什麽樣的人，你可以拍著良心自己想，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他是那個對你最好的人。”說完便踩著油門進去。

    後麵的女人跟著，在老宅大門打開的一刹那也想跟進去，可是被卓家的傭人攔住。

    在門縫裏，程雪兒分明就是看見了那個這些天一直避而不見的人，她順著大門打開的間隙，衝著裏麵大聲喊叫，她知道自己的聲音，自己的樣子，一定是落在那個人的眼睛裏，可是他就是那樣負手而立，站在別墅門前的草地上，遠遠地看著。

    大門緩緩關上，一扇門，隔出了兩個世界。

    緩緩靠在門上，手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敲打那扇被合上的門。

    她知道，這不是她的能力做到的事情，她在卓家的麵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可是就這樣了嗎？

    不行，絕對不行！

    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現在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將一切斷送在這裏。

    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去，緩緩坐下來，明明是暑天，可是她身上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突然聽到聲響，抬起眼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筆挺的西褲在鞋麵上，她不用抬頭就知道，這雙鞋的主人是誰。

    他終於還是出來見她了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等她在門口哭喊，等到她在卓銘修麵前祈求，他才會出現？

    這是對她的懲罰？

    “起來，等一下司機送你回去。”看見這樣的男人，這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依舊是那樣，謙謙君子，高高在上。

    可是她呢？離開了卓銘易庇護的自己，就馬上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你就隻有這一句話跟我說嗎？”盡管渾身上下都是痛，可程雪兒還是咬著牙站起來，她可以卑微，如果能換來關照，她願意那樣去做。

    可是她心裏明白，在卓銘易這裏，她怕是已經把所有感情都作光了。

    可是怎麽辦呢？在她看來，那些本來就是裝出來的感情，怎麽說也勉強不了一輩子。現在已經不是他卓銘易說一句沒感情就可以拋開的。

    “你是不是要說一句，好聚好散？”為什麽心裏沒有感情，可是說一句好聚好散，心裏痛的快要死去。

    男人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但是那個表情不是憐惜也不是疼愛，是深深的嘲諷。

    “好聚好散？雪兒，我們聚過嗎？在你的心裏，有真正願意我們相聚嗎？所以，沒有聚哪裏來的散？”他說完準備轉身，走了兩步還是停下來。

    “司機會送你回去，等你身體情況恢複了，我會安排你回英國。繼續你的事業或者想做什麽，都可以，我已經在英國買了一套別墅，在你名下。雪兒，如果你還念在你是一名母親，就好好生活，不要讓你的女兒說到你隻有遺憾。”

    世界上什麽是最鋒利的？那些說出口的話，像是刀，將心割得鮮血淋漓，是這樣的殘酷。

    “卓銘易，我是不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看在我給你生了一個孩子的份上，送我一套別墅？這樣說來，我還是賺的，十個月時間，換取一座豪宅。還要謝謝卓總您花錢大方。如果，你還記得我是你女兒的母親，你一定會後悔今天你跟我說的每一個字。”

    她轉身要走，卓家的司機馬上就要出來了，她不願意在卓家人的麵前，將自己痛哭流涕的樣子展現出來。

    果真，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原來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願意相信，他是真的關心她，真的願意，把她捧在手心。

    所有的感情，不是一廂情願，而是一場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

    卓銘易願意放任自己做了那麽多年被利用的棋子，可是現在，他不能繼續錯下去，他的女兒，不應該成為被她母親利用的角色。

    如果程雪兒能想明白，給自己一個體麵的生活，那麽她永遠都是他女兒的母親，可是如果她不願，卓銘易覺得，自己有必要為女兒營造一個新的環境。

    “卓銘易，你別想甩開我，你想隔開我和我女兒，你就是在犯罪。我爛命一條，什麽都沒有，我有什麽好怕的？如果你不把我的女兒還給我，我絕不罷休。”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

    一步一步走遠，這裏是她曾經拚盡一切想要得到和進入的地方，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都變成了虛妄。

    對於這個自始至終都沒有感情的男人，對於與他生下來的女兒，也不過是一個為了讓她進入卓家的“工具”，她應該不用這麽傷心的，可是為什麽，她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每走一步，都是耗盡精血的離開。

    不是不愛嗎？

    為什麽會這麽痛？

    身後沒有聲音，她也不想祈求。

    她不相信，卓銘易的決定能有一輩子那麽堅定，其實在自己的潛意思裏，她還是覺得，對於她，卓銘易做不到那麽狠心，狠心一輩子，狠心到用一生的時間去懲罰她，去老死不相往來。

    不管她是否承認，她都希望，現在自己身後能有一個人，有一個聲音，有一個動作，把她拉回去，可是除了讓人窒息的安靜，什麽都沒有。

    一輛車停下來，原來別墅的保姆坐在車上，“程小姐，快上車，你臉色不好，不要逞強了。”

    消失了很久的人今天全部都要出現了嗎？

    她隻是看著，沒有移動一步。

    看著她搖搖欲墜，臉白的像紙一樣，保姆急著下車，將她拉上車。

    已經沒有力氣掙紮的程雪兒坐上車，車裏冷氣十足，讓她開始打寒戰。

    自己的身體是越發沒用了，本來就不好的體質，最近被她折騰的經不起一絲波折。

    “程小姐，你這是何苦呢？”她隻聽到保姆說了這一句，就扭過頭不再聽。

    她是何苦？她到今天這一步，有誰能告訴她，她的苦，可曾有人看見？

    於是閉上眼睛，不再掙紮。

    等她幽幽轉醒，已經回到郊外別墅，虛掩的門透出燈光，終於不是令人窒息的安靜，保姆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

    “卓先生，程小姐睡著了。醫生說目前沒有大礙，可是身體虧欠太多。”

    她閉上眼睛，虧欠？她虧欠的何止是自己的身體，她將自己整個人都逼近死胡同，已經沒有活路了。

    保姆走進來，看見她臉上的淚才發現她人已經醒了。

    “程小姐，喝點湯吧。本來應該好好坐月子的，現在，哎不說了，先喝湯吧。”

    躺在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保姆把碗端在手上，半天也沒有等到程雪兒。

    歎了口氣，把碗放在桌上，站在程雪兒身邊，並沒有坐下。

    程雪兒的規律，她都記得，在這幢別墅裏，他們是傭人，要永遠守著傭人的底線。

    “程小姐，再怎麽樣，都不能糟蹋身體。您這樣，卓先生要心疼。”

    “心疼？他會嗎？我現在的樣子就是他弄的，你看見他心疼了嗎？”程雪兒說話的聲音很輕，飄乎著讓人抓不住。

    年輕人的事情保姆看不懂，可是卓先生對程小姐的好，她看的清楚。

    “程小姐，你們是怎麽了？之前先生瞞著你準備婚禮是有多高興啊，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

    保姆本來不想說，卓銘易讓她保密，說這是他送給程雪兒的驚喜。

    “卓先生說您愛漂亮，所以把婚禮放在你生了寶寶以後。甚至連結婚穿的衣服都是卓先生自己挑的。”

    “可是這是怎麽了？那天在醫院，程先生突然就把我換了，然後讓我去卓家照顧小小姐。您都想象不出，卓先生有多麽疼愛小小姐，簡直就像眼珠子一樣，捧在心上。”

    保姆還要繼續說下去，程雪兒突然打斷她的話，“阿姨，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等阿姨關上房間門，程雪兒把自己縮在被子裏，狠狠的咬住嘴唇，不讓哭聲溢出來，直到嘴裏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婚禮？

    她終其所有也想要得到的，原來就在她唾手可得的時候，從指縫中溜走了？

    這是懲罰嗎？對於她的懲罰，懲罰她做出的種種，然後讓她得不到幸福？

    這是她原本就應該享有的，那是屬於她的男人還有孩子，就這麽消失了？

    為什麽不告訴她，不早點告訴她關於以後的安排？女人的心需要安慰和安全感，既然卓銘易愛著她，為什麽不告訴她？

    驚喜嗎？

    所有擦肩而過的驚喜，到最後隻能是遺憾，是讓人痛徹心扉的遺憾。

    後悔嗎？

    咬碎了牙也不敢說出後悔兩個字，如果連她自己也這樣說了，不就是被判了死刑？因為這個世上，唯獨沒有的就是後悔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在天台上會對卓銘修說出那些話，還被卓銘易聽到。

    現在程雪兒覺得自己的精神都出現了問題。

    她以為的她永遠不會改變的愛和不愛，在現在看來，為什麽分不出對錯？

    她是愛著卓銘修的，所以她的心永遠不可能再容下別人。

    對於卓銘易，不過就是一場她甘願付出的交易，可是為什麽，現在想起他，自己就會陷入無止盡的痛苦。

    她愛的人是誰，自己是清楚的啊，為什麽現在的一切都不對了。

    程雪兒在被子裏放聲大哭，她不願意相信，對於卓銘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

    他不是她利用的跳板，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她的心裏。

    當她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真正的萬念俱灰才湧上心頭。

    失去卓銘修，她覺得是失去了生命的意義。而現在失去了卓銘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活不下去了。

    突然之間意識到，她慌亂中拿起阿姨剛才忘記帶走的手機，撥通號碼，電話接通可是沒有人接。

    “求求你，銘易，求求你接電話。我錯了，我是真的錯了，我要告訴你，我是愛你的。”

    心中祈求了千萬遍，終於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響起的不止是他的聲音，還有嬰兒的啼哭聲。

    那個嬌弱的啼哭聲，讓她忍不住流淚滿麵，那是她的女兒，她還沒有親手抱過的女兒。

    “阿姨？”卓銘易半天沒有等到電話那邊的聲音。

    “銘易，是我。”程雪兒幾乎說不出話，她哽咽著，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緊接著是男人的腳步聲，隨著一陣關門聲，剛才嬰兒的哭聲，徹底聽不到了。

    “銘易，你不要走，你讓我聽聽寶寶的聲音。”

    可是耳邊傳來的，除了男人的呼吸聲，什麽也沒有。

    “銘易，你聽我說，我之前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愛的是你，我愛你，還有寶寶。銘易，求求你相信我，求求你讓我愛你，讓我愛寶寶。沒有你們，我活不下去。”

    聽了程雪兒的話，明明是他等了那麽久想要聽到的，可是現在聽來，全部都是諷刺。

    程雪兒半天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她徹底慌了，難道她把自己最真實的內心剖析到卓銘易的麵前，他也無動於衷嗎？

    如果他一直沉默，她該怎麽辦？

    “銘易，抱歉我這麽久才認清了我的心，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可是銘易，一切都來得及對嗎？我求求你，不要放棄我。”

    電話的那一頭，一直在沉默，如果不是他的呼吸聲傳過來，程雪兒都以為電話那邊沒有人。

    “可是，雪兒，我的耐心用光了，盡管我還愛著你，可是現在，我不想愛了。”3.7（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