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雖執掌六道輪回，可因緣命數皆不在我的管轄範圍。”荼翎沉吟道。

    “或許可以請月老幫忙。”未因在心裏與他傳音。

    她向來喜歡月老本本上記的那些風月故事，曾經還想去月老座下幫忙牽紅線，覺得這些紅塵姻緣甚是有趣。

    月老居於天界，有府邸名為姻緣府，月老是個隨性的神仙，所以府邸倒也是隨了他的性子，隻在月夜出現，來客皆可在桂樹下等候府邸現身。

    不過他們的運氣還不錯，一去便看見那飄渺在雲澤中的府邸。

    荼翎立在門前，等候傳話的仙童出來。

    “不必等了，月老肯定忙著呢，仙童此刻都在幫他係紅線。”未因提示他，他便推門而入。

    一進門，果然，月老伏在桌案上，仔細看著手冊上的名字，一隻手拿著筆勾名字。正專注著手中的工作，卻見有人來了。一臉笑容，十分和藹的樣子。

    “月老，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啊？”

    他寒暄道。

    “唉，最近可累死我了，這不凡間的七夕快要到了麽，凡間求姻緣的男男女女多得我那手冊都堆滿了大殿。”

    月老終於見著個人來了，大倒苦水。雖然他都沒仔細看來者是誰，便開始自顧自的說起話了。

    未因不禁往他身後的大殿一看，果然都堆成山了，不禁側目，看來幸虧當初她沒來這裏係紅線，不然她的手得廢了。

    待得月老把手中的名冊勾好，再仔細一看來人，愣了稍許，道：“原來是荼翎，都已經長得這樣大了，真是多年不見。”月老一番感慨。

    荼翎頷首，道：“見過月老。世事沉浮，父母身歸混沌後，荼翎便不常來天界。最近有點小事要叨擾一下，望月老見諒。”

    月老的白眉抖了抖，臉上浮出一抹笑容：“怎麽？你有了思慕之人？哎呦，你可算是趕上時候了，我跟你說，那月樹今年結貢果了，正好多結了些，我送你一個。”

    “多謝月老。”荼翎客氣一下，立刻一五一十將瘴氣之事告知月老，末了補充，“此事不僅關乎南冥和東極天的邊界穩定，也關乎到天盡頭的天池。還請月老幫忙。”

    月老聽罷一聲感歎：“此事，實在是命數。那女子是紫徽大帝座下一仙子，犯了天條，貶下凡渡劫，注定是要曆經情劫才能得歸仙位。”

    原來如此，未因了然。

    荼翎道：“我可設法把她的元神從怨氣中脫身，轉入輪回。到時，希望月老能相助。”

    “自然自然。”月老抓起身邊的紅線，纏繞在手上，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問，“荼翎小子，阿霽她最近如何啊？”

    “她很好，月老不必掛懷。”荼翎答。

    未因奇怪，不知這阿霽是誰，她以前怎從沒聽月老說過。

    但見月老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傷感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過得好就行。”

    “告辭。”

    未因一路上都在猜想，月老口中的是何人，心中八卦的熊熊烈火開始燃燒，於是不禁問荼翎：“陛下，小仙愚鈍，想請教一下這阿霽是何方神聖？”

    荼翎隻道：“是冥界的一個古神。”

    忘川河邊常年盛開的曼珠沙華，千年不謝。傳說，冥界土地貧瘠，任何花種皆不得在此落葉生根。唯有曼珠沙華是這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唯一的亮色。

    孟婆熬湯，以忘川水為湯，以七淚為引。喝下一碗孟婆湯便忘卻紅塵，前世不記。可隻要亡魂看見這曼珠沙華便又會憶起前世種種，這花也可稱之為情花。

    那位仙子已然在橋邊等候。

    未因立在彼岸，遠遠地觀望著她前去輪回，回想起了方才的對話。

    未因似乎感到荼翎心情的凝重，不免感歎，果然是共用一具身體啊，她能感到他的一些情緒波動，不禁猜測他是為撮合一對怨侶而憂心，便道：“冥王不必過於擔心，我向來擅長此事。”

    “何事？”荼翎被她說得摸不著頭腦。

    “自然是風花雪月，飛鴿傳書了。”未因不免提起來有些得意，若是她現在有實體，恐怕眉毛都揚上額頭去了。她以為，她千年來混跡於姻緣府，不是白混的，當初那蒼梧宮的穆何受那萬千仙娥的喜愛，不知有多少情書是她幫忙送的。

    “哦？”這一聲意味深長，荼翎瞟了她一眼，轉言道，“你這小仙倒是滑頭，事關重大，古籍記載，南冥有天池，可惜萬年前枯盡。”荼翎眼前似又浮現起萬年前的那場浩劫，彼時，他還不過是一幼童。那火燒盡南冥，火勢之大，前所未有。那以後，他便繼位冥王，再無雙親。他雖煉成了紅蓮業火，可輕易也不願使用。

    未因見他這樣說，頓時斂了容色，轉念一想，他又看不見，於是便鄭重道：“我倒是聽說過，這天池的水可使治愈重傷，重塑靈魂，不同於忘川。”

    “的確如此。”

    “陛下可是覺得那天池還有泉眼？”

    荼翎遠眺著對岸火紅的花，道：“我也不知。”

    他卻能感知那瘴氣之下似有東西在湧動。

    忽而，他又一轉話鋒：“若不是你無端生出這許多麻煩，我本可以專心解決此事。”

    未因打了個激靈：“陛下大恩大德，小仙沒齒難忘。”

    “待此事解決，你便欠我一個人情，你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陛下想我如何報答？”

    “屆時你便知道了。”

    “是。”這冥王果真是喜怒無常啊，她在心中默默吐槽。

    去凡界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正欲將行，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怪不得前幾日她眼皮子跳得厲害。荼翎要出冥界，陰兵來報，地獄之中有一厲鬼出逃。

    若說是一般的厲鬼倒也就罷了，這厲鬼可真是不一般。整整十八層的煉獄，他生生的一層層破關而逃，還傷了不少鬼差。未因不由得咂嘴，這是得作了多少惡，在十八層地獄中關了幾千年，這才逃出來。

    荼翎的臉色陰沉，他一生氣，周身的衣袍便無風而起，裂裂作響，尤其是聽到陰兵說那叫姬莫的厲鬼還順走了鎮守鬼門關的法器九黎壺，他眼中的怒氣更甚。

    “全力鎮守鬼門！不得讓地獄之鬼出逃！”荼翎眉頭凝重，“派人去通告天界，請求派兵支援！”

    “是！”陰兵領命，便四下散開。

    “陛下，我們還去凡間麽？”未因小心翼翼地問。

    “自然要去，那姬莫全力衝出地獄，此時力弱，定會躲避到人界，那裏氣息混亂，不易被探查。”荼翎當下決斷，大手一揮，便變幻出結界的出口。

    人間繁華，人來人往，實在難以辨清靈體的痕跡。不知這出口是通往哪裏，未因倒是有幾分興奮，第一次凡間遊曆，雖然身上的壓力重重，但是紅塵煙火到叫人心中快樂，暫時就先把憂慮放在一邊。

    人間比冥界和天界都有趣得多，處處是小商販子，還有小玩意，小零食，還有說書的唱戲的，精彩紛呈，她逛了一天覺得真是眼花繚亂。

    她雖然是跟荼翎來辦正事的，卻逍遙自在得很。一路上，皆是荼翎在查看，她累了直接昏昏睡去。

    待她再次醒來時，周圍是一片漆黑。仔細打量一番，倒還可以看出，在一片樹林當中。隻是那月光暗淡，實在辨不清周圍情況。

    “陛下，這是在哪裏？”

    “不要出聲。”

    荼翎的聲音低沉，似乎帶著一抹警惕。未因聽他如此說，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周圍環境靜得出奇。偶有幾聲鳥叫，不過氣氛倒著實奇怪。荼翎雙手藏在袖中，捏起了一道手訣。

    然而，等待多時，卻遲遲不見什麽異常了。荼翎就地盤坐，緊閉雙目，這樣候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何時，未因竟又睡了去。待她再次睜眼，已是天明。

    “陛下，昨夜發生了何事？”

    “昨夜我發現了那惡鬼的氣息，不過實在隱晦。跟蹤至此，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這鬼真是狡猾。”未因想起之前陰兵說的九黎壺，不禁問，“九黎壺是個什麽神器？若那鬼拿走了，會如何？”

    “九黎壺又名煉妖壺，曾是煉化妖怪的容器，因此煞氣極大，可鎮壓地獄數鬼，也可作為法器，無論神魔皆可被煉化。”

    原來如此重要，難怪他要親自出來捉拿那惡鬼。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十八層地獄關卡嚴密，它被鎖千年，怎如今這樣容易出來了？

    “那現在怎麽辦？”未因問。

    “它定還在凡間，總會有露出蹤跡的時候。”荼翎肯定道。他並非沒有想過這其中的疑點，若無人暗中相助，它是不會如此輕易的出逃。想來那九黎壺才是那背後之人的目的，“如今，想要找到它也並非一朝一夕的事，還是先去把你的肉身找到吧。”

    “我的肉身？”未因奇怪，“不是還在瘴氣之中嗎？”

    “你的肉身隨那瘴氣一起入輪回了。”荼翎不疾不徐的說。

    未因心中一喜，說：“那我可以元神歸位了？”

    “先找到那一對怨侶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