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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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話說那墮仙已經轉世輪回,凡塵有萬千世界,不知去了哪一個世界。不過這冥府有陰陽卷,記載有冊,荼翎稍一查看便知,那墮仙已經轉世成一大家閨秀。

    羌國境內,一茶館中有先生說書,隻看那眾人聽得十分入迷。

    “傳說,這凡人死後,要去冥府再入輪回。這張秀才下去了以後,隻見那奈何橋上候著一女子,他上前一看,竟是二十年前的李家小姐。”

    “後來如何?”一清秀公子問道。

    說書人繼續下去,“張秀才驚了,便問她,你如何在這兒?她便幽幽答道,我在這等你數載,不見你來,怎願去投胎,張秀才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一聲破風響夾雜著些許木屑,嗖的穿堂而過。

    眾人皆是一驚,向那來處看去。

    “不錯,你的確有些長進。”一個從門外進來,一邊拔起射中房柱的木箭,一邊向著另一邊站在茶館閣樓上的公子說道。

    “我道你會以什麽儀式來歡迎我,卻是這樣。”那公子從樓上下來。

    “梁珂,你這一去邊界三年,倒是半點也沒變。”顧清河收起箭,微微笑道。

    本了以為,他去邊關吹三年寒風,回來定是老成持重不少,卻沒想到,看起來還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樣子。

    “郡主倒是變了不少。”

    “哪裏變了?”顧清河挑起眉毛。

    “女大十八變,三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不少。”梁珂伸出手去量她的身高。

    “是啊,今年我便要承襲祭司之位。”顧清河回複。

    “你今年應該是十九了吧?時間過得真快。”梁珂歎息。

    “我爹聽說你回來了,要我來接你。你知道,他那個人,就是那樣冥頑不靈,最近又在我耳邊叨叨。提起你我的事。”

    顧清河忍不住的抱怨著,她父親,也就是淮安王,總是為她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

    梁珂隨顧清河出了茶館,卻見一人在門外站著。身著一黑色勁裝,懷中抱著一柄刀,斜倚在門上,見有人來了,便看過來。

    那人他亦是有幾分熟,他不免向他看去。顧清河對他道:“莫鷥他是隨我來的。”

    梁珂便不再看,徑直往淮安王府走去。

    荼翎凝視著那三人,心中已然有數。

    未因道:“這一世他們命數如何?”

    荼翎搖搖頭,歎氣:“不好。”

    “沒關係,事在人為嘛。對了,陛下,可知曉我的肉身投生何處了?”

    “總會見到的,不急。”

    淮安王府。

    “郡主回來了。”一個侍女進堂中稟報。

    “讓她過來,我有話要對她說。”淮安王眉頭緊鎖,放下手中的茶杯,吩咐著。

    “是。”侍女離去。

    如今天下三國鼎立,其它小國不足為慮。隻是,雖然羌國也勉強躋身三國,但軍事實力並不如那齊、宣二國,隻是地處兩國之間,是交通樞紐,經濟繁榮,依仗著經濟實力以及羌國向來的巫術傳承,才得以與二國相抗衡。

    可如今,齊宣二國紛紛有吞並羌國之心。但又礙於兩相牽製,遲遲未曾動作。不過,近日來,他倒是聽到邊界來報,說齊國已增強守衛。

    “爹。”顧清河來了。

    “今日,我上朝時聽說宣國太子要來羌國,最近齊國在邊界駐兵,戰事迫近。如若迫不得已,當今聖上恐怕要將你派去宣國和親。”淮安王見她來了,不禁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與她一一道來。

    “那與我何幹,羌國又不是隻我一位皇室宗女。”顧清河不以為意。

    “可是,你的身份並不一般,你是巫女。身份貴重,若是你去和親,那也代表我羌國的誠意。但我實在不舍你去異國受苦,所以早早為你打算,可你總是任性不聽。”

    “所以,你才要我去接近梁珂?在你心裏,他是最好的人選?”顧清河見他又來了,心中有些煩躁。

    “你的身份,隻有嫁給他才不會受非議。一來,他是羌國少將,戰功赫赫,二來,他是外戚,身份貴重,隻要他向皇上請旨賜婚,斷沒有不允之理。”淮安王為了她,計劃周全。

    可憐天下父母心。

    “您說得都對,隻是,我自己的事情,還是讓我自己考慮吧。”顧清河轉身離去,不再聽他繼續給她講道理。

    “慢著!”淮安王叫住她,走到她身前,“事事豈能盡如人意,婚姻大事,你怎麽能如此隨意?”

    顧清河無奈,隻得說道:“眼下承襲祭司之位,我哪有心思想其它。”

    “也罷,對了,今日我在宮中,聽說那茯苓公主醒了。”淮安王說。

    荼翎尋了一間客棧落腳,夜晚時分,他端坐與矮桌前,手中幻化出一古樸的卷軸,未因不禁好奇他要幹嘛。

    於是瞪大了眼睛,見那冊子被他翻開,本是無字,卻不一會兒便浮現出成行的文字。

    原來,他是在翻開陽間記載人的命數的卷軸。

    未因也跟著他看。那冊子第一行便寫道:“羌國淮安,顧清河。”

    那年,凜冬將至。

    皚皚的雪開始降落在羌國王城,風刮得猛烈。時值戰亂,民生凋敝,因此許多人流離失所,背井離鄉。許多難民從南方湧來,被關在王城之外。

    也是那一年,為了穩定人心,安撫災民,大祭司從宗室之女中選出了巫女。巫女的職責便是承襲巫術,為國祈福。

    淮安王之女清河郡主,乃天選之女,福澤厚重,堪其大任,羌國皇帝念其年幼,閱曆尚淺,派其打開王城布施,賑濟災民。

    那是他們的初見,她作為巫女,而他是一個父母雙亡,流浪的孤兒。

    浩浩蕩蕩的護衛隊跟隨她身後,她騎著駿馬疾馳而來。一騎揚塵,伴著寒風從人群中掃過。

    那時,她年紀不大,不過是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正是豆蔻年華。年少氣盛,又被選做巫女,一時風頭萬兩。淮安王愛惜獨女,將她視作掌中珠,因此便養出她隨性的性格來。

    “聽說那是新選的巫女,下任祭司的人選。”王城中的百姓議論紛紛。

    大家交頭接耳,以此來交換自己的聽聞,烘托出那巫女的莊嚴,將羌國複興的希望於她身上。

    “有了巫女,我們的災難很快就要過去,羌國也將再次繁榮昌盛起來。真是天佑我羌國。”

    莫鷥擠在難民之中,遠遠看見那傳說中的巫女,果然是如同天女下凡,姿容非凡,連眉目中也帶有灑脫,神情肆意。

    顧清河策馬到城邊,看著城門內外擠滿的百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擔憂。如今這羌國,眾民流散,民不聊生。隻願自己真能如祭司所說,為這個國家帶來祝福。

    手下的人已將糧食盡數分發給眾人。她在人群裏轉著,監督著情況。卻見一個不起眼的少年捧著一碗粥喝著,那少年的手被凍得絳紫,關節處都已潰爛,甚至可以窺得生生白骨。她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眼,他好像也發覺她在看他,便與她直視,目光交錯,她竟有種相識已久的錯覺。

    其實,他們這一世本就不存在,若不是荼翎強行造了一世來圓她的夢,他們本該是生生不見的命運。但如今,有了月老的紅線,無形中指引他們走在一起。

    她走過去,蹲在那少年麵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莫鷥。”他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將眼睛低下去。

    “你今年多大?父母呢?”她又問。

    他答道:“兵荒馬亂,父母雙亡。”

    “你還沒回答我的另一個問題。”

    “虛歲十五。”他終於再次抬眼直視她,久久不曾再垂下眼眸。

    顧清河站起身,道:“看你和我差不多大,身世卻如此坎坷,我出來時未曾帶銀兩……”

    說著,她便要去取身上的一塊打磨精致的玉佩,接著道:“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你拿去。”

    “巫女不可,我乃一介草民,不配擁有貴重之物。我也不需要憐憫,隻要羌國不再征戰,我便可以自食其力。”他抬起頭,一雙淡漠的眼眸映入她的眼簾。

    她歎氣,“既然這樣,那算了吧。”遠遠的走開,到其它地方巡視。

    時辰差不多了,有人來報:“郡主,時辰將至,請回吧。”

    “走吧。”她縱馬離去,遠遠的隻留下一個微弱的身影。

    他在後麵佇立了許久,見她真的不見,消失在王城深處,才轉身離去。見著她的第一眼,他便將她記在心底。而他不過是她在人群之中見過的數張臉孔之一。他隻道她哪裏還會記得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