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長安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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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兮的眼神動搖不已,竭力按耐住狂亂無章的思緒,快走幾步將君慕辰放在榻上,起身準備拿浴巾擦拭他身上的水分。

    奈何喝醉了的君慕辰黏人的很,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還蠻橫的將他往榻上推。

    常兮猶豫了一下,最後歎息一聲,沒有反抗,順著力道躺在榻上,而君慕辰,則翻身撐在常兮上方,眼眸時而混沌時而清明,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緩緩低頭,蜻蜓點水似的親了親他的額頭,眼睛,鼻子,然後是嘴唇,下巴,再到脖子,鎖骨……

    他能感受到君慕辰用牙齒挑開了他的衣襟,濕熱的舌頭在他胸膛上滑過,漸漸往下……

    常兮發出了似痛苦又似歡愉的呻吟,忍不住睜眼,看到了伏在他上方,用極其專注的目光看著他的君慕辰。

    常兮眼眶一熱,伸手抱住君慕辰,將臉埋在他肩膀裏。

    他不去計較此刻君慕辰是真醉還是假醉。此刻的瘋狂,這一生,也隻有這一次了……

    “寒兒,別走,別走好嗎?”

    君慕辰側頭,在他耳邊不舍的求道。

    常兮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喃喃哭道:“晚了,已經晚了,我不走不行……”

    留下來也沒有結果,隻會將這個家變的分崩離析。唯有遠走高飛,把那人永遠的藏在心裏,才是最好的辦法……

    君慕辰絕望極了,眼眶發紅,將常兮壓在榻上,低頭堵住了他的唇,將那些剜心蝕骨的話全都吞下。

    寒兒……寒兒……我的寒兒……

    你這一走,從此天高海闊,再也不回來了,是麽?

    你怎麽忍心……

    這一夜,他們不知做了多少次,仿佛要將生命燃燒殆盡一般,不敢有絲毫停歇。

    直到天光微亮,君慕辰才沉沉睡去。然而,就算是在熟睡中,他的眉頭也是緊皺的。

    常兮依戀的看著,抬起手,輕輕撫摸,要將那眉心間的褶皺慢慢熨平。

    “君慕辰,我愛你……”

    常兮低頭吻了吻君慕辰的眉心,起身披上外袍離開。

    門開了,常兮步了出來,看到安靜立在門邊的墨研,手裏還捧著一套幹淨的衣物。

    “小公子……你,沐浴一下吧!”

    墨研的眼睛掃過常兮裸露出來的胸膛,那斑斑點點的印跡足以說明他們昨夜是如何的抵死纏綿,燃盡彼此。墨研不敢多看,低下了頭。

    常兮目光沉沉的看著他,問:“你一晚上都守在這兒?”

    “是。”

    常兮沒說什麽,接過衣物,去了浴室。那裏裝了水管,隻要擰開開關,就有溫熱的淨水從噴頭落下。

    常兮站在水柱裏,任由水流衝刷掉昨夜的痕跡。

    就這樣吧,抱著那僅有的歡樂與激情,了此殘生也未嚐不可……

    常兮洗幹淨身體,穿好衣服,濕淋淋的頭發由墨研擦幹,挽出一個一絲不苟的發髻,綁上玉帶。

    銅鏡裏,曾經肆意張揚的翩翩少年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樣,眉眼間,是百折不撓的堅定與無悔。

    哥,我會為你求來仙藥治好你,此後,你就安安心心的做問劍山莊的少主,繼承問劍山莊,然後娶妻生子,得享天倫之樂,回到遇到我之前,那個你該走的人生軌跡……

    常兮走出門外,迎麵而來的,是初升的太陽灑向世間的萬道金光。

    常兮凝視著朝陽許久,直到眼淚出現,才閉目歎息。

    “墨研,好好照顧我哥……”

    常兮說完這句就要離開,一旁的墨研卻攔下他,轉身去屋裏拿出嘯月劍,恭敬的遞上,“這是少主昨夜飲酒前就交代好的,要把他的佩劍給你,希望你出門在外,時刻謹記著自己是問劍山莊的一員,不可妄造殺孽……”

    常兮看著那通體銀白的長劍,仿佛是截了一泓月光在手裏一般,美麗,高貴又沉靜,一如它的主人。

    飲酒前就交代好的?如此說來,他昨夜就是有意把自己灌醉,好不用親眼看他離開……

    心裏隱隱作痛,常兮伸手接過,輕輕撫摸修長的劍身,沉聲道:“你告訴我哥,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

    問劍山莊的大門外,李婉清和君烈雲站在門口依依不舍的送行。

    常兮看了看天色,巳時已過半,他翻身上馬,說了句“爹,娘,我走了!”就要出發。

    “再等等你哥吧!”李婉清含著淚道。

    常兮灑脫笑道:“昨晚我和哥喝了一夜的酒,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不必再讓他相送,我走了!”

    說完,他策馬揚鞭,風兒一般的向著山下而去。

    李婉清一直凝目遠送,直到看不見常兮的身影後才轉身,埋在君烈雲的懷裏嗚咽哭泣。

    君烈雲拍著妻子的後背,默默無言,腦海裏則想起了常兮小時候的模樣,肉嘟嘟的臉,忽閃忽閃的眼,流著口水的嘴,和笑起來就出現的米粒兒一般的小乳牙,那樣聰明伶俐,惹人憐愛……

    這個小兒子啊,此去若能成功,便真的是仙凡永隔了!

    後山山頂,一塊突起的大岩石上,君慕辰久久佇立著,極目遠眺山下,一動不動。

    墨研靜靜站在他身後,就算小公子的身影已經消失許久了,他也沒有出聲提醒。

    自從知道少主和小公子之間的感情後,他才明白為何少主每夜都會輾轉難眠,有時還會在書房裏畫下小公子的肖像,畫好了就自顧自的欣賞,然後再壓在櫃底,不讓任何人知曉。

    一開始他也震驚到無法接受,可看著少主那樣竭力隱忍著愛而不得的情愫,終日沉默寡言,鬱鬱寡歡,他就覺得少主很可憐。

    好男風不是什麽稀奇事,可戀慕的居然是自己的親弟弟!此種亂倫之情終究是不容於世的,可一旦愛上了,哪裏是說克製就能克製的住的?

    就算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一直到日落西山,晚風漸冷,君慕辰的意識才從回憶裏抽離,步履蹣跚的下山。以往,一直挺直的脊梁,此刻像是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般,彎曲著,無力又頹唐,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隨著那個少年遠去了!

    ·

    八月的天,秋高氣爽,萬裏晴空如洗,燦燦陽光灑向大地。一望無際的田野裏,結了穗的小麥紛紛彎腰,風一吹,金色的麥浪就像海潮一般向著遠方湧去,農夫們則如沙礫般隱在其中,忙碌的收割著來年的糧食,縱然疲累,也是掛著笑容。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農夫們起身,看到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有一位身穿紅袍的少年打馬而過。

    那少年英姿颯爽,麵容俊美,身上的紅衣更是如火焰般燒灼著人的眼。

    “又是去升仙會的少年啊!”

    農夫們見怪不怪,看了幾眼,又麵朝土地背朝天的勞作起來。

    顛簸的馬背上,常兮手搭涼棚遙遙一望,已經可以看到長安都城那高達十丈的宏偉城牆了。

    呼~,奔波了十來日,總算到地方了!

    常兮放緩了速度,從馬背上解下水囊,打開木塞,喝了一大口泉水解渴。

    因過於急切,有些水流到下巴上,常兮連忙抬袖擦去。

    看著被水滴暈成棗紅色的衣袖,常兮無奈的笑笑。

    白色衣服實在太容易髒了,而出門在外又沒下人給他洗衣服,不得已便去買了件外袍披著,好讓母親親手縫製的衣服能多穿幾日。

    然而挑來挑去,還是紅色最合他心意。

    雖然血衣修羅這個稱號已經隨著塵土化為烏有,然而,烙印在本性裏的某些東西卻不會那麽輕易消失……

    常兮的視線落在掛在馬鞍旁的一柄銀劍上,目光漸漸柔和起來。

    有嘯月陪著,就好像是他在一直看著他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人失望!

    常兮一夾馬腹,向著京城奔去。

    城門前,進城的人都自覺的排成三列隊伍,遞上路引,接受守門士兵的檢查。

    常兮依樣行事,排在隊伍後麵,等輪到他時,那位士兵打量了他一下,詢問:“你是來參加升仙會的?”

    常兮點頭道是。

    士兵道:“那你去右手邊的城門報道,那邊會給你專用的通行令。”

    常兮轉頭看向右邊,那裏門前空蕩,都沒人排隊。不過他還是聽從指示,走了過去。

    一位坐在桌前,司文職的士兵見到他,奇怪的道:“三天後升仙會就開始了,你怎麽這麽晚才來?”

    常兮有些緊張的問:“怎麽,來晚了不能參加嗎?”

    “這倒不是!”那士兵接過常兮的路引,查看了下年齡,籍貫,才道:“參加的少年們都至少提前一個月來報名,像你這麽晚的,很少見。”

    “哦。”

    常兮沒說別的,他晚來也是想在家中多待幾日,既然沒有遲到,便無所謂早晚了。

    那士兵驗看完畢,在名冊上記下他的名字後拿了一麵銅製的令牌給他。

    那令牌正麵刻著升仙二字,反麵則浮雕著一隻浴火振翅的玄鳥。據說趙氏先祖乃是天命玄鳥所降生,此後,趙氏家族便以玄鳥為圖騰,墨色為至尊。

    兩百五十年前,因著前朝暴君的苛政,趙氏不忍見百姓被無良朝廷欺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天災人禍,流離失所。遂忿而起義,誅滅了前朝最後一任帝王,立國後便將玄鳥視為萬靈之首,將前朝膜拜的龍鳳之屬貶入凡塵,從此成了吉物,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令牌是參加升仙會的入場證,勿要丟失了。還有,進城後切記不可違法犯罪,更不能當街鬥毆,否則會被抓進順天府衙關押一個月!”

    每次舉辦升仙會時,就會有許多江湖豪傑聚集在京城。人多了,自然會出現許多變故,更何況是這些喜好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士,隨便一點口角都能發展成刀劍相向的場麵。

    為了避免出現亂象,那士兵隻能不厭其煩的叮囑著各種注意事項。

    常兮心不在焉的聽著,等那士兵終於囉嗦完了,他才可以進城。

    牽著馬一路慢行,常兮感歎著京都就是不一樣,繁華熱鬧不用說,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秩序井然!不論是房屋、街道、抑或行人,都遵守著自己的軌跡,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就連每個城鎮都會有的乞丐,在這裏居然一個也沒見著!

    果然是天子腳下,貴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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