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玄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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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梁國的最高統治者,他破罐子破摔,揪起裴若銘,質問道:“我的心思,這麽久了,難道你真的不知?”
後位空懸,既不選秀女,也不納妃,每夜都強求裴若銘留宿宮中,替他看門。
如此明顯,裴若銘還要視若無睹嗎?
裴若銘目光平靜的看著他,歎道:“陛下,這不是正道。”
“什麽正道不正道的!你說過,我是皇帝!我是天下的主人!難道我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據為己有嗎?若是如此,我還當什麽破皇帝!”他氣急了,直接上前咬向裴若銘的唇。
裴若銘閃躲了一下,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抱住他,以強勁的姿態奪過了主動權,將他壓在龍榻上。
在他情動不已的時候,裴若銘忽然抬頭,噙著一抹殘忍的微笑,極輕極緩的問道:“我的陛下,你想要一個武成侯的屍體嗎?”
什麽?
“奴仆僭越,侵犯主人,會激發玄鳥令,我將五內俱焚而死。陛下,你想我死嗎?”
裴若銘難得柔和的嗓音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了下來,他目瞪口呆,四肢僵硬,愣愣的看著裴若銘起身,慢條斯理的脫去衣服,長歎道:“我本不想獻出精血,受人控製,奈何你的心真是太貪婪了,即想要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還想要一個體貼入微的愛人!豈不知,這兩種身份,根本就不能共存。”
“先皇駕崩的突然,來不及收取下一任武成侯的精血,本來這是裴家唯一一次可以脫離枷鎖的機會,卻因為你,我又要親自戴上……趙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恨你給我找了那麽多麻煩還不夠,居然還讓我陷入你的愛意當中不能自拔!嗬,你這個無能的皇帝,什麽都做不成,偏偏蠱惑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小!”
裴若銘脫去了全身衣服,展示著他陽剛強健的身軀,俯下身來,分開他的腿,直視他的眼問道:“陛下,做好了取我性命的準備了嗎?”
那句話如平地驚雷般令他清醒過來,在裴若銘進入他身體之前,抬手狠狠的推開他。
“你故意的!”他淚流滿麵的嘶喊:“明明可以不用獻出來的,你卻偏要獻出!你就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拒絕我!好教我死心!”
“心裏沒我直說便是,何必用這種方式!拿命作賭!賭我對你情有多深嗎?”
“我告訴你!你贏了!我雖是皇帝,可在你麵前,比搖尾巴的狗兒還不如!我每日每夜都在想著,隻要你肯留在我身邊,便是將這萬裏江山都送於你又有何妨!”
“瞧,為了你,我連祖宗基業都可以不要!你卻要用你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
“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怎麽能這麽狠心!”他匍匐在榻上絕望的哭泣著。
裴若銘隻靜靜的看著,就像他登基的那夜一樣守著他,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那個溫暖的懷抱了。
趙禎哭了許久終於哭累了,臉上掛著淚痕睡過去。裴若銘一直站在榻邊,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上前點了趙禎的睡穴,讓那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好教他能有一夜好眠。
“趙禎……”
“趙禎……”
“趙禎……”
“都說過不能有眼淚了,怎麽還哭呢!”
隻有這時候,裴若銘才敢抱著趙禎,輕聲呼喚皇帝的名諱,低下頭吻幹那人臉上的淚珠,歎息道:“什麽時候,你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讓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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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嗒!”
銅製漏壺上的刻尺浮起時的聲響驚動了趙禎,趙禎從往昔的記憶中回神,看著跪在麵前的少年,寬容的笑了笑,道:“行了,起來用膳吧!別拘謹,你吃的多了,朕看的開心,也會多吃些。”
裴綸鬆了口氣,依言入座。
“聽說你昨日威風凜凜,把一個怪物給就地格殺,和朕說說當時的情景吧!”
趙禎許久沒有放鬆過了,此刻麵對小輩,忽然起了興致,想要聽主人公的口來再現當時的驚險時刻。
裴綸眉毛一挑,他聽過無數說書人講的書,自然知道如何將一個故事講的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等裴綸眉飛色舞的說完,趙禎又是笑又是歎的道:“你這臉皮也不知像誰,把自己說成武神也不害臊!”
“陛下,您冤枉臣了,都是外麵的人這樣傳,臣覺得他們說的挺有意思,就照搬過來了。真要說當時的情況,也沒多驚險。那怪物頂多皮糙肉厚些,比起北狄的熒惑,大有不如!”
趙禎聽出那孩子話語裏的自信與傲然,有些感歎。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骨子裏的自傲,如出一轍。
隻是裴若銘用沉穩來偽裝,而裴綸,估計也曾被他父親嚴厲教導過,覲見的時候一直規行矩步,不敢妄言。然而終究還是飛揚跳脫的少年心性,幾句話就暴露本質。
趙禎嘴角微微一勾,問道:“前些日子,你和我家九兒玩的倒是不錯,我且問你,那個闖入他府邸的少年,是何人?”
九兒?
裴綸還沒反應過來,疑惑的望向梁帝。
“靜王,趙無忌。”趙禎脾氣很好的解釋道。
裴綸眨了眨眼,想起麵前的皇帝把靜王封出皇宮後就再沒召見過他,如今看來,雖然皇帝表麵上對無忌冷情絕性,實際上,還是很關心他的。
隻是皇帝要查常兮,很容易,何必再多此一舉的問他?
裴綸思緒轉了一轉,規規矩矩的答道:“那少年是問劍山莊的小公子,名喚君慕寒。臣的表兄南月璋娶了他姐姐君晚秋,也因此,他和裴家也有了姻親之誼。那君慕寒雖然小臣兩歲,然而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已經可以與臣比肩了。”
趙禎皺了皺眉,這些浮於表麵的東西,他早就知道了,問題是那人接近無忌,是否別有用心。
“此子心性如何?”
裴綸難得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說他好,天天欺負他。說他不好,對趙無忌又溫柔體貼,搞得他都嫉妒起來。
“怎麽不說話?”趙禎挑眉。
裴綸歎了一聲,老實交代:“那小子心性跳脫,桀驁不馴又瑕疵必報,誰要是惹到了他,輕則掉一層皮,重則下不來床!可若被他視為摯友,他便會將人納入羽翼之下,所有能和朋友分享的,他絕不小氣,便是有人敢針對他的朋友,他也會拚盡全力不讓人欺辱了去!”
這褒貶各占一半的評語讓趙禎愣了一下,最後搖頭失笑,“真是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罷了罷了,九兒自己選的朋友,想必,心性也壞不到哪去。隻是……”
趙禎頓了一頓,忽然說起其他,“你父親和你說過武成侯的來曆麽?”
裴綸斂眉垂眸,道:“說過。”
“那你,是否做好準備接任武成侯了?”
裴綸站起身,跪地抱拳,沉聲道:“武成侯隻聽命大梁皇帝的差遣,此心不變,此身不惜,唯尊皇命!”
趙禎點了點頭,年少時,他不願裴若銘做仆,可在位久了,才知道這天下,能讓君王深信不疑的人,幾乎沒有。
若沒有玄鳥令的製約,這些年來裴若銘一係列功高震主的事跡,按照前朝的慣性,隻怕早就被召回京城,解了兵權,圈地養老了。
隻是幸好也有了玄鳥令!
曾經的情絲被時光所耗,如今再回顧往昔,隻能歎一聲造化弄人。或許這樣也好,梁國有那樣一個守護神,就再不懼北狄南顧的狼子野心。
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軟弱無能的太子。如今的他,成了一個合格的皇帝,所思所慮,都是為了大梁能夠千秋萬代的綿延下去。
然而,他除了是皇帝,還是一個父親!
對於無忌,他虧欠良多,隻能用另一種方式補償。
撤了晚膳,趙禎帶著裴綸去了太廟。
麵對一排排立在高台的趙氏先人牌位,裴綸屏氣斂息,不敢有任何不敬。
趙禎燃了三柱香,向著列祖列宗拜了三拜,上前插在香爐裏,然後側身。
站在後麵的裴綸見狀,雙膝一彎,跪在地上,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禮後也沒起身,隻匍匐在地,等待皇帝接下來的命令。
趙禎滿意的看著裴綸,擰動香案上的機關,隨著一陣輕微的聲響,裴綸麵前的地磚陷了下去,緊接著,一座巴掌大的,黑玉雕刻而成的玄鳥升了上來。
玄鳥展翅欲飛,引頸高歌,長長的尾羽在身後飛揚,紅寶石似的眼睛仿佛是活的一般,隱隱有光華閃現。
裴綸知道,這是玄鳥令,束縛了裴家兩百年的玄鳥令,也是保佑了裴家兩百年屹立不倒,榮寵不衰的玄鳥令……
一舍一得,天命有歸。
不必皇帝囑咐,裴綸直起身,抬掌拍向胸口,一聲悶哼,心頭血被逼出來。
他蒼白著臉,將精血滴入玄鳥令中。霎那間,玄鳥令紅光大盛,複又內斂,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可冥冥之中,裴綸感知到自己的性命已不再屬於自己,一旦違逆立下的誓言,自己將五內俱焚而死!
“裴綸,朕有令,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必須寸步不離的保護靜王!靜王之令亦是朕之令,不得置若罔聞,更不得忤逆違抗!”
“臣,領旨!”
裴綸再次下拜,從此,他的命將係於趙無忌身上,他生,靜王生;他死,靜王也必須生!(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