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嗤之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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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鳶出了寒蟬院,緩了腳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微風拂來,臉頰有些涼涼的,伸手觸碰了一下,竟然是淚。
她還記得曾經在天機閣時閻羅大人質問過她,為何總要拒他於千裏。南鬥真君說,她對他的執念源自於愧疚。南鬥真君說話一向很準,可這一次,真的沒有說對。
對於閻羅大人,她拿不起,也放不下。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她相信時間能改變一切。
是的,等過段時間,過段時間她就不會再想,再愧疚了。就會釋然,然後一心一意地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次日清晨,鳳九鳶梳洗完畢,剛打開門便見外麵的梨花樹立著一人,這場景,仿佛已經在她夢中出現了千千萬萬次。
她捋了捋耳後的一束青絲,腳步輕快地走到花樹下,雙手往身後一背,對背對著她的人道:“怎麽,一夜不見就想我了?”
寒篞轉過身來睨向她,“你昨夜為何一言不發就突然離開?”
“額?”鳳九鳶微微睜大眼與他對視,“那……不是你趕我走的嗎?”
“我何時趕你走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其實昨晚你還是很希望我留下來與你同枕而眠的?”
“我……”寒篞一時語塞。
鳳九鳶暗地裏嬌俏一笑,朝外邊走邊道:“說吧,大清早的就等在門前作甚?”
“是母親讓我陪你出去逛逛。”寒篞麵無表情地跟在她身後。
“哦,原來如此。看不出來啊,一個有史以來天生地養的人有了母親之後,竟會如此聽母親的話!”
聞言,寒篞忽然將她一把拉住,將鳳九鳶嚇了一怔。
“你說什麽?有史以來天生地養?”
“嗯。”鳳九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你究竟是誰,與我有何淵源?為何我會完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你?”
“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我,卻一直將我銘記於心……”鳳九鳶抿嘴笑了笑,“你把頭低下來,為防隔牆有耳,我須得悄悄地告訴你我與你的淵源。”
於是,寒篞聽話地將頭俯了下去。
然而迎來的不是鳳九鳶的耳語,而是一個猝不及防的溫熱柔軟的吻。
寒篞身體微僵,剛剛轉過頭來,鳳九鳶的吻又落到了他的唇上,不過也隻是蜻蜓點水。
再仔細看時,鳳九鳶早已腳步輕快地上前走了,“走吧,陪我去逛街,逛完之後我再告訴你!”
“不先用早點嗎?”
“嗯?”鳳九鳶轉過身來,自上了辟穀期,她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正常地一日三餐了,也忘了饑餓是什麽感覺,“你要吃,我可以陪你上街吃!”
……
未過多時,兩人便來到了銣城最繁華的銣南街上,左右看了看,鳳九鳶隨便選了個麵攤便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長板凳,讓寒篞坐。
寒篞往那板凳上看了眼,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似乎不太願意髒了自己的衣袍。
鳳九鳶見此,挑挑眉道:“嫌髒?你以往數年不洗澡時,怎麽不嫌自己髒?”
“本少爺何時數年不洗澡了?這大街上人多耳雜,休要辱沒本少爺的名聲!”
看著寒篞一本正經還有些急的樣子,鳳九鳶暗自發笑,抬起纖細如玉的右手,指尖往空氣中輕輕一撣,便見靈力如輕霧滾滾般拂過長凳,眨眼間的功夫,那長凳便幹幹淨淨的。
“這回你肯坐了吧?”她一手托腮看向他。
寒篞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一撩衣擺優雅地坐下了。
“老板,來兩碗麵!”鳳九鳶朝正忙碌著的小攤老板喊道,小老板應了一聲,沒過多久,兩碗熱乎乎的肉湯麵便端上了桌。
她卻並不忙著吃,而是專注地看著執起筷子吃起了麵的寒篞。
寒篞吃了幾口,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將筷子擱到碗上問道:“你看著我作甚?”
她抿了抿嘴,托著腮的手又挪到精致的下巴下,“你曾跟我說過,你與天地共生,渡盡數百萬年孤獨。一個活了數百萬年的人,不是理應看慣了世間俗塵,心若止水的嗎?怎麽居然還是會很在乎旁人的看法?”
“與天地共生,渡盡數百萬年孤獨?”寒篞盯著鳳九鳶的眼越發深邃,“我還跟你說過什麽?”
“你還跟我說,宿靈藥空間九萬多年,領悟了許多那數百萬年都不曾領悟過的道理,唯獨堪不透什麽是魔,什麽是佛。你說你累了。”目光緩緩從寒篞臉上移開,記憶回到了在不死國的那時,眼底流著光,嘴角掛著笑,“你還說,我是你將這生命活上數百萬年的意義,你雖隕滅,但靈魂歸於天地,無論我走到哪裏,你都會在我身邊。”
寒篞的眉宇微微揪起,鳳九鳶微微側眼接上他的目光,麵色寧靜,繼續道:“所以不論你是藥靈,是寒篞,還是那個人,你記得或者不記得我,你走到哪裏,我也都會在你身邊。”
“你知道我是誰,你的決定會讓你後悔,你就不怕?”
寒篞的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怕的話,你就是空氣裏的風與塵了,哪裏還有現在的寒篞?”
鳳九鳶的話令寒篞陷入沉思,“你說的靈藥空間,是什麽地方?”
“是一枚指環,我從指環裏發現了你。當時的你,隻是一個被伏神枷鎖囚禁的階下囚,高傲又尊貴的階下囚。”
“我沒有隕滅,所以最終是你救了我?”
“不,是另外一個人。”說到這裏,鳳九鳶的笑裏似乎夾雜著隱隱淚光,秀眉不著痕跡地微微顰著。許久,她終於眉間舒緩,唇角又微微勾了起來,“他用噬佛劍砍斷伏神枷鎖後,仙力全失,後來……死在了昭帝皇宮。南鬥真君告訴我,我還能再見到他。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最終會回到那個九萬多年前的你,如果你最終還是要選擇殺戮,請你一定,一定不要傷害他。”
“他是誰?”
“我也不知他的真名為何,隻知他原是地府的閻羅。”
“閻羅?”寒篞注視著她,冷冷的,“你喜歡他?”
鳳九鳶眸底清澈,剛剛張嘴,否認的話卻堵在喉頭,一時之間說不出來。
寒篞臉色一變,慍怒地起身道:“既喜歡他,為何不追隨他去,又來找我作甚?”
他諷刺地嗤笑一聲,“下作!”
說罷,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