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隔幾日就去廣寒宮一次，沒事的時候一天就待在廣寒宮不出來。

    這些日子凡間各種妖物作祟，他每日帶著梅山兄弟他們去捉妖，有時候一連幾天都沒時間去看看嫦娥。好在凡間一年天上才過一日，他的幾天對還睡著的嫦娥而言，不過幾個呼吸間的事。

    忙了又空，空了又忙，幾年下來還不見醒，楊戩開始擔心了。

    玉鼎看不過眼，抱著玉簡，頭也不抬，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如今才睡了幾天。天上那些人，多的是一覺幾千年的，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樣一說楊戩就更擔心了，一覺千年？

    正好，太白隔段時間就要下來遊說，楊戩便趁機問問他。

    說到嫦娥，太白扶著胡子，眯著眼道：“如太陰星君這等神，睡覺也是修煉。上一回睡了數萬年醒來便功力大漲，這才幾千年。這回……說不準啊~”

    楊戩劍眉豎起，數萬年？他如今的修為能活到數萬年後嗎？就算他活到了那時候，屆時又是什麽樣子？如太白金星這樣嗎？

    想象一下，自己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樣子，和依舊貌美年輕的嫦娥站在一起……

    等太白金星一走他就說：“師父，徒兒準備閉關。”

    玉鼎瞪他一眼：“當初讓你閉關你不肯，現在又願意了？”楊戩離金仙隻一步之遙，隻要踏入金仙境界就可以壽與天齊。當初他極力勸他抓緊修煉，可惜沒什麽效果。如今又是怎麽想通了？

    楊戩笑笑，隻是說：“三妹他們，還要麻煩師父照顧了。”

    楊嬋如今有寶蓮燈在手，也和他們一起出去收妖，又有梅山兄弟和哪吒在，他也能放心了。

    地點就選在玉鼎真人的洞府中，又去廣寒宮留了訊息，嫦娥依舊眉目緊閉，表情舒緩。楊戩不舍，她醒來若是沒看到他怎麽辦？

    隻是閉關是必須的，兩人修為差得太遠即使在一起了也不會長久。他希望的是永遠，一輩子，從生至死都在一起。不求壽與天齊，隻希望，一生相伴。

    修煉時歲月過得尤其快，閉了眼，時光仿佛就從眼皮上嘩嘩地流過……

    楊戩可以說是天縱奇才，修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他算是得到天道偏愛的人。隻用了十年就進入了金仙境界。

    這時候嫦娥還在沉睡中，整個太陰星源源不斷地供應著力量。

    百年過去，灌江口已經“沒有”楊府了。鬧市之中總是不太方便，總有人聽說這裏有仙人，來求財的，求藥，求什麽的都有。

    開始楊嬋心軟，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然而這樣卻也便宜許多為非作歹之人，帶來了禍害。

    梅山兄弟便想著，把楊府搬離這裏，楊嬋怎麽說也不願意，這裏是她和二哥回憶的地方，從小生長的地方。玉鼎也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了，楊府自然是楊嬋說了算。

    哪吒出了個主意，不搬走，隱匿總可以吧。神仙有無數的方法，讓凡人看不見眼前的東西。楊嬋這才同意了。

    轉眼已千年，這一日，月亮比從前都要圓，都要亮。嫦娥睜開眼，中斷了修煉。眼前漂浮著的字體跳躍著，看完便隨手揮開。散成點點星光飛走。

    與此同時，洞府之中，楊戩似有所覺，眼睫輕顫，她醒了。然而，他正是關鍵時候，盡管迫不及待，卻隻能按捺。

    千年時光於嫦娥而言不過是眨眼，她的記憶裏，楊戩的模樣停留在他喝醉睡著的模樣，那樣鮮明，深刻。

    這廣寒宮中太清冷，去了凡間再回來這裏，總是容易覺得寂寞。如今連伐樹的聲音都沒有了，安靜得可怕。

    玉兔正好纏著她要酒，也是閑著沒事，便準備去桂樹下挖一壇出來。看著小鋤頭過去，挑了棵看的順眼的樹就開始挖。

    玉兔等得都不耐煩，兩隻小爪子也跟著扒，好久才挖出來一小壇，捧著一蹦一跳地回窩裏。嫦娥就跟在後麵慢慢悠悠地走著。

    廣寒宮真的是太寂寞了，天庭似乎打定主意不與她往來，連拜訪的仙都沒有。

    嫦娥不喜歡這樣的日子，月亮第十五次落下時終於忍不住又去了凡間。倒不是去找楊戩的，隻是四處走走。正好桂花釀也喝夠了，就當找些材料釀酒好了。

    想了想，把玉兔也帶上。

    她一路自西向東，也不用雲，就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著。比起踩在雲上飛，她更喜歡這樣貼近大地。

    遇到感興趣的人或物就停一停，看一看。凡間有趣的人很多，有趣的事物就更多了。

    如今正是帝辛為帝，嫦娥時常聽人說大王又攻打了哪個部落……聽得多了就存了分心思。

    在路經一個部落時，正值帝辛軍隊打過來，她便停下腳步，想看看，帝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麽那麽多人罵他，又有許多人讚他？

    帝辛好戰，部落裏的人為了討好他，得知部落裏來了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時便想辦法擄走她，想將她獻給帝辛。

    嫦娥雖然不常動手，對付幾個凡人不過動動手指的事。她雖然想見帝辛，卻不會用這種辦法。在她的想法裏，想見去見就是，又沒人能攔住她。

    帝辛的營帳就停在二十裏開外，嫦娥慢慢走過去，不過一天就到了，被人攔在營帳外麵。

    士兵連忙去稟告，說：“大王，外麵來了為貌美的姑娘，想見您。”

    帝辛正要揮手，讓他趕走，突然停住，“她一個人？”

    “是。”

    “讓她進來。”不過一個女人，瞧瞧又能如何。

    話音剛落，嫦娥一隻腳正踏進來。隻見來者一身白色衣裙，迥異於時下人流行的樣式。一張臉完美無瑕，仿佛月宮仙子下凡來。他不知道，眼前這人正是他以為的月宮仙子。

    這樣美的人兒，帝辛幾乎是在看見的第一眼就起了占有的心思。

    “美人可願入我後宮，寡人封你做美人。”雖是詢問，言語中已經料定她會答應了一樣。一個貌美的女人來找他，必然是有所企圖的，地位，權利，財富，他都能給她。

    嫦娥看著她，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清清冷冷地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似乎都清醒過來。

    她開口，聲音如同冷冽的泉水擊打著玉石，“我隻是來看看你的。”

    換了個人說這話帝辛肯定是不信的，但眼前這女子，似乎不論說什麽，都是對的，讓人不由自主去相信。

    “看寡人？你想看什麽？可看出了什麽？”他臉上帶著興味的笑，眼神如盯住獵物的獵豹，緊緊盯住不放。

    “我想看，被無數人憎惡，又被無數人歌頌的王，是什麽樣的。”嫦娥說。

    帝辛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他沉默，瞬間氣勢全開，那是隻有上過戰場，經曆過生死才有的霸道的淩厲。要是個普通人，此時已經趴在地上話也說不出來了。然而，嫦娥仍舊站在這裏，與他對視著。

    帝辛知道，這不是個女人，或許又是那位神來人間考察民情？心中不無嘲諷地想到。

    “現在你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了嗎？”在那個“人”上加重語氣。

    嫦娥點頭又搖頭：“你很奇怪，那些讚頌你的，是你的國民，你為他們帶來富庶的生活。憎惡你的，也有些你的國民，你帶來了戰爭。他們說你好戰，殘暴不仁。”

    帝辛聽她說，撐在案幾上，這次是真的在笑，他問：“你覺得呢？”

    嫦娥也看著他，說：“我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你，怎麽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

    那坐著的高高在上的王突然笑得不可抑製，完全失了王的氣勢。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嫦娥還是明白那些。她轉身準備離開。

    帝辛突然揮手，兩排士兵擋在她麵前。

    “寡人這兒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他收了笑，手背在身後說道。

    嫦娥依舊往前走，在那些武器碰到的一瞬間突然消失，又出現在半裏開外。

    本來也沒想能攬住她，帝辛當了這麽多年王，怎麽可能看不出這個女人不是一般人。隻是，這個女子，不論是樣貌還是性情，都讓他想留下她，讓他忍不住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