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非節非慶的, 皇室要召開簡短的新聞發布會, 全國乃至國外重要的駐帝都記者都到場了。

    長/槍短炮, 人潮湧動, 對準了新聞發言台, 蔣芙身為《南華時報》的記者也在人流之中。她的年輕豔麗卻也偶爾引起原本一心關注著發言台的其他記者們。

    蔣芙覺得這次的新聞發布會很意外，她自有一些消息來源，但也從沒有聽到過什麽值得特意召開新聞發布會的事。就算是太子妃剛結婚就懷孕了，那也不值得現在就要發布, 總要坐穩了胎之後吧。

    說起太子妃, 蔣芙不禁心情複雜, 她前幾天見過劉暄一次，他整個人都變了，讓人見著心裏發酸。蔣芙明白劉暄是真的很喜歡朱璿, 可是她卻賤跳了他的真心, 為了更高的名利富貴選擇了劉昭。她想得到卻一直得不到, 而朱璿得到了卻不珍惜, 讓她積鬱著難以排解的怨恨。

    當初蔣芙幾乎是最接近劉昭的女生了, 她也驚歎於皇太子有過人的魅力，她和皇太子為什麽沒成, 除了皇太子的為人克製之外, 其實卻也在一邊害怕一邊抗拒, 害怕著那樣做的後果，因為無可救藥地多年喜歡著別人而抗拒。

    蔣芙從來沒有後悔過，但是現在她第一次後悔不夠努力, 結果讓朱璿這種女生有機可趁，傷害了劉暄之後成為了高高在上太子妃。如果不是劉暄是當事人，若要揭穿朱璿的麵目，最受傷害的是劉暄，蔣芙也不會這樣就算了的。

    蔣芙正思索著，見發布會現場一陣嘈雜，隻見皇宮發言台在皇家四個禦林軍的護衛下從前門進來，走向發言台。現場的相機卡卡聲響，攝像機、話筒收音器也都打開了。

    皇宮新聞發言人黃翔卻沒有帶新聞稿，向媒體禮貌打了招呼後，宣布今天皇室有重要的事宣布，但是這件由明靜公主直接麵對媒體發布。

    新聞發布會是由中央新聞頻道和帝都電視台現場直播的，目前國外媒體卻還沒有轉播。

    明靜公主穿著黑色的複古洋裝禮服出現在鏡頭下，額前的低調內斂的由黑色蕾絲帽沿，讓她看著既尊貴又神秘。

    這位公主一直很低調，她最高調的時候都還是她八年前在國會宣布放棄順位第一繼承人的時候，那件事安定了國內龐大的保守勢力強烈反對按皇位繼承法長女要被封皇太女。（皇位嫡長優先權，嫡長能力不堪或有違法犯律事實才到第二個子女，但是嫡長自願放棄繼位權就另當別論。）

    近幾年，也許她穿著普通一點走在街頭，怕是不會被國民認出來。

    明靜一步步風儀俱佳走向發言台，早有工作人員把話筒調到最合適的高度和角度了。

    明靜深吸一口氣，說：“感謝各位媒體朋友的到場，其實今天基本上是我個人的新聞發布會，與皇室其他成員沒有關係。今天的主題是兩件事。第一件，我有一個女兒，是我和楊鴻先生結婚前與我的初戀＂ｑｉｎｇ　ｒｅｎ＂的孩子，我一直沒有撫養她，甚至這件事我的親人都不知道。我在留學期間認識孩子的父親，原本我打算克服一切和他結婚，但是在我回國後，他卻失蹤了，所以我隻有單獨偷偷生下了女兒。這幾年我一直逃避著現實，我很對不起我的女兒，是個不合格的媽媽，作為公主，我很羞愧。我願意接受社會和國民一切有理有據的批評，並以行動加以改正，請國民們監督我的言行。”

    滿場有幾秒鍾安靜得能聽到繡花針落地，之後卻又滿場嘩然，除了電神台的攝像機，其它媒體的相機也拚命地拍照。而現在的很多文字記者當場收音，腦子裏打著腹稿，或者在想待會和有沒有提問機會，如果有一定要爭取。提什麽問題好呢？孩子的父親是誰？孩子在哪裏？楊家知道嗎？

    蔣芙卻是別樣心驚，雖然具體的東西她不知道，但是由於自己的親身經曆，她第一時間起了懷疑。所以，明靜公主當年放棄皇位順位第一繼承人的身份，也是受到這次戀情的影響？試想在數年前，國民的思想比現在還要保守一些，當初後現代的女性解放思想的人還沒有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社會發展促使國家能立法一夫一妻，但是讓骨子裏的重男輕女的國人接受一個未婚生女的公主登基稱帝是不可能的，絕對要遭到強烈的反對。——盡管她並沒有犯什麽罪。

    發布會場麵紛擾，明靜目光一掃，大家才想起還有第二件事。

    隻聽明靜公主開口：“第二件事是我與楊鴻先生已經協議離婚了。我們之間是和平離婚，不是因為利益衝突，也不是因為第三者的插足。婚姻期間楊鴻先生一直是一位紳士、溫和、包容的丈夫，我很感激、懷念他曾經給我的關愛。但源於各種現實因素，離婚對我們彼此都好。我是離婚的主要責任方，請大家不要對楊鴻先生有過多的揣測。我們現在仍然是朋友，我祝福他今後會走向更美好的人生。”

    現場直播的新聞發布會中間沒有阻融，除了全國的觀眾都知道以外，消息同時間傳到國外的主流媒體。當今世界的君主立憲國家中，其實沒有哪個國家的室皇公主需要為自己的私事直接麵對媒體的，也幾乎沒有人會這麽做。但是明靜公主為了不必要的揣測少一點，還是自己站出來承認。

    皇室旗下產業眾多，大部分是太/祖時期傳承下來的，《華夏時報》就是其中之一。到目前為止，它也帶著濃重的皇家官方報紙的背景。皇宮新聞部的的稿件在明靜公主的發布會一結束就抵達了公司，下發到了印刷廠。現在還沒有智能手機的個人媒體化，紙質媒體仍然是除了電視之外的主流。

    同時間，皇室官網也發文表態，接受明靜公主和平離婚的現實。但是，發布會之後，帝國上下嘩然，對於此事的背後談論也分為兩派。一部分支持明靜公主，承認錯誤，承擔責任，並且把今後的路走下去；另一部分人——頑固保守力量：三姑六婆、最吊絲的男人背後議論著公主品行不端，少女未婚懷孕的，部分網站還列舉一些古代公主們的淫/蕩生活含沙射影。

    楊家上下這時也全都明白了離婚的真正原因，楊大夫人極端惱怒，覺得自己好好的一個兒子就被一個蕩/婦給糟蹋了，不然她早應該抱上孫子了。

    現在好了，他們大房什麽好處都沒有撈到，而楊家三房的兒媳婦都要進門了，孫子也將要出身。

    楊大夫人有幾分後悔給兒子找的女人，如果他是要離婚的，又何必找個門第這麽低的女人。現在這個女人怎麽處理都是一個問題，也不知她肚子裏有沒有孩子。如果有了，大房早盼著孩子是不可能舍去的，但是這麽一個私生長子出生，將來二婚的前駙馬楊鴻又怎麽娶上高門女？

    這些全都是公主害的。

    楊鴻陪著楊老爺子在楊府花園散步，隻有爺孫倆，楊鴻才坦誠他在知道那件事後隱忍多年的痛苦，乃至成為心魔，釋放出人性中不可控的一麵。

    楊老爺子歎道：“你錯識自己、錯估對手，不知己亦不知彼怎麽能贏？幸好，皇室無意打壓楊家，但損失卻是避免不了的。”

    楊鴻說：“爺爺，這個家主繼承人，我不爭了。但是，我想為我的兒子爭一爭。”

    “哦？”楊老爺子很意外，兩個孫子之間，或者說兩房之間的暗潮湧動他當會清楚，但是沒有人會這麽直接說出來。

    楊老爺子忽幾可不辯地勾了勾嘴角，說：“為什麽不爭了？”

    楊鴻說：“直到明靜決定放棄我，我才明白我沒有我想得那樣合格成為一個當家人。沒有足夠的勇氣認識自己、沒有足夠的知人識人之明，沒有成大事的氣度，我不過是個平庸的男人。當初執意要和明靜在一起，我就清楚我是不可能過花天酒地的生活的，明靜是對我有隱瞞，但那是過去的事了。且先不談情情愛愛，單說利益。我不是不能追究明靜的隱瞞，隻是用了最愚蠢的方式，我還讓自己承擔了最大的風險。我明明可以讓她知道我被傷害、我有多痛，讓她內疚虧欠，就算最終離婚，那對我和楊家不是更有好處？我帶著報複心似的威逼她退讓，她就算曾經有歉疚那最終也剩不下什麽了。如今這樣，雖說過還是朋友，可是畢竟她不幫我是道理，幫我是恩惠。男人麵對誘惑卻沒有個決斷，錯估了形勢、錯估了對手，結果是利益最小化。這還是我的私事，如果麵對整個財閥的事要我訣擇呢？這種什麽便宜都想占的心理會讓我賭錯的。”

    楊老爺子抬頭看著初升的太陽，歎道：“經此一事，長一智，打開你的雙眼也是好事。雲飛，不管是公事還是夫妻關係，別聽你母親的。”

    楊鴻苦笑：“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主要責任還在我。”

    楊老爺子點了點頭，說：“嗯，你能知道這點也算是進步了。那又怎麽說給你兒子個機會？你哪來的孩子？”

    “我會找一個好女人生個孩子。有思想、有原則的女人，門庭、學曆不重要，我想過正常平凡的夫妻生活。追尋過一場男人向往的最華麗的愛情，卻戴了七年的麵俱，我已經浪費了這麽多年寶貴的時間。將來我想找一個真實的女人也找到一個真實的自己，隻有這樣，我才不會永遠活在明靜的陰影之下。”楊鴻是男人，不能他的缺點和劣根性就否定他曾經真的愛過明靜公主。但是他從小的教養和理想也塑了人的基本世界觀。他是為明靜的離去傷心，但這麽多年的隱忍生活早把深愛給緩衝了，那次醉酒更多的是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得不到、自己平庸配不上自己的傲氣。那是一種清醒的痛苦，隻放縱那一次。

    楊老爺子不得不懷疑，問道：“難道你是想要娶你母親介紹的女人？”

    楊鴻搖了搖頭，說：“她不計名份是為了我的錢，我是為了她的色和找回尊嚴，本來就沒有愛情和婚姻的因素，而是一場卑劣的交易，想找尊嚴卻成為我一生的恥辱。人這一生有時突破底線很容易，然而是繼續沉淪在底線之下還是上岸來？別人不信我不給我機會，我卻不能放棄我自己。天天玩著不同的漂亮女人揮霍短暫人生誰都可以，我不想那樣過一生。因錢而來因錢而去，正是最合適的歸宿，我不會再碰她。”

    楊老爺子點點頭，說：“那就按你自己的想法辦吧。不過，你要我等到你的孩子卻是不實際了，我今年74了，我能再撐二十年嗎？”

    楊鴻說：“叫二叔回來吧，祖父的三個兒子，二叔的能力最強，他是實幹家。大房若是和二房和解，我們真心支持二叔，三叔有意見也鬧不出大事來，楊氏才能實現權力的平穩過渡。三叔和三弟我卻不會服的，三叔其實還不如父親，三弟少年鋒芒畢露、剛則易折，到我楊氏家族如今地位，他上去就太過稚嫩了。”

    楊老爺子說：“你以為你二叔現在沒兒子，以後也會沒兒子嗎？你二嬸勉強還能給你生一位小弟吧？”因為沒有兒子，按照大家族的習慣，家主還是傳子為多，就算能傳女，以楊鶯的能力也承擔不了。所以，最終還是要傳回嫡脈。

    楊鴻歎道：“二叔真能韜光養晦算計到如此地步卻正好說明他才是最適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