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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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鸞這一被揭穿小心思, 不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 朱璿手像是輕輕掃了掃對方肩膀上的灰, 揚起最溫暖的笑容。``

    “楊小姐有才有貌有家世,不要辜負上天對你的厚愛才好。想聽太子彈琴,改日吧, 今天委屈一下, 本太子妃親自給你彈, 如何?”

    朱瑾這時已經從不知哪個角落摸出來了,看到這一幕, 發覺小璿子有所不對勁。朱璿走到朱玨身邊, 低聲問他小璿了有沒有受什麽刺激。作為帶大小璿子的人之一,他還是能分辯真笑假笑的。朱玨也不知道。

    楊鸞說:“太子妃若願屈尊,我和在場的所有人不勝榮幸。”

    朱璿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笑道:“我不認同你的說法,你隻代表你自己, 在場的人你沒做過調研, 你沒有發言權他們有沒有感到榮幸。不過,不喜歡的可以捂耳,我是尊重所有人的個人真實意願的。”

    兩人目光交鋒,暗中火花四濺。朱璿總是挑她語中的毛病、步步緊逼, 不讓她占一絲便宜。

    楊鶯上前來解圍,拉過楊鸞的手,說:“三姐,太子妃逗你呢, 她同我在一塊兒時也是我說一句,她懟三句。”

    楊鶯牽了楊鸞離了焦點位置,朱璿在鋼琴上坐下來,看著琴上的黑白鍵發了一會兒呆,才擼起袖子,伸出雙手。

    最近無聊時會彈彈東宮擺放著的絕世名琴,這一架自然不是那一架,卻也是宮裏的高級貨。她的手指現在也不生,調了調音,又試了一下跨八度,仍很有感覺。

    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纖長的手指如一雙蝴蝶在琴上翩翩飛舞,流暢的G小調響起,從那純熟無比地掌握著多個節白,高難度的跨八度高/潮,那飽滿的一種至美帶傷的感情中可以體會琴師的技藝。這連劉昭這個當丈夫的都有些吃驚,她的琴技有進步,但是沒到這種程度。

    這是一首她前生唯一一首練得純熟無比的曲子,彈了五年,天天彈,從一種拍都彈不好,到所有的節拍都攻破。

    那還是她從單純時代傻傻癡情於鋼琴王子薛晉的時候,她要學琴,然後接觸到通俗鋼琴樂曲。

    她聽過《夢中的婚禮》的故事,她覺得自己和主人公很像,實現不了夢,當初又放不開,隻能歎:有夢,就夠了。

    錢進站在朱玨身邊也有幾分刮目相看,輕聲歎道:“不愧是章娟的後人呀!會不會感覺聽她的琴聲,有一種東西想要衝出胸膛?”

    朱玨也是有幾分吃驚的,說:“也沒有那麽誇張啦。”

    最後一拍一個音符完成,不少喜愛音樂的人仍覺自己胸懷有幾分纏綿之意。回神之後不吝送上讚美,隻有楊鸞臉色不太好。

    朱璿雖彈得好,曲也新奇,但是這也不是古代,穿越女一彈琴唱歌就能驚豔天下。太子妃能彈出繞梁之曲好像才是“標配”,如果沒有一絲文藝氣息,才愧對她的身份。倒是劉昭因為了解她的水平,這時才驚豔了一回,感覺她有許多他還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劉昭是個正常的皇太子,不會像言情穿越文中的王爺教主之類的把注意力長時放在不重要的怡情之事上,他更關心太子妃今天出格了。

    ……

    七夕宮中的宴會和“集體相親”終於結束,諸人散去,劉朱兩人也回到東宮,劉昭臉色不太好,令退左右。

    劉昭跟她解釋,他隻是幫黃逸一個忙,黃逸不忍自己表妹這麽傻下去,想讓她死心,讓他明確親自說明一個態度。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會接受的,你不用解釋。”朱璿坐在梳妝台上,拿下頭上身上的每一件首飾。

    劉昭說:“所以你還是不信我。”

    朱璿道:“你別糾纏不清了好嗎?”

    劉昭說:“是你還在耿耿於懷,不給我好臉色看。”

    朱璿啪一聲放下一根固定用的簪子,說:“什麽是好臉色?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讓我看著你的麵上,在東宮擺宴請她,與她結為姐妹,然後柔聲細語的安慰她?對不起我沒學會,原來我不是如此賢慧體貼的女人,讓你失望了。不過,我不打算改變,永遠不會,你死了改造我的心。”

    劉昭咬牙道:“你現在對著這種小事牙尖嘴利的有意思嗎?在外人麵前對別人咄咄逼人,你可想過後果?為七夕的事你準備了兩天的禮儀,皇爺爺說可以交給你試試,結果變成這樣,父皇和母後會怎麽想?”

    朱璿冷笑:“是我想這樣嗎?你是你做出那種事,還有她挑釁我,我會想這樣嗎?”

    劉昭說:“我做什麽了?她又怎麽挑釁了?如果那是挑釁,明明我們一起就好,也免去那些不必要的機鋒。你當所有人都眼瞎嗎?將來會傳出什麽難聽的話?”

    朱璿說:“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劉昭說:“你的意思是我身不正了?”

    朱璿解下了所有首飾,起身脫外衣,淡淡道:“我沒說過,你要這麽想我阻止不了你。我將心比心,如果一個男人也這麽難以忘懷地愛著我,我難免也會有三分心軟三分感動不忍傷害,我理解,所以我可以沉默。但你要求我麵對挑釁時沒有反應,我做不到,你是沒見著民間怎麽打小三。我不會主動去打小三,但是有人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踹人了。”

    劉昭說:“哪來的小三?我說了我和她什麽事都沒有!她的行為即便是挑釁,你隻要配合我,一切都會圓轉,還不至於有這些隱憂。”

    朱璿說:“我當時根本就沒有心情和你演戲。”

    劉昭說:“我承認我是見了她,但我隻是表明態度拒絕她,你作為我的妻子,你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朱璿不屑地笑:“你捫心自問,你見她拒絕她是為了我的開心嗎?”

    劉昭:“我不是為了你,還是為了誰?”

    朱璿說:“我從小到大,喜歡我給我寫情書的男生沒有300也有200,你聽說過我赴過誰的約特意去拒絕人家的?我這樣的態度才是最大的拒絕,他們見到這種態度還是忘不了我,那是他們的事,與我何幹?你是不是為了我,要看我有沒有從中得到好處,難道你不去了結她的心事,我就會不幸福、不快樂,或者損失什麽財物?你在憐惜她、在為了她好,是你和她之間的人際關係的結果,與我沒有半毛錢關係。你的關愛和感情就像個資金庫,你為了她支出的關愛,卻記賬在我的賬下,要做假賬呢?”

    劉昭不禁啞了聲,他竟從來沒有從這樣的角度思考過,歎道:“就算我想這件事的角度與你不同,以你的三觀你認為你沒得到好處就不算是為了你,但我也仍然對你問心無愧。”

    朱璿咬了咬唇,冷冷道:“你終於承認不是為了我。但我在七夕遇上這種事,我心裏會好過嗎?你還一句問心無愧?”

    劉昭本就是太子,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說:“你是玻璃心嗎?我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朱璿惱道:“我就玻璃心了,怎麽樣?”

    劉昭道:“你少年時可以清高孤僻,對愛慕你的人統統不屑一顧,也許我也曾這樣。但人是要長大的,是社會性的,我也有朋友。我們已經結婚了,我總是可以避嫌了,我可以保持距離地交一兩位女性朋友也不會惹上不該惹的事了。可你要一直這樣,像個任性的孩子,要把自己的心不惹塵埃、束在高閣,那麽身邊就沒有朋友了。”

    朱璿冷笑:“不愧是夢想當律師的人呀,口才真好。”

    劉昭惱道:“我批評你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如果惹出麻煩,你能麵對嗎?”

    朱璿道:“又是為我好,好吧,劉善人,劉菩薩,我謝謝您嘞!滿意了嗎?”

    劉昭:……

    朱璿取了睡衣去了浴室,眼角都不瞄他一下。

    次日一早,皇後已經得到女官匯報昨日七夕宴會期間的事,心中果然大怒,暗罵她是個不省心的家夥。自己曾千叮嚀萬囑咐,她還拍了胸脯跟自己說不過小事一樁。

    也就是說,她這段時間對她的教育是失敗了嗎?

    朱璿過來請安時,卻也沒見她麵有絲毫慚愧之色,讓皇後更加不滿。皇後直言昨日是怎麽一回事,朱璿說是喝了幾杯酒,才控製不住自己。

    皇後揉了揉額頭,讓她去皇後的辦公書房去抄《皇室家訓》,還得能毛筆寫楷書,朱璿不禁手預先就酸了起來。

    研好了墨,朱璿隻得在皇後的書房抄了一整天,手臂都抬不起來了。直到傍晚,太上皇讓大家去上陽宮一起用晚膳時,他才歇了下來。

    朱璿是和皇後一起去的,到了上陽宮,見明靜公主母女正陪著上皇和太上皇後說話。

    正是小美說起朱璿今天在書房抄《皇室家訓》,才令二老覺得奇怪,於是問了明靜公主。明靜公主知道怕是小美聽到了自己和皇後的談話,小美現在其實差不多的事都懂了,但仍是單純了些,她認為上皇太後最是疼愛太子妃,會不忍她受罰。

    見過禮後,皇太後問道:“皇後,太子妃又犯什麽事了?聽說她今天抄了一整天的家訓。”

    皇後隻能簡要地說了一遍昨日太子妃當眾言行失當有負她的希望的事。皇太後看向沉默不語,臉上沒有絲毫笑容的朱璿,說:“太子妃,你不是跟著女官好生學習準備了兩天嗎?怎麽還會出差錯?”

    朱璿說:“天有不測風雲,計劃趕不上變化。”

    上皇說:“太子怎麽不好生提醒你?”

    朱璿說:“皇爺爺冤枉太子殿下了,他提醒了,我不想聽而已。”

    眾人均都吃了一驚,皇後怒道:“你這是什麽態度?抄了一天家訓,還沒有絲毫悔改之意嗎?”

    朱璿說:“母後何必為我動怒?況且我隻是想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必牽扯太子。”

    皇後怒道:“好大的口氣!你能當什麽?你現在有安寧的生活,是因為別人在為你擋著風雨,但你總有一天會要長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都已經成親了。”

    上皇卻若有所思,問道:“和太子鬧別扭了?”

    朱璿知道皇室長輩中太上皇對自己最為慈愛,聽他這樣溫和相問,心底不由軟化幾分。

    她眼簾撲閃幾下,說:“也沒有不可開交,就是三觀有些差異,這很正常。”

    朱璿說:“我覺得沒有什麽錯,我沒有罵人,隻是有人當眾打我臉,我就把人遮羞布委婉地掀去而已。要我打不還口,罵不還手,我做不到。”

    太上皇後奇道:“誰敢當眾打太子妃的臉?”

    朱璿說:“楊家三小姐呀,當眾給我拉仇恨值,當我是凱蒂貓呀。雖然,我覺得這很狗血,但我得客觀的承認,太子還是一位對少女有少傷力的男生。我就是覺得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幾句輕飄飄的話給我下套,當自己演陰私宮鬥劇呢?我是個粗人,最看不上女人間的小心機陷害,我從不和猥瑣小人交朋友,本也兩不相幹。然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明靜公主感覺自己被毀了三觀,就更別說皇後、太上皇後了,連太上皇都半晌沒反應過來。

    “朱璿!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麽?!”隻見劉昭鐵青著一張臉快步從門外進來,他今天仍跟著皇帝學習政務,這才“下班”。

    他在門外也剛好聽到朱璿後麵一句話,他猜是要不好了,昨日溝通失敗,今天皇後怕也是教育失敗了。

    劉昭作揖,道:“太子妃的事兒臣也有錯,兒臣沒有好生勸誡太子妃。”

    皇後見他還要護著太子妃,不禁道:“太子妃可不是這麽說的,她說你勸了,是她不想聽。你再看她,到現在還沒有一絲悔意。”

    明靜不禁勸道:“母後,太子妃性子耿直了一些,都是因為太年輕了,你別往心裏去。”

    皇後說:“身為太子妃,怎麽能如此任性妄為?將來如何母儀天下?”

    朱璿見長輩們憂心,心中才有些愧疚,但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錯了。

    上皇長歎一口氣,說:“丫頭,你那句話說的是好像沒錯,有氣勢,有尊嚴。可是,實際上你在戰略上、戰術上都輸了個徹底。”

    朱璿嚅嚅道:“哪裏會和這個相幹?”

    上皇道:“怎麽不算?人一招惹你,你就懟回去,狗一咬你,你就非要咬回一口嗎?你的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你打了一場別人想打的仗,你從戰爭中得到了什麽利益?失去戰略主動權,打了一場對你隻有眼前蠅頭小利的戰爭,你算勝利嗎?看不上後宅陰司是對的,做人是要有格調,可是你做事的方向和方法全是一塌糊塗。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你直接懟回去就顯示你用的是‘最次伐兵’,直接的後果讓現場那麽多人看透你‘不善交謀’。那麽,將來隻要有利益上的衝突,最終結果是越來越多的人想通過和你的戰爭得到他們想要的好處。你打了一場對自己不夠本,又極可能間接製造出許多將來對你的領地和利益有野心的敵人,運道差時遍地都是敵人!你還堅持自己是光明正大的英雄,朕看你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再從陰謀論想一想,這不過是一個小兵小將,萬一這隻是背後的指揮官派來試探你的火力的炮灰呢?你早早的把炮/彈閉著眼睛打出去了,你連炮灰都沒打死就會輪到別人反攻了。你這樣的熊將在我當年的部隊裏要累死三軍的。你大爺爺當年沒讀過書,天生會打仗的胚子,隻有他占了別人便宜,別人卻難誘他浪費火/力先泄了底。你一分都沒學到?”

    朱璿這才恍然大悟,覺得自己選了最次的方法,並不算英雄,而從這些事來看,懟她確實無利可圖,隻是一時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