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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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幽靜的混沌境內,地勢高低不平,四處散落著大小不均的紫色晶石,閃爍著不太明亮的淡紫光暈,如極光遊弋在黑幕虛空。

    西南麵有個四象境地,其內養育著幾十頭幼獸,由四大凶獸嚴密守護,時刻警惕著藏匿在陰暗角落裏嗜血凶殘的洪荒獸前來偷襲。

    紫光縈繞的樹下,坐著個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他身後一雙渾圓的眼睛,癡癡地盯著他手中那串紫色珠串,那是他打磨許久的東西,同樣也是她惦記許久的東西。

    他回首朝她淺淺一笑,輕聲道:“時機尚未成熟,還不能給你。”

    說罷,將那珠串往懷裏一收,起身便走向樹的另一邊,帶動一路紫色光暈,如水波流轉,絢麗多彩。

    她不眨眼地注視著他健碩的後背,和那滿背柔順如流光的長發,忽地,耳旁聽到幾聲悅耳悠揚的聲響,她從未聽到過如此美妙的聲音,不由得側耳聆聽,然而,那美妙的聲音卻停了下來。

    耳畔響起他自言自語的話語,“尚可。”

    她飛到他身側,懸停在他肩頭,看到他寬厚的掌心躺著一支拇指粗細,一拃長的灰白細管。

    這是什麽物件?方才那悅耳的聲音便是從那裏邊傳出來的嗎?她好奇地歪著腦袋,看他拿骨刀在那細管上鑽孔,時而又用獸皮反複打磨,再拿到唇邊吹響。

    正是那聲音,美妙至極,她眨了眨眼睛。

    然而他卻搖頭,依舊不是很滿意,再次打磨那些孔洞。她專注地看著他雙手的動作,許久之後,再次傳來那美妙的聲音,他滿意地回頭來問她:“斕,如何?”

    她拚命點頭,想讓他明白自己有多喜歡。

    “喜歡嗎?”他盈盈笑問。

    她又頻頻點頭。

    他伸出大手罩於她頭頂,輕輕順了幾順,自言自語地說道:“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變成另外一番模樣,到那時,我會教給你些東西,予你注入一些新的記憶。”

    她似懂非懂,蹭了蹭他厚實的掌心,他掌心很溫暖,令她感覺十分舒適,立竿見影地進入甜美的夢境。

    他的掌心似乎有種魔力,總是令她不自覺地進入沉睡之中。

    在夢裏,他總是讓她看一些刻在玉簡上奇怪的圖案,教她一些晦澀難懂的話語,他說,這玉簡上刻著的是後世人們生活中常見的事物,是他們必須學習的文字,他給她講後世人們生活的環境將會是怎樣一番境地,他們會做些什麽,會遇到些什麽,吃些什麽,以及如何種出食物來,如何打造各種用具。

    她不懂什麽叫後世,也不明白那些人是從哪裏來,更不明白他們為何要吃東西,為何不像他們,隻需吐納幾口氣即可,但她很聽話,很認真地辨識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圖案。

    混沌境內沒有光陰和月華,隻有永無休止的閑散寂寞,百無聊賴至極,用來學識一些事物,真真是再好不過。

    漸漸的,她竟能識得那玉簡上大多文字,甚至能明白其中圖畫和文字所要表達的意思,再後來,她便能將學識到的文字寫給他看,每到此時,他便會笑得很開心,一麵微笑一麵摸她的頭,她很喜歡看他笑,自己也笑,盡管她發出的隻是單調的聲音,但他似乎能懂。

    他們常常在這個紫光環繞的地方,坐在這棵垂著無數沁紫枝條,泛著紫光的樹下,他用那支灰白細管吹奏出一長段美妙的聲音,她聽得興起,情不自禁地和著那聲音,在半空翩翩起舞。

    他總是情不自禁地停下來,出神地望著她飛舞的身影。

    當耳畔沒了那美妙的聲音,她便會飛回到他身旁,纏著他再次吹奏。

    他扭頭對她溫和地笑,順著她身上的羽毛,眼含期許,不止一次說道,“但願你能喜歡那個身體,盡快適應。”

    她聽不懂他的話,隻是無憂無慮地圍著他飛來飛去。

    不久之後,她便明白了他說那話的意思,她發現自己身上那些美麗的七彩羽毛,大片大片地往下掉,而且身體特別的疼,如同快要被撕裂一般,他將她抱在懷裏,柔聲安撫:“忍忍,再忍忍,很快便好。”

    她卻是疼得昏死過去。

    醒來之時,她發現自己身上原先那些漂亮得無與倫比的羽毛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幽藍幽藍輕飄飄的東西,同他身上的一樣,他管那叫衣裳,說是後世人們遮身避寒的東西。

    她不甚明白,這衣裳有什麽好,原先那身羽毛既好看又實用,可現在,她不習慣不能用翅膀自由自在地飛行,不習慣用兩隻腳走路,更不習慣身上這層叫做衣裳的東西,走著走著,便會被那衣裙絆倒。

    他斜靠在樹幹上,看著她飛快地向自己奔來,忍不住嗬嗬地笑出聲,柔聲道:“手不要扇,垂放在身體兩側自由擺動,對,且慢些,不要踮著腳尖跑,一步一步踩踏實,須知萬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

    她感覺十分地委屈,忍不住望著他兩眼淚花直轉,她很想變作他所希望的那樣的人,卻總是做不好,越做越錯,越錯越傷心,便賭氣賴在他身旁,低垂著腦袋,再不肯起身。

    他則輕輕揉著她的頭,一縷一縷地順著她滿頭散亂的長發,柔聲道:“放心,你仍可以變回原來的模樣,隻需習得一些簡便的法術即可,而且,即便不用翅膀,你仍可飛行,但你目前的樣子才是我所希望的,你不必心急,這具身軀目前對於你來說委實難了些,但我信你能做得很好,肯定會做得很好的,我會教你。”

    他牽著她,悉心教授她如何行走,如何使用雙手。

    漸漸的,她竟也能掌握那些技巧,熟練地駕馭這具新的身體,能快速平穩地奔跑,更是學會用雙手做許多從未做過的事情。

    之後,他便時常帶她去四象境地看那些幼獸,並將守護在那裏的四大凶獸喚出來指認給她,教她如何驅使它們。

    除此之外,她便喜歡安靜地趴在樹下捧著玉簡看的津津有味,或是光著腳在紫晶石上一路飛奔,踏出一連串絢麗的紫色光環,偶爾也變回真身盤旋在他頭頂,發出響亮的笑聲。

    她渾身肌膚白得幾近透明,細長的眉梢沒入兩鬢,眸光猶如一泓清泉,他看著她臉上逐漸豐富起來的笑容,忽然打算將當初的決定提前。

    許久以前,他心頭便有個想法,想要將這混沌境劈開,開辟出一個更大的世界,一個全新而瑰麗的世界。

    那之後不久,他便將她罩在一個光罩裏,在四象境地上空布下結界,一切就緒之後,將雙手化作一柄巨斧,向混沌境橫劈過去,隻聽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混沌境刹那間便從中間一分為二,成為上下兩半,輕盈且清明的東西,緩緩上升變作天,沉重渾濁的東西徐徐下沉,化作地。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剛剛形成的天地並不穩固,竟又逐漸靠近合攏,他擔心它們會重新合在一起,便用自己的身軀支撐起天地,頭頂著天,腳蹬著地,為了讓天足夠高,地足夠穩固,讓這個世界足夠寬廣,於是他不斷長高,不斷變大,許久之後,他竟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雙眼化作太陽和月亮,呼出的氣息化作四季的風和雲,身體和四肢變作遼闊的大地和崇山峻嶺,血液變作江河和廣漠的大海。

    他的心竟一分為二,化作兩個相貌相同,性格迥異的人。

    當她從迷蒙中清醒之時,發現世界變了樣,有了天和地,有了日出日落,白天黑夜,有了春夏秋冬四時。

    這個世界令她感覺新奇又陌生,可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麽,心中空出了好大一塊。

    她輕抿薄唇,似煙霞輕籠般矗立在雲端,俯視著腳下全新的世界。

    在她身側多出兩個人來,兩個令她感覺既陌生又熟悉的人,這二人除了容貌相同之外,再無相似之處。

    一人身著白衣,性情刻板剛正,神情寒涼如冰,一雙金瞳透著淡漠傲岸,似要將一切都隔絕在身之外,即便是離得很遠也能感覺到從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清冷。

    另一人一身紫衣,性子隨性灑脫,一雙近乎妖冶的紫色瞳仁,如夜空中的星辰璀璨奪目,略顯單薄的唇嫣紅如花色,一頭如同雲瀑般順滑的黑發直瀉而下,渾身上下亦仙亦魔竟能完美嵌合。

    四象境地在新世界裏化作了東西南北四大洲,原先豢養其中的神獸,分散到四大洲上,被四大凶獸分別守護著,而之前藏匿在混沌境的那些洪荒獸,在巨斧劈開混沌境那一刻,死傷大半,僥幸存活下來的,早已融入了廣漠的天地之間,無處覓蹤。

    在這新世界裏,白衣熱衷於在天上修建宮宇,紫衣喜歡遊覽山水和打造法器,而她,最喜歡的卻是種花,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花木,天上種了地上種,地上種了水中種,漫漫的歲月便不覺得漫長了。

    數萬年之後,世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天上地下逐漸熱鬧起來。

    此間,她心底也悄悄起了些許變化,對那二人的感覺稍有不同。

    白衣常拿規矩約束於她,這可以做那不可以做,這裏去得,那裏去不得,而紫衣卻喜歡陪著她鬧,天上地下無處不闖,自在逍遙不羈。

    這日,她將剛從西天境搜集來的紫色優曇蘿種在璿霄闕兩側後,便坐於雲端歇息,將手中一束七彩花,一片一片扯下拋向下界,興趣盎然地欣賞那些花瓣化作的七彩雲霞,漫天飛舞。

    玩得正興起,忽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隆隆的巨響,她嚇了一大跳,依稀記起許久以前曾聽到過類似的聲響,自那之後一切都變了樣,於是她起身朝聲音來源之處飛過去。

    直到天際邊沿,方看到雲層下入雲的巔峰上,白衣和紫衣兩人正在激烈纏鬥。

    那白衣指尖凝結著龐大的氣勢,金色光芒遮天蔽日,紫衣掌心爆出耀眼的紅光,勢如排山倒海。

    天空頓時忽明忽暗,電閃雷鳴,這架勢似要將天地萬物轟成齏粉。

    眼看這大好的世界將被他二人毀於掌下,她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細想這二人究竟為何鬥得如此狠絕,慌忙跳下雲層,合起雙手幻化出一記淡藍光球,隔空朝他二人中間橫劈過去,意圖強行將那兩人震開,卻不料恰逢此時,那二人也使出致命一招,隻聽一聲巨響,一陣強光過後,她便被震得倒飛出去,昏倒之前,看到白光之中,那二人如撕碎的落花,片片隕落。

    霎時,一切都歸於平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