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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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往下矮了幾寸,恨不得將自己藏到那案幾下麵去才好。
“你又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太後笑問,先皇後去得早,先皇又隻好修行,因此,皇室裏並無多少適齡的公主。
馳越收回視線,躬身說道:“馳越中意的姑娘,就在此處。”
那馳越原本就生得俊美,襯著一身華服,顯得更加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場上有不少隨父母進宮拜壽的大家閨秀,見馳越一身好皮相,早有芳心暗許的,又聽他說中意的姑娘就在此處,頓時惹得閨秀們期盼不已。
“馳越公子不妨直說,若是門當戶對,那真是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太後笑道。
馳越慢慢轉身,緩緩向女賓這方走來,一步一步走向最後麵,停在最外側的一張案幾前。
她抬起迷蒙的雙眸望著他,問道:“你來作甚?可是有事?”
“出來一下。”馳越笑盈盈地道。
“作甚?”
“來吧,好事。”
她將信將疑,丟下酒盞,起身站起來,想往外挪步,結果,身子搖晃得厲害,險些跌倒。
馳越忙伸出手臂遞到她眼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才穩住了身子。
他引她走到場地中央,扶她站好,轉身說道:“太後,馳越中意的姑娘,便是這位。”
場中頓時一片死寂,眾大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是當年朗一諾、朗子焱兩兄弟,一起帶回來的女子,這二人是如何寶貝她,即便沒有親眼見過,聽也聽說過,今日你馳越說要娶她,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隻聽‘噹’地一聲響,朗一諾將手中的酒樽一下扔在案幾上,臉色黑得嚇人。
“你中意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馳越,“為什麽?”
馳越笑道:“哪裏那麽多為什麽,喜歡一個人,難道還要先找諸多理由才開始?”
“為何不是?都如你這般,光憑一張嘴皮子,上下一碰,我便信了你,你當我是傻得離譜?”她晃了一下,馳越忙伸手攙住她,她卻打掉他的手。
“若你定要我找些理由,那好吧,便是因你生得極美,本公子為之傾倒,這個理由足夠了嗎?若是不夠,本公子再列舉一些?!”他挑唇對她笑道。
“馳越公子,若夏姑娘同意,老身便予你們賜婚,若她不願意,那老身也不好強人所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太後正色道。
“正是!”馳越頷首,然後轉身麵向她,一本正經地小聲說道:“你認真聽清楚,我不是要你嫁給我,我隻是要你好好想清楚,你是否真的願意以那不清不楚的身份,在暘王府呆一輩子?甘心一輩子委委屈屈?你可知道外麵還有一片不一樣的天空?他能給你的,我也能夠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還能給你,我不是真的要你答應嫁給我,隻是讓你有一個離開暘王府的契機,你想清楚了再作答。”
她心中忽然為之一震,酒醒了一半,這些年,她還真的從未想過這些,不管是朗一諾還是朗子焱,對她好,好得令她忘記自己與他們之間應有的距離,也從未認真想過自己應該處在什麽位置,早已習慣成自然地享受著本不屬於自己的一切,如今想來,還真是汗顏。
以前身份不同,沒想到這些,倒也罷了,如今,已不同於往常的她,勢必得好好考慮考慮。
隻是,他們倆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嗎?需要他來拯救自己!?
“夏丫頭,馳越公子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且說說,願意不願意跟馳越公子結為連理?”太後花錦珊又問。
一陣微涼的秋風吹過,場下細碎的談話聲落入她耳裏。
“她會答應嗎?”
“我看未必,暘王的身份何其尊貴,她怎舍得放棄?!”
“以王爺的身份,皇室宗族規矩在那裏擺著,她是不可能成為正妃的,可讓她就這麽沒名沒分地留在王爺身邊,她怎會甘心?”
“說得也是,馳越公子好歹是庾國王族,請太後指婚,能令她身份平白抬高不少,何樂而不為!”
又一個聲音插進來,“這很難說,馳越公子畢竟不是我桑岐人,離開桑岐,誰還在乎她是…誰…”
朗一諾緊緊盯著場中人,渾身散發出的陣陣寒氣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宴會上空。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一片落葉隨著風,打著旋兒滾到她腳邊,她緩緩抬起頭,淡淡地道:“我願意。”
“不行!”
這兩個字,猶如冰錐砸在堅硬的地麵,濺起細碎冰淩刺入人心,眾人連呼吸都屏住了。
“為何不行?”她揚起臉,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留下蒼白和瘦削。
“我說不行便是不行!”
“皇上,即便是報答當年的知遇之恩,侍奉您和暘王,五年足以,更何況,常儀早已成年,上無父母旁無至親,自己的終身大事隻能自己拿主意,如今,常儀難得遇到一個知己,想要托付終身,有何不可?”
“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朗一諾咬牙,一字一句地問。
“常儀知道,常儀還沒喝糊塗,知道分寸。”
“哼,分寸?你就是這般拿捏分寸的?!……行了,休得再提此事,速速回府去。”那口氣,更像是在斥責一個不聽話的頑童。
她冷下臉來,斟酌片刻,想著用什麽話回他,終究是沒找到合適的詞句來,最後沉聲道:“您是帝王,多少大事等著您定奪,民女這等小事便不勞您憂心了。”
“馮濤!尋幾個婆子,將她扛出去!送回暘王府!”朗一諾氣得兩眼冒出火來。
她有些驚愕,不敢置信地看著台上那人,他從未對她生過這麽大的氣,看來,今日當真是把他得罪得很了!於是趕緊說道:“也罷,終身大事不可兒戲,容民女好好考慮一下,那民女就…先回去了!?”
若不先順著他,隻怕他會真的找些婆子來將自己扛出去。
說罷,她向台上一臉木然的太後和皇後告退,然後轉身對麵色不悅的馳越說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常儀先告辭了。”
也不等他反應,便踏著虛浮的腳步,離開了宴會現場。
沿著熟悉的道路,她快速往外走,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放慢了腳步,不緊不慢地往外走,欣賞著沿途的花草。
忽聽得身後有清淺細碎的腳步聲,她以為是朗一諾派來護送她出宮的宮娥,便懨懨地說道:“這路我也認得,不勞煩姑娘了。”
身後的人並沒有搭話,隻是緩緩地隨著她的步調前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