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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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送便送吧,她懶得再去理會,連頭都不曾回過一下,繼續緩緩走著。
走了好一陣,她終於發覺有些不對勁,回身看時,這才發現,身後哪裏有什麽宮娥,隻是一個三歲大小,長得滾圓的一個孩童,他正專心致誌地踩著地上她的影子。
這小孩長得實在可愛,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就連身子,都是圓乎乎的,加之他身穿一件蔗糖色的衣裳,活像一顆在地上滾動的糖豆,她頓時感到自己瞬間被軟化了。
“你這糖豆是哪家的?跟著我做什麽?”她蹲下身子,視線與之齊平,伸出雙手揉捏著他肉嘟嘟的臉蛋。
“我是摯兒,你是誰?你要去哪裏?”那糖豆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歪頭一本正經地問她。
她被逗笑了,說道:“我要出宮去了,你呢?你也要出宮去嗎?你的侍婢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袖袋裏摸出櫻桃蜜餞盒子,打開來,遞到糖豆眼前。
那糖豆忽地兩眼一亮,閃著星星,問道:“這是什麽?吃的麽?”
“當然,都給你了。”
“真的?!”小家夥忙拈了一顆塞進小嘴兒裏,兩眼眯成了一條縫,欣喜道:“哇,真好吃,我這輩子都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蜜餞。”
她大笑起來,“你才多大,竟敢說什麽這輩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在做什麽呢!”
他小嘴兒不停,嘟囔不清地說道:“我…在和玉蕁…捉迷藏呢,她笨得很…總也找不到我。”他鼓著腮幫揚起小臉兒,一臉的得意。
“那你算是頂厲害頂厲害的人物了……”人家哪裏是找不著你,隻是為了配合你罷了。
“那是!母後說,摯兒將會是最最厲害的人,可父皇從來沒有說過,”他的神色一下委頓下來,人模人樣地歎了一口,說道:“他好像不大喜歡我,出去那麽些時日,回來都不曾給摯兒帶禮物。”
父皇母後?這糖豆兒是朗一諾的兒子!難怪,總感覺在哪裏見過,這舉手投足間,還真是有一些他的影子,尤其是這雙鳳眼,像極了朗一諾。
她感覺臉上的笑有些僵,不想再見著他,卻又見著他的兒子。
“皇子殿下,奴婢找不到你,你出來吧。”遠處傳來宮娥呼喊糖豆兒聲音。
“有人來尋你了,你快快過去吧。”她站起身,輕輕推了推他的後背。
那糖豆兒扭了扭身子,嘟囔道:“我不想回去,母後總是每日要我做這做那,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無聊得緊,倒不如跟你出宮去快活些。”
“嗬!你怎知出宮便一定會快活?再說,你又怎能肯定我會帶你出宮?難道你就不怕我是壞人麽?”她笑道。
“我覺著你是個好人!摯兒這麽一丁點兒要求,你必定是不會拒絕的。”小糖豆眨巴著眼睛,搖頭晃腦道。
“哈!若我不帶你出宮,我便成壞人了是不?!”這是個什麽道理?!她有些哭笑不得。
一個身穿絳色衣裙的年輕婦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把攬住孩子,驚恐萬狀地道:“皇子殿下,你怎麽跑這麽遠,讓奴婢好找。”
接著,又對她幹巴巴地道:“多謝姑娘,幫忙照看小殿下。”
她淡淡地道:“我也沒怎麽著,剛好遇著而已,你快領他回去吧,天涼了,小心著涼。”
“是,奴婢這就帶小殿下回去。”說罷,那婦人便牽著小糖豆的手,往回走,臨了還望她一眼,眼神頗有些耐人尋味。
那小糖豆不情不願地一邊走一邊扭頭問她:“你叫什麽名字?我叫父皇帶我去找你玩可好?”
“不好!”
“為何?”
“我要出遠門了,你找不到我的。”
小糖豆哀怨地嘟著嘴,回身乖乖地走了。
她看著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一叢紫薇後麵,便也轉身繼續往外走去。
出了宮門,便見一溜的馬車候在大門外,馮濤站在最前麵的馬車旁邊,正在與車夫說著話,見她出來,便迎上前來。
“夏姑娘,皇上命在下送你回去。”
打橫裏插進一個聲音來:“不勞煩馮兄了,王爺命小弟前來接姑娘回府,路上耽擱了一下,來遲了。”
隻見張繆擠上前,直直地插在馮濤和她中間。
馮濤打了個哈哈:“也罷,我隻說暘王事情繁忙,竟將夏姑娘給忘在了宮內,所以皇上才吩咐在下來送姑娘呢!你來了便好。”
兩人拱手錯身而過,一個回宮複命,一個領著她走向馬車。
她上車坐穩之後,挑開車簾問道:“張福將,王爺去哪兒了?”
她本不想問這個,可今日進宮來著實看了一出好戲,而帶她入宮的他,卻不知所蹤,她有些氣不過。
張繆上前回話:“聽聞,五鬆坊那邊出了點兒事。”
她一聽這話,更是好奇:“五鬆坊不是外來使臣們暫居之所嗎?什麽事,竟使得他從那樣的場合下離席而去?”
“聽鐵頭說,那廂死了七八個人,死狀頗為異常。”
“死了人,不是該找司寇嗎?要他去何用?”
張繆眉心一跳,夏姑娘還真是敢說,‘要他去何用’,這意思好像是,咱爺沒什麽本事似的,竟一時找不到話往下接,正為難之際,她卻說:“算了,走吧。”
說罷,她放下簾子,回身靠在車體上。
先前喝了那麽多酒,這會兒又有些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她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車已到了王府門前,斂秋挑開簾子輕聲喚她:“姑娘,到家了。”
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起身鑽出馬車,張繆放好馬凳,斂秋扶著她走下車來。
“張爺說姑娘吃了不少酒,奴婢馬上吩咐他們熬些醒酒湯來。”
“醒酒湯就不必了,煮些粥便是,先前光顧著吃酒去了,肚子還是空的。”
斂秋一邊虛扶著她往裏走,一邊說道:“姑娘,那宮宴上什麽好東西沒有,你卻偏偏隻吃了些不飽肚的酒,奴婢瞧著,姑娘定是受了些氣。”
她眯起了眼睛,笑道:“受氣倒不至於,隻是看了一出好戲,竟沒顧得上吃,不怪你責備我。”
斂秋有些急了:“奴婢哪裏是責備姑娘!分明是擔心餓著姑娘了,姑娘這樣說,竟叫奴婢一片真心付了流水。”
她側頭看著斂秋,瞧她急成那樣,便不忍再逗她,想著朗子焱那樣一個錚錚男兒,竟調教出這樣一個心思細膩的丫頭來,實在是出乎人意料。
回到清荷苑,洗漱一番之後,她便在窗前的軟榻上靠著,閉著眼睛等斂秋端粥來,這一靠,竟然睡著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