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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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三指,捏著酒盞邊沿,敬了馳越一下,揚脖子一飲而盡。
他隱約感覺她有些不太對勁,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隻得默默地陪著吃了一盞,隨即,又將兩人酒盞斟滿。
見她望著酒盞發呆,他頓了頓,問道:“常儀,你心中有事!?”
“嗯…”她淡淡回了一個字,端起酒盞吃了一半,放下道:“馳越,三聲閣一直都還在你手中,對麽?”
馳越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點頭道:“是。”
“奉項隻是你的一個掩護而已?!”
“是。”他訕笑,給自己斟滿酒。
“此次,你來桑岐,原本是要與成雲銘聯手的,因你們早已達成協議,待你助他推翻郎一諾,奪得大權之後,他便助你奪取庾國王位?!”
“是。”他看著手中的酒,毫不遲疑地回答著,又滿飲了一盞。
“那為何,你又中途變卦了?”她詫異道。
馳越忽然抬頭,一雙晶亮的眸子注視著對麵的她,道:“因我發現,我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一位姑娘。”
基於這段日子他的種種表現,她還真不敢貿然問出‘你愛上了誰’這句話,隻怕他嘴裏嘣出個‘你’字來,他們便無法繼續往下聊了。
她淺淺一笑,道:“因你反水,成雲銘才一敗塗地的吧?!”
他所答非所問地道:“這段時日,我想通了許多事情,人這一輩子,不過短短幾十載,擁有再多,百年之後,終歸塵歸塵,土歸土,拚命追逐那些本不屬於你的東西,焉知不是舍本逐末?不如把握身邊該把握的!”
她聽在耳裏,想在心頭,馳越能有這樣的轉變,並直言不諱地說出來,不愧為堂堂正正的漢子,便也不再糾結,道:“馳越,我是來與你道別的。”
馳越原本晶亮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他垂下眼簾,取長勺,為自己斟滿酒,一揚脖子飲盡,苦笑道:“我知道這一日會來,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她跟著笑了,將自己麵前酒盞內的酒飲盡,示意馳越再給自己滿上,緩緩道:“我在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什麽?”馳越已有些混沌。
“灑脫…”
……
說好兩盞,結果,她自己都不知究竟吃了多少,到後來,兩人均醉倒在地,頭挨頭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天色已黑盡,身上蓋著薄被,身旁的火盆燃得很旺,馳越蹙眉睡得很沉。
她悄悄起身,整了整衣裙,披上鬥篷,走下地台。
沐都迎上來,正要說話,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聲道:“讓他再睡會兒。”
沐都點頭,將她送至大門外,門外已為她備好馬車。
從馳越府邸出來,她讓車夫直接趕車往暘王府而去。
她站在暘王府門口,望著緊閉著的,厚重的門頁,心頭一陣膽怯。
她沒想到,臨了,卻忽然沒了言語,心口竟慌得好似有些支持不住,由內至外的恐慌,將她整個人包裹著,甚至連叫門的勇氣都沒有。
她局促不安地在門前來回徘徊,直到聽見門頁發出‘吱嘎’一聲輕響,她才驚醒過來,慌忙躲進暗處。
隻見高大的門頁緩緩開了一條縫,一個嬌俏的身影一閃而出。
她站在暗處,借著王府門廊下的燈籠,門前情景瞧得一清二楚。
那索布妲左右望了一眼,飛快地往青園方向跑去,她猶豫了一下,便悄悄尾隨過去。
沒想到,索布妲來到的地方竟是新建的公主府,開門的小廝見是自家主子,慌忙將她迎了進去,關上大門。
索布妲的行為實在令人費解,她回自己府上,本該正大光明,為何要這般偷偷摸摸?莫非,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蹙眉思索片刻,便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她圍著院牆走了半圈,尋找可以翻越的地方。
所幸,有一棵大樹生在圍牆邊上,枝丫正好伸到院牆上方,如今,她的身手矯健,得益於常儀自幼長在山中,爬樹自然不在話下。
因此,她三兩下便爬上樹梢,借著自身體重,壓低枝條,穩穩落在院牆上,然後縱身一躍,跳到牆內積雪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她四下打量一番,找準方向,往那處有燈光的地方摸了過去。
室內,索布妲小心翼翼的聲音傳出來:“上仙,昨日,王爺回來時好像有些不妥!”
與之對話的那人,並未立即出聲說話,過了片刻才回答,聲音裏有一絲倦怠,滿滿的恨意:“活該!”
窗外的她,沒明白這兩字的含義,心中大惑不解。
索布妲的話又傳來,“王爺好幾日都不曾過問過阿妲了,他會不會…已經知道我懷孕是假?”
“不管他知道還是不知道,亦或是裝著不知道,你都予我好好的守在那裏,直到那女人出現,再來回稟。”
“可是上仙,那女人會來麽?我聽下人說,她是被天神接走的,會不會再也不會出現了?”
“你是在質疑本仙的話麽?!速速回去!”那聲音似有不耐,抬高了聲調,引得一陣嗆咳。
她愈發奇怪,聽這聲音是霓舞,可她怎會藏在公主府?而且身體顯然不妥,誰傷得了她?還有,她們說那個女人,是自己麽?
她悄悄靠近窗戶,從縫隙處往裏瞧,隻見霓舞半靠在睡榻上,臉色蒼白,索布妲小心翼翼地退至門邊,轉身出門。
她趕忙隱到轉角暗處,等索布妲離開後,便慢慢尋原路離開了公主府,再次來到王府。
這次,她不再猶豫,在索布妲進門之後不久,便上前敲響了門扉上的銅環。
雖說守門的侍衛有些詫異,但依舊恭敬地引她去了朗子焱的院子。
可她無論如何想不到,僅一日不見,朗子焱已變得如此憔悴不堪,似乎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她終於明白索布妲口中的不妥是個什麽意思了。
她進去時,他正閉著眼睛靠在軟靠上,身上紫色衣袍鬆散地半敞著,露出一節凸出的鎖骨,手中摩挲著一隻玉簪。
她發現,那正是她遺落在白府的那支,他送給自己的那支。
她忽然感到心口堵得難受,曾自詡為十分理智的人,卻沒想到,這一刻差點兒淚流滿麵。
似乎有所感應,朗子焱忽然睜開眼睛,見是她,先是一愣,隨即,猛然起身,二話不說,上前便將她攬進懷中,一手禁錮住她的身子,一手扣緊她的後腦勺,密不透風地吻在她的唇上。
她像遭到雷擊一般渾身戰栗,這酥麻和窒息的感覺,讓她無法自持,不由自主地回應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