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獵海獵天獵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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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蜒喝道:“你聽得懂我的話,那倒容易不少,你將自己來曆,與青城派恩怨,都老老實實告訴我!”

    少年恨恨道:“我不服,不服!你仗著哥哥骨頭,咱們重新打過!”

    盤蜒道:“你這小魔頭看似蠢笨,可著實奸猾,你冒充青城派的,混入水榭報仇,又引我來此陷阱,手段環環相扣,我既然將你製住,豈能輕易放你?”

    少年隻道:“你本事差勁,身手低微,若放了我,怎是我的對手?你不如殺了我,不然我不服氣,什麽都不告訴你。”

    盤蜒苦笑道:“你以為我非知道那些陳年舊事麽?”

    少年眼中閃光,不似受縛的獵物,倒像是潛伏的獵手,他道:“你要找到寶藏,我和妹妹缺一不可。”

    盤蜒略一沉吟,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道:“我本名早就忘了,眼叫做海獵。”

    盤蜒一抽晨海神鞭,喀喀幾聲,那少年重獲自由。少年哈哈一笑,眼神憎恨,卻又鄙夷,似笑盤蜒愚不可及一般。

    盤蜒道:“咱倆再來鬥鬥?我若贏了,你將前因後果如實道來。”

    少年又道:“你拿著哥哥骨頭,我大大不利,怎麽公平?”

    盤蜒指著地上那屍骸陣法,道:“在這陣法中,我這兵刃所占便宜,不免大打折扣。”

    海獵伸伸懶腰,道:“這陣法沒什麽用,我還對付不了這根....”話說一半,他人隱現,倏地已到盤蜒身後,彎刀急刺,如同狂風一般。

    盤蜒心念一動:“我所料不錯,他雖仍怕這魚骨鞭,但已好轉不少。”手一抬,魚骨鞭追上魚骨刀,幾聲交鳴,將少年奇快招式擋住。

    少年不等盤蜒收招,彎刀一變,驀然指向盤蜒咽喉,同時輕啟嘴唇,舌尖鑽出,點向盤蜒額頭,快的形影難辨,神鬼莫測。

    盤蜒又想:“索酒擅長一門‘紫蟲心法’,運用之時,自身行速倍增,而敵人卻似變得遲緩無比,打鬥時大占好處。這少年身手與那時的索酒相似,可那紫蟲心法注重行動精準,不差毫厘,而這少年卻是行蹤詭異,難以捉摸,單以殺敵而論,威力更在紫蟲心法之上。”

    他一邊思索,一邊獨臂不停轉動晨海神鞭,忽上忽下,或左或右,隻需挪動幾寸,就將少年兵刃格開。少年以快、怪來襲,盤蜒則以穩、準防備。雙方相持,少年縱然上躥下跳、來回穿梭,卻始終難突入盤蜒門戶。

    不多時,鬥了百招,盤蜒身子一轉,使一招隱秘的鞭法,少年大聲慘叫,胸口上鮮血淋漓,他陡然退開,跪倒在地,身子一動不動。盤蜒見他破綻百出,也不追擊,問道:“你怎麽了?”

    少年抬起頭,眼淚汪汪,模樣可憐,他顫聲道:“你用我哥哥屍骨打我,好生殘忍,與青城那些大惡人有何不同?”

    盤蜒提聲道:“你想騙我舍了這兵刃,那是癡心妄想!你是人形,你哥哥怎會是這魚骨之身?”

    少年哽咽道:“我說的是實話,哥哥、我、妹妹三人被困在遙遠的島嶼上,逃不出去,日子過得很是淒苦,我們又累又餓,相依為命,時時刻刻昏昏沉沉,活著都不如死了。哥哥後來當真死去,青城派的人來了,帶走哥哥的骨頭,劫走了妹妹,我得了自由之後,這才找了過來。”

    盤蜒不由心想:“這少年身軀異樣,他哥哥亦非人形,他妹妹落入徐宗等人手裏,這三兄妹遭遇可謂極慘。”可又說:“但這地上死者,可是被你所殺?你是食人妖魔,我焉能饒你?”

    少年又低語幾聲,細不可聞,盤蜒隻得走近一步。

    聽他道:“我兄妹三人遭際太慘,被母親關押在黑牢裏,無人照看,隻能吃老鼠、蚯蚓、死魚為生。我哥哥...我哥哥發了瘋,有幾回想要殺了妹妹,吃她血肉,我倆隻得遠遠躲著他。後來....後來....我為保護妹妹,落入哥哥手裏,以為自己定會死了,可他...將我當做姑娘,親我的嘴,好生虐待我,我好恨、好苦,神智這才如此紊亂...”

    盤蜒心下不忍,道:“原來你也是苦命之人。”

    少年站了起來,解開衣衫,露出傷痕累累、淒慘瘦弱的身子,登時一股香氣散發出來,頗為動人心魄。他哭道:“你瞧,你瞧,我被他折磨成這副模樣。”

    他聲音異常柔弱,樣貌楚楚可憐,體香引人入勝,身世也聳人聽聞。隱然間,盤蜒生出個念頭,隻想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身軀,他並非女子,但這模樣卻比世間最妖豔的女子更為誘人。

    少年又朝盤蜒靠近幾步,道:“後來,我.....蒙一位...了不起的海神指點,偷了哥哥頭發,借此施法,將哥哥變作一條大魚,活生生令他窒息而死,我和妹妹恨他入骨,就吃他屍身,咱們雖然報了仇,可我害怕他這根大骨頭,一見到此物,我....我就難受的要死。我求求你,你拋下這魚骨吧,我....我什麽都願為你做,哪怕....哪怕你要我身子,我也絕不抗拒。”

    盤蜒暗想:“不錯,我若借此邪魔之物,當真勝之不武。”手垂了下去,那魚骨鞭落在身側。

    少年又嬌聲道:“好,好,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我一生中沒有爹爹,你從今往後,就是我爹爹了,我可以...可以陪你睡覺,讓你高興,你看我的臉,是不是像個漂亮的小丫頭?”

    他此時已離盤蜒極近,刹那間,那少年身軀傷口處湧出無數遊魚,身軀透明,皆尖牙利嘴,樣貌凶殘,一窩蜂朝盤蜒咬去。盤蜒猛然驚醒,施展身法,急退數丈,但那遊魚快如閃電,頃刻間追了上來,盤蜒一轉晨海神鞭,但那幽靈魚機靈扭動,竟從鞭法縫隙中鑽過,盤蜒迫不得已,調起破雲內勁,“轟”地一聲,一團大火從掌中噴出,將幽靈魚燒得幹淨。

    少年大聲尖叫,聲音充滿憤怒,盤蜒也暗自心驚:“我在這世道上待得太久,體質心態漸近凡人,竟險些著了他的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盤蜒啊盤蜒,你縱然有破雲之軀,真仙之氣,可稍有不慎,調度不及,也非遭重創不可。”

    他清醒過來,又想:“這少年聲音如樂,勾魂奪魄,香氣沁心,令人沉醉。他一身本領,皆是極厲害的捕獵手段,當真神鬼莫測,叫人防不勝防。教他那本領的海神究竟是誰?”

    少年心頭驚恐,實則更勝過盤蜒,他本以為之所以敵不過此人,是那魚骨鞭克製之故,可見了剛剛那火雲般的一掌,才知敵人確有真才實學,武功強悍,更勝自己。

    他精通諸般暗殺詭計,眼珠一轉,已擬定方針,意欲暫且撤走,避開鋒芒。盤蜒喊道:“哪裏走!”足尖一點,一招“光芒萬丈”,鞭影密密麻麻,籠罩八方,少年臉色驚懼,骨刀縱橫抵擋,但盤蜒手上加勁,霎時將他骨刀擊飛。

    海獵喊道:“慢著!慢著!我一死,我捉來的小娃娃也都活不成了。”

    盤蜒微微一愣,道:“你還捉來小娃娃?”

    海獵道:“不錯,我依照海神所傳,布下這生老病死陣法,本來分老、壯、少、幼四處,圍成轉輪,啃老者,殺壯者,廢少者,傷幼者。我是陣法中樞,從中獲益,我於心不忍,雖捉來些幼童,可並未加害,可除我之外,誰也不知他們在哪兒。”

    盤蜒心想:“這有何難?我隻需施展幻靈真氣,迷住此人心魂,難道還問不出這些孩童下落?他即便真有一念之仁,可手上已沾滿鮮血,我如何還要猶豫?”他與默雪、陽問天等相處久了,扮作慈祥老者,潛移默化之間,竟有些婆婆媽媽,顧慮重重起來。

    就在此時,入口處腳步聲響,盤蜒一瞧,不禁叫苦,隻見有數個人影走了進來,其中兩男一女,身穿暗紅長衫,頭戴紅冠,臉色慘白,微微發青,眼神銳利如刀。那兩個男子懷裏各抱著一人,正是默雪與道兒。

    盤蜒心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幾人是這海獵小妖的同黨麽?“問道:“默雪,道兒,你們沒事麽?”

    兩人睜開眼,眼神清醒,可身上無力,說不出話來。

    那女子是個極冷峻嚴厲的年輕婦人,她指著盤蜒道:“這兩個女子守在外頭,替魔頭看家,中了我等奇毒放倒,眼下性命無礙,但生死在我等一念之間。是你放了這對異獸子女麽?那海芝女孩又在何處?”

    盤蜒茫然道:“你們是來捉這海獵的麽?那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正說話間,海獵身形急動,來到屍堆之間,那屍堆忽然散開,其下露出一個水潭,他輕輕一躍,往水潭中跳下。

    盤蜒早有防備,魚骨鞭探出,已卷住海獵腳踝,海獵急於逃跑,哪想得到盤蜒反應竟如此快速。

    突然,空中裂開一個黑影,那黑影轉眼擴大,成了窗戶大小,有一黑衣漢子探頭出來,與魚骨鞭一撞,砰地一聲,那鞭子頓時四分五裂。

    海獵大喜,一頭鑽入水潭,驀地無影無蹤。

    那黑衣漢子暈暈乎乎,頭破血流,愣了片刻,又悶聲不響的鑽回黑影,悄然離去。

    盤蜒見海獵逃走,心下沮喪,暗想:“這漢子使得是空間挪移之法,似是伏羲通天道,或是太乙靈道術,可又似乎皆不相像,這又是何方人物?他為何要助這海獵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