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深宮內苑囚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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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問天嚇得一躍而起,不禁喊道:“你....你說什麽?”
吉雅笑得更是歡暢,像是看著自己寵愛有加,卻又全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她道:“你去會五派盟會之時,我偷偷前往京城,為的就是此事。如今皇帝老兒海山病重,料來活不了多久。你娘當年恩及群臣,有不少人受她好處,他們眼下官職極高,偷偷將這消息告訴了我。我說:‘我相公是忽必烈之孫,若能登上帝位,大夥兒這相助之恩,他必竭力報答。’”
陽問天道:“可...可天子之位,豈能說變就變?那八達親王不是皇太子麽?”
吉雅道:“關鍵之處就在於此,我已聯係左丞相脫虎脫、平掌政事三寶奴、樂實、保八這些大臣,商議一番,定下計策。你扮作一侍衛,混入宮中,服侍海山。那海山活不了多久,咱們再宣愛育黎拔力八達入宮探望,找一時機,將兩人全數殺了。”
陽問天身子一震,道:“這如何...如何使得?即便真殺了他,他是皇太子,群臣又豈能答應?”他知道這八達親王乃海山兄弟,受封皇太子之位,就算這兩人都死去,海山之子也可繼位。
吉雅笑道:“脫虎脫、三寶奴這些大臣一手遮天,早已派出刺客,去殺海山、八達他們的子嗣。他們都是你娘的老部下,對她很是服氣,待你自也不同。”
陽問天道:“我是明教教主,滿口‘驅逐韃靼,光複漢室’,豈能當元帝?那不是說一套,做一套麽?”
吉雅拍拍他腦門,格格笑道:“我的好相公,你當上皇帝之後,要善待漢人,自也由得你。”
陽問天急道:“不行,不行,這皇帝之位,豈能讓一從天而降,全不相幹之人奪走?即便一時坐上皇位,那脫虎脫...三寶奴定然更有陰謀害我。”
吉雅傲然道:“這些老滑頭,嘴裏說要報答九和姑姑的大恩,可實則以為咱們良善可欺,唯有任由他們擺布。他們不知你武功蓋代,更以為我是個甚麽都不懂的小丫頭。待得大局已定,咱們恩威並施,賞罰分明,要他們都大吃一驚,可也來不及反悔啦。”
陽問天仍坐立不安,吉雅道:“愛育黎拔力八達這人,咱們上回打過交道,看似有些小聰明,實則是個無能的大蠢貨。咱們騙他入宮,他定然中計。你莫要優柔寡斷,若海山早早去世,八達得了消息,咱們要悄悄殺他,隻怕並不這般容易。”
陽問天深愛吉雅,對她智計極為心折,經她勸了幾句,已然下定決心,道:“好,我何時動身?”
吉雅道:“我再稍稍收拾收拾,一天之後,帶上萬裏大哥、虎斑兄弟、卜罕、博忽四人,留安克吉在山上主持局麵。我本擔心宮中有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你未必能穩操勝券,可如今知道你能耐,此去必然黃袍加身,江山就是你陽家的啦。”
陽問天恍恍惚惚,如在夢中,心想:“我此去....真能魚躍龍門,蛻變為龍麽?”想著想著,又惶恐,又熱心。
計較妥當,吉雅立即傳四大法王,如實告知計策,那四人聽聞她布置周詳,陽問天離這皇位僅有咫尺之遙,更是熱血沸騰,驚喜萬分。
萬裏遙道:“本來大內高手如雲,不易對付,但教主如今收獲這等威能,莫說刺殺皇太子,便是直闖入宮,也能取其首級。”
另三人大聲稱善,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吉雅又將教務安排的井井有條,不再多想,休息一晚,次日出發,振轡狂奔,日夜趕路,往東北而去。
千裏山河,不久而過,眾人扮作商販,順利混入京城,與脫虎脫、三寶樂、保八等大臣於一莊園偷偷碰麵。
眾大臣見陽問天相貌英俊,更勝傳聞,與九和頗為相似,無不稱讚,又想起他不久將是皇帝,更是馬屁連篇。萬裏遙等人見這等無恥模樣,心裏嘲笑,卻又暗暗提防。
脫虎脫笑道:“愛育黎拔力八達與咱們素來作對,他若登基,咱們這幾人位置可坐不住了。”
吉雅嗔道:“諸位皆乃國之棟梁,何人能夠替換?這八達親王眼光胸懷,可遠遠及不上我相公了。我相公登基之後,更要加倍倚仗諸位。”
眾人微笑點頭,不久正襟危坐,說起入宮後諸般關竅。
在場諸位大臣已買通大內侍衛、宮女、太監,任由陽問天、萬裏遙等混入其中,吉雅則住在一位宮女屋內。虎斑並無胡須,可扮作太監,暗中保護她。陽問天隻聽一遍,已將眾要點牢記在心。虎斑暗罵晦氣,可也唯有領命。
三寶樂道:“海山屋中,侍衛不斷輪替,且不得進入內屋。博忽、卜罕二位且在外接應,陽...陽公子與萬裏遙兩位可借機藏入其中,用屏風遮擋行跡。海山病入膏肓,人事不知,兩位若仍不放心,可以點他穴道。其餘送飯太監、看病禦醫,兩位也應付得了。”
陽問天問道:“何時傳那愛育黎拔力八達?”
脫虎脫笑容滿麵,心裏得意,道:“三天前,我趁海山尚清醒時,依照吉雅公主囑托,求他傳出口諭,宣皇太子探病。八達親王人不在京城,但為了這皇位,隻怕正火急火燎,風風火火的匆匆趕路,料想不出兩天,就能回來。”
陽問天放心下來,想:“兩天時日,倒也不久。”
再討論其中細節,終於議定,脫虎脫擺開宴席,款待明教眾人。
第二天一早,脫虎脫、三寶樂上朝時,助陽問天等蒙混過關。一路偶遭盤問,可這二人位高權重,無人膽敢阻攔。繞來繞去,折轉前行,終於來到內宮前頭,隨後又有人上前引路,也都是眾臣同黨。
陽問天、萬裏遙行至元帝寢宮中,再有一隊侍衛走來,掩護二人,漸漸深入。陽問天見這宮殿深奧至極,金碧輝煌,無處不珠光寶氣、璀璨奪目,心想:“莫說這地方如此之大,便是這耀眼珠寶,也能把人迷得不知身在何處。”
行至途中,侍衛指揮使說了句暗語:“左首那樹上光禿禿的,右首樟樹倒有鳥雀。”
陽問天、萬裏遙心知肚明,施展身法,往右首走去,躲過途中十來個侍衛,躍上橫梁,潛入屋中,不久到一寬闊精致的臥房內,隻見一臉色慘淡、肌肉鬆弛的漢子躺在大床上,呼吸衰弱,胸口噪音有如鋸木,不時低聲咳嗽。
其餘侍衛都不敢入內,更不敢探頭張望。或許他們也是脫虎脫、三寶樂他們的人。
陽問天依稀記得少年時曾見過此人,這海山比他不過大了幾歲,可當時看來,高大勇猛的不可思議。
眼下他約莫三十多歲,可看來已老邁衰弱,快要死了,而陽問天練氣有成,看來仍是二十歲出頭的英俊少年。
他是皇帝,陽問天是草民,可眼下皇帝真的比草民快樂麽?
此人正是殺害九和的首惡,正是他指使於凡、邵威靈,殺了陽問天母親,令他顛沛流離,淪落江湖,從此吃盡苦頭。
但即便海山不下手,母親真能存活下來麽?她熱衷於爭鬥,結交朝臣,各處布滿眼線,難免惹人嫉恨。陽問天那時武功低微,不經曆種種曆練,遇上真正高強的殺手,如何能守得住她?
陽問天忽然覺得吉雅與母親很像。
兩人都是美貌聰慧、統領群雄的女中豪傑,也皆擅長權謀,精通策略,更都野心勃勃、寸步不讓。
吉雅正帶著陽問天,一步步向前攀上,她走的比九和更遠,比九和更高。
萬裏遙見陽問天緩緩舉起手掌,傳音說道:“教主,你...”
陽問天微微一笑,眼中含淚,手指點出,拂中海山神藏穴,既將此人製住,又送入逐陽神功真氣,吊住他性命。
萬裏遙拍了拍陽問天肩膀,見裏屋中有一大屏風,甚是可觀,足以遮住兩人。
屋中不時有人來去,替海山把屎把尿,喂藥喂食,有一小太監偷偷留下碗筷,又不動聲色的指了指便盆尿壺。陽問天恍然大悟:“此人是吉雅派來相助二人的。”
此後兩日,兩人輪流在屏風後屏息練功,餓了就吃海山食物,內急就用尿壺便盆,那小太監暗中接應,自也無人察覺。卜罕、博忽混在侍衛隊中,偶爾巡邏而過,故意重重踏步,好令陽問天、萬裏遙分辨出來,報聲平安。
到第三日上午,有侍衛喊道:“來者何人?”
有人喝道:“你連我都不認得了麽?”
侍衛大驚,紛紛跪倒在地,道:“原來是皇太子駕到!”
愛育黎拔力八達從侍衛中走過,他身後也跟著兩個護衛,皆戴著紅冠,色彩如火,卻看不清容貌。
陽問天暗暗欣喜:“他隻帶兩人,真是天助我也。”
皇太子喊道:“微臣接到諭旨,前來探望兄長,兄長眼下能見微臣麽?”
陽問天離皇太子仍有十丈遠,但以他此時功力,仍可悄然殺他。陽問天點出一指,指力無聲無息飛向皇太子,力道變化,方向精準,這指力蘊含逐陽真氣,侵入經脈,登時燒斷血管,令那人如惡疾複發,當場倒斃,從外觀上卻瞧不出半點端倪。
眼見指力將至,一蒙麵人袖袍一拂,“呼”地一聲,將那指力消去,說道:“好厲害。”
陽問天大驚失色,心想:“這....這人接下了我逐陽指力?”
愛育黎拔力八達眼神驚訝,問道:“刺客很厲害麽?”他說刺客之時,語氣理所應當,似乎早知有人埋伏,卻未料到刺客身手如此高超。
蒙麵人道:“此人與我伯仲之間,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