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昔日仙殤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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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寒沉吟半晌,道:“當初在武當山上,你一席話深明大義,心境超然,似已脫出凡世牽絆,可此時卻為何舍不得這小默雪?你敗於蒼鷹,朝他磕頭,已令我等好生失望,當下言行又如此幼稚....”

    盤蜒道:“小默雪並非尋常凡人,我吳奇...此生罕見,但有一線生機,我絕不容你剝奪!”

    血寒苦笑道:“好,好,我聽你的。但她體內龐大惡靈,以她自身修為,萬難除盡,即便是我,也需靜修月餘。且她魂魄殘缺,岌岌可危,決計活不過一天,你又有何法子?”

    盤蜒回身麵對那山穀,見最深處有一小小湖泊,那正是此間神獸“伯奇鳥”的巢穴。盤蜒心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捉那神獸出來,逼他吞盡默雪體內怨靈,僅留存她原本魂魄。她即便成了一具空殼,可我好生照料她,當能令她魂魄緩緩長回。”

    原本若一人失了魂魄,萬難存活,但小默雪是天靈者,而盤蜒精通幻靈真氣,療養十年、二十年,隻要手段得當,魂魄自愈,小默雪便能回複生機。她或許會遺忘前生,記不得盤蜒、道兒,像是新生的嬰兒,但那又有什麽關係?

    她活著便是明證:盤蜒並非十惡不赦,仍能補救自己的罪孽。

    盤蜒更不多言,縱身一躍,潛入池水。血寒輕歎一聲,飄然落下,來到近處,小默雪的記憶傳入心中,她想:“這池水據傳是封印拔異齊國一魔王之地,但它效用非凡,雖不及冥池,可也非同小可。這吳奇入水後,又會成怎般模樣?”

    盤蜒浸泡水中,感到水中雄渾法力猛攻過來,極為霸道,盤蜒凝聚心神,全力相抗,尋覓那神獸蹤跡。

    他輕易找到那古神神器,乃是一柄外觀凶蠻的斧子,但斧子上死氣沉沉,那神獸似睡得極死。盤蜒將心地怒氣化作殺意,投入其中,過了許久,這斧頭全未答應。

    盤蜒心頭一涼:“那神獸不在此處,它已脫困離去了?”

    但小默雪超度怨靈時候不長,那靈獸若離開,盤蜒豈能不知?他一時茫然,無助的四處找尋了,忽然間,池水中殘存靈氣迎了過來,盤蜒問道:“伯奇鳥呢?”

    靈氣外形變化,成了一衰老、無奈的老者,他道:“伯奇鳥已脫離這殘殺斧,周遊天下去了。”

    盤蜒急道:“豈有此理,它如何能夠....你將前因後果老實說來!”

    那殘破老者道:“此事說來話長,但大仙功力高深,我不敢不從....”見盤蜒神情不快,不敢拖延,又道:“這殘殺斧中生出神鳥伯奇,又將它囚禁在這島上,伯奇不祥,招引天地怨靈,聚集於這池水上方,那殘殺斧變作一棵捕捉幽靈的大樹,樹上長滿尖刺,幽靈一碰,立時被刺穿,伯奇鳥便前來吞噬。但此鳥玩心極重,也不吃完,總留下些許,久而久之,此地怨靈成災。

    數百年前,世間滇地有一逐陽神教,教主施法,召集一位紫霄閻羅到了凡間,這位紫霄閻羅,乃是逐陽閻王麾下第一等的重臣....”

    盤蜒冷冷說道:“此事與那紫霄閻羅有什麽關係?”

    老者忙道:“有的,有的,關係可大的很....那紫霄閻羅....功力不全,卻找到一位天靈者。他與那天靈者相戀,借助天靈者之能,逃離了那逐陽閻王掌控,兩人結伴而行,漂洋過海,抵達了如今的‘拔異齊國’。”

    盤蜒暗忖:“拔異齊國?那不是問天所去之處麽?”

    老者又道:“那時,拔異齊國仍不過小小部族,不成氣候,又飽受海獸襲擊,日子艱苦,這兩人在那島國定居,收服海獸,萬民敬拜,征討諸部,遂創立了那拔異齊國。紫霄與天靈者當上國王、王後,頒布法令,施政治國,不久拔異齊國便興旺起來。

    但後來,那天靈者本性暴露,變得心狠手辣、手段殘忍,甚至令那紫霄閻羅心驚。她找到海獸巢穴,吞噬許多海獸靈元,練成邪法,自稱‘北海主母’,她那邪法好生厲害,能將人體靈元惡化,變作巨大凶惡的海獸怪物.....”

    盤蜒心道:“北海主母?是了,當初少林寺上,也曾有三個老者,意欲吞吃靈王,他們便自稱是‘北海主母’的子嗣,能夠化成窮凶極惡的巨怪,原來這北海主母真有其人,且是小默雪之前的天靈者。她又與這伯奇鳥有何關聯?”

    老者感知盤蜒心思,微微一笑,繼續道:“那‘北海主母’墮入邪道後,仍與紫霄同床,她借紫霄精氣,生出三個最厲害、最歹毒的孩子,名叫海芝、海獵、海晨,這三者看似像人,可卻吃人、殺人、折磨人,無惡不作,加上那‘北海主母’縱容,很快便在拔異齊國國內掀起極大災難。

    那紫霄閻羅無法坐視,一怒出手,擊敗北海主母與那三個妖童。但他不忍心殺死他們,於是想出法子,先乘船來到這座島上,借助伯奇鳥,將那天靈者‘北海主母’困在這青春不老泉中,伯奇鳥永不消亡,那北海主母也無法逃脫。隨後,他再度出海,前往東方另一座島嶼,將那三個小魔頭也關入牢獄中。

    那三個小魔頭雖有操縱海獸,興風作浪之能,可紫霄閻羅布下咒術,令那三人永世難逃。他知道冥冥之中,北海主母與其子女間心能互通,於是返回此處,再施法將北海主母陷入無法醒來的昏睡。”

    盤蜒心中欽佩,暗想:“這紫霄閻羅心地良善,除暴安良,哪裏像是閻王手下的閻羅?倒像是救苦救難的神仙。除此之外,他精通妙術,學識淵博,手段了得,足可謂傳頌千古的英雄。”

    老者歎道:“可紫霄閻羅決計無法料到:那伯奇鳥並非善類,自有其主意。它喚醒了北海主母,附身在她身上,借助她的邪功,加上天地劇變、聚魂山逼近時刻,終於在多年前脫開這殘殺斧束縛,就此離島,遨遊天下去了。”

    盤蜒道:“但它離了這殘殺斧,等若閻王縮減神通,化身凡人,想必功力遠不如前了?”

    老者笑道:“大仙所言不錯,它確實功力銳減,且此鳥心性貪玩疏懶,料想也不會費心恢複功力。”

    盤蜒琢磨道:“可那北海主母卻非善類,她若能反客為主,利用伯奇鳥,隻怕會掀起極大波瀾。”

    老者道:“她不過是伯奇鳥的奴仆,可伯奇鳥極易上當,若這北海主母哄騙此鳥,確能釀成災禍。況且...近來聽說那主母子女也已脫困,母子重逢,法力複原,那拔異齊國隻怕....唉...隻怕要遭殃了。”

    盤蜒試探老者,問道:“老丈,你又是何人?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老者也不隱瞞,道:“我乃殘殺斧中約束伯奇鳥的小靈,隻可惜管它不住,被它逃了,每每想起,皆好生慚愧...”說著唉聲歎氣。

    盤蜒追問道:“你可知那伯奇鳥現在何處?我....我同伴為此間怨靈所害,需伯奇鳥吞盡她體內怨毒,保住她性命。”

    老者神情憐憫淒然,道:“我見到那姑娘所作之事,她為令大仙回複青春,與她姐姐相配,不惜糟蹋自己生命。而她忍耐痛苦,救了這許多殘魂,更是感天動地的慈悲心腸。她一番功德,死後必得好報,你又何必強留?你這舉措,唯有令她加倍受難罷了。”

    盤蜒悲苦萬分,心如刀絞,道:“我隻想救她,其餘之事,皆與我無關。我也不願多想。”

    老者道:“況且....你不知伯奇鳥吃魂魄的模樣,她嘴裏長滿彎鉤,一旦進食,決分不清好壞,更莫求精準無誤。你想將它送入天靈者體內,隻吃惡靈,不傷她自身,那是癡心妄想,萬無可能。”

    盤蜒抱緊腦袋,顫聲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老者道:“世間眾生,皆有一死,除非練到大仙這般境界,或如泉外那女仙一般。可天靈者修為不深,委實難救,大仙,小老兒雖見識淺薄,功力低微,可仍想勸你一勸....”

    盤蜒抬起頭,眼中閃著希望之火,他道:“你...你說什麽?”

    老者奇道:“我勸大仙就此放手,或更是一樁好事...”

    盤蜒大喊道:“不,你說除非她...練到我這般境界,或如血寒一樣...這並非無法辦到...”

    老者搖頭道:“像你二人這般,一千年隻出一個。自開天辟地以來,數目也頗稀少,此事更為艱難,不遜於令伯奇鳥聽話....”

    盤蜒反複思量,熱血沸騰,道:“不,不,這是...這是她登仙的機緣,她將留在這世上,成為最後一位得入山海門的人!”

    老者瞠目結舌,道:“大仙...異想天開,老夫倒有些不信了...”

    盤蜒道:“仙殤,仙殤!她是...仙殤啊!她體內容納數十萬怨靈,就像仙殤一樣,我記得菩提煉製仙殤的陣法,若...若這世道變得與萬仙世道一樣,我立時可發動那陣法,將那怨靈煉做煉魂,她會變作...變作仙殤!”

    頃刻之間,盤蜒已將前後想的清清楚楚,知道此事可行。他熱淚盈眶,感謝老天令他想起此事,給予他贖罪的希望。

    放逐伯奇鳥,令此世道與聚魂山相鄰,靈氣暴增,有如海嘯,盤蜒就能夠辦到這一切。

    他心中無數遍的默念:“小默雪,傻丫頭,挺住。我...我是山海門的太乙,我來引你入道,賜你長生不死,化你蒙塵之心。你能活下去,永遠永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