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穀幽淵暗深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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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臾間,一巨漢飛身落在彼岸,群雄看清那人是誰,頓時爆出彩聲,比之先前廊釋天所獲毫不遜色。

    武先生點頭道:“獅心之王,終於亮相了。”

    道兒輕嗔:“人家是一國之主,也屈尊爭這群妖首領,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哪兒來的那麽些顧慮?”

    盤蜒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與這獅心之王交情極好,不想與他相爭。他的正室夫人,昔日曾與咱們共同行路,叫做荒蕪。”

    道兒甚是歡喜,說:“原來是荒蕪妹妹?我好久沒聽到她消息啦。”

    盤蜒看著東采英,東采英則瞧著泰遠棲,泰遠棲點了點頭,似讚同他此刻出場。盤蜒不由擔憂:“東采英對泰遠棲言聽計從,像是傀儡一般,這泰遠棲未必有歹意,但此人心思好似血雲,極難預料。”

    少時,又一神武身影跟上,此人一身淡藍綢衣,神色毅然,年紀看似與東采英相當,正是大觀帝國神將廊邪。這兩人素來齊名,眾人心神激蕩,翹首期盼,猜測兩人之間高下,一時爭論無休。

    東采英說道:“廊邪殿下,許久未見。”

    廊邪道:“獅心國主,若我記得不錯,當年我北伐雨台國時,你我曾並肩作戰。”

    東采英點頭道:“當年我不過是一傭兵隊長,殿下陣中兵卒而已,想不到殿下仍記得我?”

    廊邪笑道:“屠邪鐵手的孫兒,我豈能不刮目相看?更何況你武功這般了得。”

    東采英也是一笑,說道:“殿下,今日一戰,無論勝負,在下都請你喝酒如何?”

    廊邪歎道:“若我不死在你掌下,明日便是我成親日子,國主大可來喝一杯喜酒。”

    東采英吃了一驚,不知該如何答話。對麵內功高深者聽兩人所言,心中也覺惋惜:“這廊邪士氣衰落,雖有喜事臨近,竟說出這等不吉利的話來,兩人若武功相差不遠,這廊邪處境已極為不利。”又有人心想:“這廊邪語氣這般可憐,莫非想令東采英麻痹大意,偷襲取勝?”

    過了片刻,東采英說道:“殿下正值盛年,武功深不可測,何出此言?你我二人相鬥,既是敘舊,又是切磋,在下絕無傷人之意。”

    廊邪道:“敗軍之將,苟活至今,有何顏麵自稱武勇?”

    東采英也聽說過他被黑蛇教俘虜之事,想必此人受過極大折磨,以至於成了驚弓之鳥,時不時想到死亡。

    廊邪道:“出招吧!”一拳架在前頭,一拳架在手臂上,忽然發出拳勁。東采英還了一手,廊邪身子稍稍一晃。

    這兩人走的都是剛猛迅速的路子,廊邪功夫高來高去,好似天外飛龍,身影盤旋,掌力疾風暴雨般罩下。東采英則腳踏實地,氣力壯絕,拳勁手刀,衝天而上。

    鬥了百招,縱然東采英留手,廊邪也漸漸不支,每一次格擋皆吃些小虧,不得不避其鋒芒,身法已毫無神龍之威,倒像是害怕逃竄的飛蛇。

    突然間,東采英往地上一拍,霎時山搖地動,一道氣浪直衝高空,廊邪雙掌下壓,與那氣浪對拚,轟隆一聲,他人高高飛起,不由自主的連連轉圈,隨後慘痛落地,又是一陣悶響。

    觀者見廊邪摔得狼狽,雖對他不敢不敬,臉上卻掛著笑容。廊邪強撐起來,哇地一聲,口中鮮血狂湧,他頹然坐下,說道:“罷了,罷了,你殺了我吧。”

    東采英忙道:“殿下,我怎會殺你?若非我昨日陡獲奇遇,蒙我祖父恩惠,最多不過與殿下打個平手罷了。”

    廊邪露出笑容,似乎是逃過死劫的喜悅,但那笑容緩緩消退,他垂頭喪氣,指著對麵,道:“我沒力氣了,你扔我回去。”

    東采英一愣,頗有些不知所措,於是有如扛鼎,將廊邪舉起,輕輕一拋,廊邪落在大觀國眾人麵前,他驚魂未定,從一侍者手中奪過酒壇,抬頭痛飲,神色落寞,一股末路之氣從身上散發出來。

    眾人心想:“他已全無高手尊嚴,若換做是我,就算跳不過來,也決不能讓敵手相助。”

    廊釋天見他當眾出醜,怒不可遏,他拉住廊邪胳膊,運功一探,臉色變得有如寒冰:他所傳的龍玄無極功,講究帝王心術、王者無畏,心底越是剛毅高傲,內力便越容易激發出來,若與人對敵,占據優勢,威壓攝人,可摧枯拉朽,越戰越勇,有如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師。而此時這廊邪功力卻顯得怯懦畏懼,悲慘絕倫,像是就要倒斃一般,龍玄無極功的霸道之氣,幾乎蕩然無存。

    郭玄奧見義弟表情厭惡,輕拍廊邪肩膀,稍稍一試,心下驚訝:“這孩子雖然輸了,卻怎地墮落如此之快?”郭玄奧、廊釋天武學何等精妙,知道廊邪此刻心境絕難作偽,而是實實在在的萎靡疏懶,衰弱腐敗,到此地步,修為不進反退,甚至已不如廊駿了。

    廊釋天內力一震,哐當一聲,廊邪手中酒壇粉碎,酒灑了一身。廊釋天道:“你是該好好歇歇了。”再度發功,廊邪全無抵擋之力,眼前一黑,暈死過去,身子癱軟在地,好似被抽走了骨頭一般。

    郭若驚呼道:“陛下!”

    廊釋天冷冷說道:“我並未殺他,隻不過廢去他武功而已。他自甘墮落,我便成全了他。”

    郭若嚇得瑟瑟發抖,但仍問道:“為...為什麽?廊邪哥哥他不過....一時失手。”

    郭玄奧歎道:“這龍玄無極功威力極大,但若失了王道心氣,沉淪喪誌,功力反噬,便會危及性命。義弟此舉,雖然嚴厲,可也令廊邪活了下來。”

    廊釋天殘忍一笑,心知廊邪受內勁反噬,尚可拖延許久,並非無救,但他實則對這位昔日威震天下的兒子頗為忌憚,此時見他落難,於是借口下手除去。

    他略一沉吟,又道:“若兒,事到如今,你仍要嫁給這廢人麽?”

    郭若流淚抿唇道:“我...我絕不會拋下廊邪哥哥。”

    郭玄奧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許多侍衛圍了一圈,外邊眾豪不知廊家郭家之事,隻看著遠處山巔,期間又有數人向東采英挑戰,都在一招內敗下陣來。東采英嫉惡如仇,將奸惡者殺了,將有德者放歸,於是眾人震懾,場麵又陷入僵局。

    楚小陵穿上龍甲,笑容自信,就想出戰,卻有人拍他肩膀,道:“義兄,且讓我試試?”

    楚小陵見廊駿從身邊走過,身上隱現黑綠火焰,已使出靈聖幽冥功來。楚小陵登時醒悟:“是廊釋天派他幫我消耗東采英來著。”

    廊駿一閃,已到東采英近處,朗聲道:“獅心王,我是觀國王子廊駿,先前你勝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眼下換我來了。”

    東采英搖頭道:“廊邪殿下武學高明,我不過僥幸取勝,他若算不成器,天下又哪有成器人物?”

    廊駿笑道:“他敗就敗了,卻因此擔驚受怕,自甘隕落,這叫爛泥扶不上牆。你且先瞧瞧我的手段!”拔劍在手,貼緊額頭,劍刃輕輕顫動。

    東采英心想:“他在凝力運功?這正是速勝的好時機。”但他想瞧瞧廊駿有何本事,於是靜觀不語。

    廊駿身上黑炎愈發熾烈,過了半柱香功夫,他哈哈一笑,整個人已融入黑火之中,那黑火呈現出人形,腦袋卻像骷髏一般。他長劍劈落,一道黑炎猛襲向東采英。東采英閃身避讓,那黑炎落地圈轉,擴散數十丈之遠。

    楚小陵甚是驚詫:“他這功夫耗時雖久,可看來比一個月前的幽冥境界更勝一籌。”

    原來在這短短時日內,郭玄奧又傳廊駿奇妙功夫,這一招“滄海桑田”功夫,凝聚幽冥境界於體外,令得威力激增,範圍擴張,一招一式,皆等若使動那“五內俱焚”,敵人與那黑炎一觸,五髒六腑便受這黑炎炙烤,飽受內傷。隻是此招雖強,起手卻緩慢無比,廊駿就是賭東采英自高身份,不會搶先出手,否則他一上來便大敗虧輸。

    此刻,廊駿長劍揮舞,黑火焰紛至遝來,好似亂雲一般,群雄見他功夫好生炫目,皆替他叫好起來。廊駿甚是得意,劍上使幾個花巧,場中霎時好像開了朵極凶險龐大的邪花。

    東采英不動聲色,突然前衝,已透過黑炎,抓向廊駿領口,廊駿“啊”地一聲,不料敵人竟不懼這黑炎,胸前劇痛,渾身黑炎登時散的一幹二淨。

    盤蜒暗道:“是了,他這功夫雖然強猛,可廊駿臨敵經驗太淺,一味的勇往直前,瞻前不顧後,擋不住獅心煉化的重手。”

    廊駿恢複原狀,仍要抗爭,將長劍刺向東采英咽喉,東采英舉掌一封,大拇指上發出力道,反擊過去。但廊駿號稱劍道天才,反應神速,當即身隨劍走,繞到一旁,再度出招,電光石火之間,劍刃當空劈下。

    東采英斜斜出掌,廊駿擋不住,往裏走了一步,東采英再度出手,廊駿隻得再度躲閃,再無法出劍還擊。隻眨眼間,他已陷入煉化挪移掌風之中,前後左右,全是旋風般的罡氣。

    廊駿無法破解,隻得喊道:“我投降,我投降!”話一出口,巨力傳來,身子騰空而起,猛然腳踏實地,發覺已被東采英送回了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