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江南煙雨聲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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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公主喜道:“那小女子就全賴城主與兩位公子照顧了。”

    風鳴燕說道:“公主想住在何處,皆可隨意挑選。”

    秋風公主瞧她一眼,神色親密,道:“風姐姐甚是幹練,她那夫君也是常勝將軍,城主有這兩個徒兒,真是天大的福氣。”她這番讚美極為真誠,似掏出心來說話一般,風鳴燕一聽,稍覺歡喜,點頭稱謝。

    不久,屋外侍從道:“大觀國使臣到!”

    風鳴燕皺眉道:“他們總算來了。”

    秋風公主心想:“大觀國素來與涉末城不睦,這使者著實輕慢。當年廊釋天死的不明不白,吳奇自認是凶手,郭玄奧卻不相信,但兩國交惡,豈非情理中事?嗯,他們國中有郭玄奧、廊邪、東采英、廊駿、青斬、君臨塵、神裔元老等高手,地廣人多,早有意吞並涉末諸城了。”

    轉眼間,數個人影從前門而入,盤蜒認得是廊寶、青斬,其餘護衛身穿甲胄,威風嚴整,令人心生畏懼。

    青斬一見盤蜒,轉開目光,他雖已長大成人,但也愈發秀美,言行舉止,皆像易受驚嚇的小鹿一般,看似平靜,可眼神躲閃,足見心中波瀾起伏。

    廊寶說道:“城主,遲來莫怪,城中景致太美,我與師弟流連忘返,以至於忘了時辰。”

    盤蜒道:“那並非兩位過錯,而是此城盛況,大觀國無有,才令兩人沉迷,乃是在下疏忽了。”

    廊寶不以為忤,哈哈一笑,向盤蜒祝酒,風鳴燕、秋風公主見青斬抬頭之際,脖子上隱隱有吻痕,想起他與廊寶間不清不楚,剛剛定是在山水間親熱,皆不禁掩嘴輕笑。

    忽然間,盤蜒見人群中站著一人,那人膚色發白,摻雜著極淡的藍色,與道兒、廊釋天一樣,也是純種神裔族人。那人全無聲響,連呼吸聲也不可聞。

    盤蜒曾聽武先生說過,傳聞大觀國皇宮之內,有一神秘人物,姓氏不得而知。此人擔任廊釋天護衛數十年,曾麵對百餘個入宮行刺的高手,屠戮殆盡,而敵人竟不見其身影,除了廊釋天、郭玄奧等人之外,再無人知道此人身手如何。

    他定了定神,笑道:“兩位前來找我,所為何事?”

    廊寶忽然朝盤蜒深深一拜,神色憂慮,說道:“望城主收留我與小師弟,否則天下之大,再無我二人容身之處。”

    盤蜒奇道:“殿下請起,何處此言?”

    廊寶不複先前怠慢,青斬也終於注視盤蜒,眼中情愫閃動,恨意間雜。廊寶說道:“廊邪自登帝位之後,六親不認,手段殘酷,暗害皇族宗親,他加罪於我,說我....舉止不端,行徑妖邪,要將我囚禁。我實....無可依靠,唯有來此,托庇於城主。”

    盤蜒道:“可是因你與青斬之事?”

    青斬“啊”地一聲,蒼白的臉上,霎時紅火如霞。廊寶慘然道:“是,是,不瞞城主,我與青斬相愛已久,生死不離。城主開明,萬望諒解。”

    秋風公主笑道:“廊寶殿下英秀,青斬公子俊美,你二人是天造之和,城主豈會怪罪?廊寶殿下,隻是若留在此,你不怕有人搶你這小情人麽?”說罷偷瞧盤蜒,神色調皮。

    青斬紅著臉道:“公主殿下取笑了。”

    盤蜒心想:“宗親互戮,自古多有,但不知眼前這廊寶是真是假?瞧他神色,倒也不似作偽。”想了想,說道:“本城地大人稀,素有好客之名,殿下欲留,在下竭誠歡迎。”

    秋風公主笑道:“那可好,廊寶殿下,咱們都是異邦人,同一天居住在此,可謂有緣了。”

    驀然間,那無聲息的護衛朝廊寶飛去,盤蜒早在防備此人,拍出一掌,一道火光雷行而至。那護衛見那掌力凝而不散,手刀一劈,那火光如罩,霎時將他困住。青斬立即拔出黑蛇劍來,擋在廊寶麵前,一招“青龍斬霧”,霧氣聚集,暗含殺意。

    但這護衛身形化霧,衝破火罩,瞬間與青斬霧氣融而為一,青斬驚呼起來,不知那護衛在哪兒。廊寶嚇得手忙腳亂,身軀不停轉動。

    盤蜒一抓,一條火蛇身軀扭轉,將廊寶團團環繞,已是逐陽神掌的功夫。彈指間,那火蛇被斬成數截,刺客單手刺向廊寶,廊寶也非庸手,急忙拔出匕首自保,但那刺客有如遊魚,陡然繞開,一劍刺入廊寶心髒。

    廊寶直挺挺倒了下去,盤蜒搶至,手指一點,正中那刺客背心,那刺客哼了一聲,隻覺有萬蛆啃咬軀體,他已得手,不再逗留,身如流水,滲透入地毯,向四麵八方流去,倏然不知所蹤。

    盤蜒心道:“此人身手高絕,每一招皆精密嚴合,威力不廣,卻隻求速殺,武功絕不在郭玄奧之下。”

    青斬轉過身,見廊寶躺在地上,心髒處一個大洞,知道他必死無疑,霎時心如刀絞,哭道:“殿下!”

    廊寶捂住胸口,臉色恐懼,道:“那...那人是誰....”說罷閉上眼。

    青斬哭道:“我沒見過他,我以為是你的護衛。殿下,殿下!”哭嚎兩聲,驟然怒視盤蜒,道:“你...你就這麽讓他死了?我....我絕不饒你!”在他心中,將盤蜒想象的假模假樣,一直對自己有覬覦之心,眼下那刺客武功看似平平,招式微小,卻能刺殺得手,自然是盤蜒存心放縱。

    盤蜒笑道:“公子放心,殿下並未死去。”說罷在廊寶背後一拍,廊寶“啊”地一聲,複又轉醒,臉色慘淡,但看來倒還精神。

    青斬大喜,在廊寶臉頰上親吻,廊寶胸口麻痹,神智漸漸清醒,問道:“為何...我心髒....”

    盤蜒道:“我將你心髒挪了方位,那人雖刺你要害方位,但髒器不在,也殺不死你。”這功夫是他向血寒討教而來,她既然好為人師,便不能光說不教。

    青斬淚眼朦朧,對盤蜒道:“城主,我...我錯怪你了,真是該死。”

    盤蜒道:“念在你我昔日情分,我豈會計較。”

    青斬頃刻間想起自己年幼之時,整日纏著盤蜒,在他懷裏漂洋過海,翻山入地的情景,神色癡傻,道:“昔日...情分?你當真還記得麽?”

    盤蜒低哼一聲,神色肅穆,道:“記得甚麽?”

    青斬苦澀道:“記得我叫你爹爹。”

    盤蜒不答,回身入座,風鳴燕已找來名醫,喂廊寶服食傷藥,情形立時大為好轉。廊寶凝神說道:“我...聽說過此人,他叫做煙影,是...是爹爹的心腹,爹爹死後,想不到此人...又被廊邪....招募。”

    青斬稍稍鎮定,想起那刺客身手,愈發慌亂,隻覺他功力雖不震懾人心,但每一招皆神妙奇幻,防不勝防。他道:“城主,我求你...親自護著廊寶師兄,那刺客神出鬼沒,我獨自一人,保不住他。”

    盤蜒搖頭道:“觀此人功夫,必然高傲,一擊不中,深以為恥,豈會再度出手?鳴燕,你將殿下妥善安置。”

    青斬雖然擔心,卻爭執不得,隻得與廊寶等依言退下。他怕護衛之中,仍有廊邪奸細,故而不眠不休,守在廊寶床頭。

    盤蜒晨間剛經曆黑血大陣煎熬,從輪回海中帶出驅蛇香來,身心勞困,剛剛稍一動武,大覺吃力,對秋風公主說道:“殿下,今日宴席,就此作罷如何?”

    秋風公主笑道:“城主要怎樣就怎樣,小女子全都依你...”

    話音未落,門口另有一女子說道:“城主,我等你許久,你竟不屑一見?”

    盤蜒登時想起還有個獅心國的使臣,似也是個女子,叫做別情,他強打精神,隻見一女子身穿素衫,與數個隨從快步走入,見到盤蜒,並不拜倒。

    盤蜒認出她來,又感驚訝,單看這女子身形衣著,確實賞心悅目,清麗脫俗,但再看她容貌,當真詭異極了。她秀發、眼睛、鼻子、耳朵、臉型皆美,但嘴巴卻向兩旁裂開,幾乎延至雙耳,頗為可怖。

    她眼中紫煙繚繞。

    她是貪魂蚺。

    她是泰關別。

    泰關別也是萬鬼門人,但失蹤已久,秋風公主雖消息靈通,但也不認得此人。盤蜒卻道:“別情姑娘,既然約定與在下會麵,卻遲遲不來,為何反而說在等我?”

    泰關別道:“我打算等你與大觀國人碰麵之後再現身,不然城主無暇分身,反而說不成事。”

    盤蜒點頭道:“多謝姑娘體諒,令兄派姑娘前來,定有要務了?”

    泰關別“啊”地一聲,神色劇變,脫口喊道:“你...怎地知道?”

    盤蜒道:“姑娘昔日在萬鬼中極為有名,誰不知泰遠棲、泰關別兄妹?隻不知姑娘為何隱姓埋名,自稱別情?在下身為萬鬼新宗主,又豈能認不出姑娘來?”

    秋風公主喃喃道:“泰關別,泰關別,嗯,原來是她。”

    泰關別道:“我與哥哥重逢不久,他命我自稱別情,自然別有深意了。”

    盤蜒笑道:“遠棲軍師是來考校在下所知所識的麽?”

    泰關別說道:“是我和哥哥說,想來見見這位萬鬼的新主人。他雖對萬鬼無情,我總還有幾分留念。”

    盤蜒心想:“若以我身上續夢蛇輩分算來,她其實是我孫女。”想起蛇兒,笑道:“關別姑娘隻來遊玩,那可再好不過,可要在下命人相陪?”

    此時,秋風公主微覺異樣,回頭一看,見慶仲眼中閃著奇異光芒,身軀發抖,嘴角不住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