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佳人帳中飲酒醉
字數:5108 加入書籤
泰關別道:“這位英雄,是否身子不適了?”
秋風公主奇道:“奇怪,奇怪,他以往從不曾這般。”慶仲自種入披羅線後,有如木偶一般,心神一潭死水,更兼為萬鬼萬仙之軀,百毒不侵,百病不生,為何竟突然成這幅模樣?
盤蜒驀然想起一事,喊道:“公主,你到我身邊來。”
話一出口,慶仲身上遊霧重重,喊道:“妖女受死!”數條黑線直刺秋風。
秋風慘叫,身子往前一撲,她身上有一法寶,名叫沼龍皮,陡遇奇襲,自行應對,漲大丈許,向慶仲蓋落,但慶仲食指一鉤,披羅線當即將那沼龍皮撕了,撲地一聲,那沼龍皮又滲出毒液,朝慶仲湧去。慶仲渾然不懼,踏步衝過毒水,但定睛一瞧,秋風公主已在盤蜒身邊。
慶仲暫顧不上秋風,撲向泰關別,泰關別身手頗高,更勝過萬鬼鬼官,紫光一動,使出太乙幻靈之氣,幻化成犬,擋在自己身前。慶仲怒不可遏,眼中有火,喊道:“滅門之仇,今日得報!”一拳中宮直入,他拳勁中藏有披羅絲線,精微奧妙,既銳又巧,幾下便將幻靈真氣破得幹淨。
泰關別飛身踢出一腳,慶仲胸口一痛,身子一個踉蹌,硬承受下來,他怒氣勃發,披羅線從皮膚下狂噴而出,泰關別大駭,身子倒縱,但眼前漫漫紛紛,各出路皆被披羅線堵死。
盤蜒遽然現身,身子一轉,黑風肆虐,正是修羅非天的黑風大法,黑風中內勁絞索,有如千刀萬劍,將披羅線鏟除幹淨,再一拳將慶仲打飛出去。
慶仲在空中停下,仰天怒吼,雙手張開,披羅線變作數條長龍,俯衝向秋風、泰關別、風鳴燕、吳洲、吳澤。這十多年來,秋風公主對慶仲最為倚重,乃是她不可或缺的大靠山,亦是她爭權奪利的神兵利刃,於是她想方設法,增進慶仲本領,將其人其線的潛能悉數激發,因而他此刻境界不凡,一旦出手,端的是詭譎異常,淩厲絕倫。
盤蜒再使殘劍心訣,將隱形長劍刺向披羅線,但不料慶仲報仇心切,這一擊已豁出性命,盤蜒心頭一驚:“糟糕,我太過輕敵!”他本就疲勞,又想避免那天罰之痛,驚覺這一手發力太輕。
他擋下四條長龍,第五條長龍卻出乎意料,直衝風鳴燕,威力最是強悍。盤蜒咬緊牙關,身形一晃,攔在風鳴燕身前,披羅線瘋長急紮,割破盤蜒手足肌膚。盤蜒痛的汗流浹背,翻身將風鳴燕抱起,足尖一點,繞至立柱之後。
慶仲哈哈一笑,趁此間隙,麵向泰關別,再一招“千裏姻緣”,絲線排山倒海而至,但刹那間,他身後木柱上,有一人從中鑽出,手持木劍,刺入慶仲胸口,慶仲驚怒,轉頭去看,見那人正是吳奇。
盤蜒使天香經功夫,真氣與披羅線融合為一,慶仲指使不動,加上心髒受損,眼睛一閉,重重從天摔落。
風鳴燕仍在盤蜒懷裏,見他傷口流血,傷勢不輕,不由含淚道:“師父,師父,你為何舍身救我?”
盤蜒歎道:“區區小事,不值一提。”將風鳴燕放在地上。
吳澤、吳洲齊聲叱道:“秋風,你竟帶刺客進來?”
秋風見慶仲瀕死,眼淚汪汪,急道:“不是我,我也不知他為何不聽話了。我....我不是有意...”
盤蜒稍一定心,傷勢漸漸合攏,他對泰關別說道:“此人一直受秋風操縱,但似與你有仇,因這仇恨猛烈,這才掙脫而出。他既恨泰姑娘,也恨公主殿下,故而兩者皆想殺死。”
泰關別驚魂初定,皺眉道:“他說‘滅門之仇,今日得報’,可我明明不認得他。”
盤蜒心想:“當年慶家滿門,皆被你兄妹二人屠盡,你是忘了,可慶仲如何忘得了?”
秋風瞧著慶仲,心痛不已,他是秋風苦心栽培多年,倚若長城的大高手,有如她家中最貴重的寶物,豈料今日死在涉末城主手下,可偏偏此事怨不得他,反而欠了他救命之恩。
她拿得起,放得下,把心一橫,朝盤蜒磕頭道:“多謝城主救我性命,小女子願做牛做馬,報答城主,哪怕在城主府上為奴,小女子也心甘情願。”
盤蜒道:“殿下何必如此客氣?在下毀你愛將,也有不對之處。”一句話化解官司,但風鳴燕仍氣呼呼的盯著秋風公主。
此時,驛館侍衛湧入,風鳴燕怒道:“你們怎地來的如此慢?若...師父稍有閃失,我....我....”說著說著,嬌軀輕顫,美目淒然,神情又怕又恨。
眾侍衛悚然跪倒,喊道:“我等罪該萬死。”
盤蜒笑道:“起來起來,剛剛事發突然,倒也有趣的很,諸位不必自責,我吳奇縱然疏懶,可功夫卻沒有落下。”也是這位城主獨殺閻王,名頭太響,許多年來,無論宴客還是慶典,皆無人膽敢行刺,眾侍衛因此疏於防範,不料今日生亂。眾人惶惶不安,仍不知他此言真假。
風鳴燕心想:“師父縱然寬宏大量,我卻不可心存僥幸,這群廢物,非統統處死,另聘高手不可。”
盤蜒又道:“洲兒、澤兒,天色已晚,你二人這就回去吧,可莫讓夫人擔心。”二子眼神敬仰萬分,乖乖說道:“是,爹爹。”
秋風公主又驚叫道:“這是...這是什麽?”
隻見無數老鼠從各處鑽來,如黑水般裹住慶仲屍首,忽又長出翅膀,直飛入空,轟地一聲,撞破屋頂,盤蜒掌心閃光,一個大火球直燒過去,但一片白雲飄來,眾鼠流動,潛入雲中,已然追不上了。
秋風公主氣急敗壞,顫聲道:“披羅線,披羅線沒了!”倍受打擊,當場閉氣暈厥過去。
盤蜒暗忖:“這似是天罡萬千變的功夫,且造詣精深至極,是什麽人搶走了屍首?”再仔細回想方才情形,疑惑頓生:“這披羅線受秋風掌控,慶仲對她死心塌地,極難破解,怎會一見到泰關別,立即清醒過來?隻怕其效用早已減弱,即便不遇上仇人,他不久也會醒悟,隨後大開殺戒。”
一個念頭閃過心中:是那刺殺廊寶的刺客!他非但要對付廊寶,更要對付我,在短短數招之間,已破了那披羅線的心結。慶仲朝秋風動手之前,周圍有霧擾動,這正是那刺客的手段。此人心機法術,皆厲害至極,可怖可畏。
想通此節,盤蜒卻又暗呼僥幸:“如此一瞧,幸虧泰關別來的巧合,令慶仲提早發難,否則定會有人喪命。”
他對義子說道:“將秋風公主帶到府上,在那兒過夜,讓夫人好好勸她一番。”吳洲、吳澤再度答應,扶著秋風公主而去。
泰關別笑道:“吳城主,見識你這般神功,才知傳聞不假,隻怕比之咱們的獅心王更勝一籌。我這條命,也是拜你所賜。”說罷揮一揮手,也就此離席。
盤蜒愣了一會兒,又坐於台上,自行倒酒飲下。風鳴燕朝眾侍衛道:“都下去吧。”於是眾人走的幹淨。
風鳴燕坐在盤蜒身邊,替他斟酒,柔聲道:“師父,你可要換件袍子?上頭可全是血。”
盤蜒低聲道:“你以為已經無事了?”
風鳴燕一愣,卻聽盤蜒道:“閣下來此已久,為何不出來見人?”
燭火一明一暗,台前已站著一人。此人身穿暗藍袍子,兜帽遮麵,漆黑一團中,雙目閃著藍光,咧嘴而笑,口中似有藍焰,麵貌卻瞧不清楚。
風鳴燕驚呼一聲,想也不想,朝那藍袍人撲去,盤蜒袖袍拂動,將她纖腰卷住,已將風鳴燕藏於身後,風鳴燕道:“師父,小心了!”
盤蜒道:“閣下先前為何不與那刺客、慶仲一齊出手?”
藍袍人呼吸聲甚是沉重,似是人臨死前的哀嚎,卻又聽不清楚,他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盤蜒道:“我記得當年閣下與鬼虎派叛徒晧爪圍攻荼邪老英雄時,在下曾與閣下拆過幾招,一別多年,閣下總算想起複仇來了?”
藍袍人道:“你殺暴虐閻王,便是我不可饒恕的仇人。”
盤蜒冷笑道:“閣下既然來殺我,還請報上性命來。”
藍袍人攤開手,手中現出鐮刀,他道:“我乃聚魂山八魔之一,死魔險戲。”
風鳴燕久居北地,聽聞過八魔名頭,聞言渾身冰冷,喊道:“死魔?你....你是僅次於閻王的魔頭?”
盤蜒道:“暴虐尚且敗在我手,區區八魔,又有何妨?”
險戲大笑,那笑聲令風鳴燕毛骨悚然,似乎正被冤鬼拖入深淵。險戲說道:“閣下不知麽?八魔若吸收怨靈,功力增長無界,終能與閻王抗衡,甚至猶有過之。”
盤蜒不急不躁,說道:“但閣下哪有這般機緣?”
險戲道:“城主可想試試?”
盤蜒緩緩起身,指指屋外,道:“此處造價不菲,更花費我徒兒無數心血,若無必要,不可破壞。”
險戲說道:“若要殺你,招式需巧,大而無用。”
風鳴燕大聲道:“不要,不要害師父,你要殺就殺我好了。”
盤蜒輕拍她肩膀,笑道:“好孝順的孩子,你且等在此處,待我取勝,再回來與你共飲。”
風鳴燕喉嚨哽咽,勸阻不得,那兩人形影一動,已從她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