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詭怪離亂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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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乙道:“原來如此,蒼狐誤信邪道,竟以為弑親之後,才能練成這門功夫。”

    霜然道:“其實說的也沒錯,經黑蛇劍而變成的貪魂蚺,彼此之間既緊密相連,又暗生恨意,仿佛兄弟姐妹之親。隻是他所殺這些妃子,算不得真正的親人。”

    陳靈虛奇道:“那前輩先前不殺青斬二哥,反而救了他,又是何道理?”

    霜然搖頭道:“我雖知這門怪異功夫的練法,但始終狠不下心,唯獨對這人心盡喪的蒼狐,我卻絕饒不了他。”

    太乙看向鬼心閻王,道:“伍大人,伍大人,伍者,五人也。鬼心,你謀求五子皆空,本就想操縱他們自相殘殺了麽?那黑蛇劍是你所造麽?”

    鬼心閻王微微一笑,道:“老夫隻傳授蒼狐這門貪狼玄功的法訣,至於如何增長功力,卻是他自行琢磨而得。”

    霜然此時收獲蒼狐、青斬、泰遠棲三人功力,身手足以與閻王比肩,她目光冰冷,凝視鬼心,恍惚間對此人畏懼已極,可又恨之入骨。

    她道:“鬼心五子,那還有一子,又是何人?”

    鬼心歎道:“那正是老夫。”

    霜然叱道:“你讓咱們互相殺害,是想最終將咱們全部吞噬?”

    太乙驀然想起當年暴虐閻王曾想捕殺泰遠棲之事,也道:“你早在聚魂山中就散盡功力,謀求神功,不料被暴虐閻王重創。你是為了重拾閻王法力,才布下這樣的局麵?”

    鬼心霎時寂靜無聲,像成了一塊死氣沉沉的石頭。太乙擋在霜然麵前,霜然感激一笑,道:“不用,為師眼下厲害得緊。”

    話音未落,鬼心高聲慘叫起來,身後幻化出一幽暗的巨龍,火焰如大雨一般,澆上鬼心頭頂。

    太乙心想:“這巨龍是應龍,是聚魂山中的古龍,雖並非十二神獸,卻也絕不遜色。它為何要殺鬼心閻王?不,是鬼心閻王為何自殺?”

    眾人震驚,任由那龍火灼燒鬼心,鬼心毫不抵抗,不久血肉已化作肉泥,他隻剩骨架,喀喀幾聲,散落一地。

    那應龍開口,又一口火朝太乙噴來。太乙使逐陽神功,一股焚天蒸海的掌力反擊過去,那應龍絲毫不退,反而全力吐火,霎時整個山中宮殿好似熔爐一般。

    太乙運功護住陳靈虛與霜然,凝力反擊過去。可忽然間,霜然痛苦喊叫,身上燃起大火。

    太乙急道:“師父!”飛撲上前,想要相救,但那火焰是從霜然體內自行噴出,她自己無法阻擋,太乙也無法撲滅,他連使蛇帝共工的四海掌力,縱然真氣寒冷徹骨,也半點效用沒有。

    誰知過了半晌,那火焰自行熄滅,霜然安然無恙的躺著,她已然昏厥過去,花白的頭發變得血紅,身軀袒露,全無遮掩。

    太乙忽然醒悟:“那龍火並非是要殺她,而是將....將她煉化成閻王,就像采奇一樣。”

    那應龍身形縮小,又變作另一個鬼心五子。太乙、陳靈虛困惑相望,鬼心五子喜道:“她腦中有刑官屍海的煉魂,恰好作為此閻王複生,一切自有天意。”

    驟然間,空中降下一條血紅立柱,將霜然裹住,她飄上了天,匯入一條天脈之中,穿過重重山體,眨眼已不在凡世。

    這景象讓太乙想起自己煉化鬥神,煉化采奇,閻王雖被凡間視作掌管煉魂,奴役死者的暴君,但太乙確深知實情未必盡然。這情形神聖浩大,壯麗絕倫,比之真仙降世更勝一籌。

    他知這鬼心五子並無惡意,麵向他時,神情間已友善了不少,於是鞠躬行禮。陳靈虛一頭霧水,但也學著太乙,向鬼心閻王鞠躬。

    太乙道:“眼下並非魔獵時,閻王大人為何能行動自如?在下有許多不解之處,還望閻王大人指點迷津。”

    鬼心閻王笑道:“盤蜒蛇妖,這許多年來,你與那伏羲盜取龍火,喚醒閻王之事,我已查的明白,也令我好生仰慕。這數十年間,死去的閻王無法複生,我有心效仿先賢,才想出這五子皆空之法。”

    陳靈虛更是納悶兒,道:“什麽盜取龍火,喚醒閻王?”

    太乙道:“陳小弟,你大仇已報,也該心滿意足。此後之事,你也不必瞎摻和了。”

    陳靈虛望著蒼狐屍體,既喜且悲,乖乖聽話,道:“多謝盤蜒....師叔救命之恩。”轉身一閃,已然遠去。

    鬼心閻王帶著太乙向上升,那洞頂處有一暗門,兩人由此外出,見山外已是日暮時分。

    鬼心歎道:“聚魂山也臨日暮,日暮之後,既是黑夜。黑雨以為聚魂山能免除蛇災,其實大錯特錯了。”

    太乙一凜,問道:“此話怎講?還請老先生指點。”

    鬼心道:“這一次蛇患,隻怕凡間、聚魂山、輪回海皆無可避免。我鑽研種種跡象,對此深信不疑。”

    太乙問道:“是黑雨引來黑蛇的?”

    鬼心歎道:“我曾與黑雨老怪交手,雖敗在他手上,卻也借此明白此人來曆,有何意圖。伏羲...為救凡間,不惜借助黑蛇之力,欲將凡間魂魄全數煉化,既然如此,黑蛇又怎能不知聚魂山所在?而黑雨所造的八魔法力越發高強,隱約間可汲取閻王法力,到了如今,閻王一旦在凡間死去,魂魄已極難複生。”

    太乙有些心虛,坦承道:“不少...閻王都死在我的手上。”

    鬼心看他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但我心知大難將至,聚魂山少了閻王,隻怕熬不過將來那場天災。我唯有竭盡所能,設法複活死去的閻王。這‘五子皆空’法術,正是為此而創。”

    太乙心中敬意油然而生,道:“你用自己的血肉魂魄,去創造新的閻王。”

    鬼心笑道:“並非老夫自誇,單以功力而論,老夫更勝過鬥神、混沌半籌。隻是功力雖高,真打鬥起來,卻無法有大威力的絕技相隨。這一身浩瀚玄功,真至黑蛇來時,也派不上多大用場。於是老夫設想,不如舍去一半功力,令一手段淩厲的閻王收獲。”

    太乙歎道:“可惜你被暴虐閻王所害。”

    鬼心道:“其實這魔頭搗亂一節,我也並非沒有料到。當時,我這五子皆空之法遇上難關,唯有我自身經曆死劫,才能進展,於是賣個破綻,讓暴虐殺害。即使老夫無法脫困,暴虐閻王的殘劍心訣威力無窮,我若能讓他受益,倒不失為一條出路。隻可惜此魔心術不正,被黑雨所騙,一心成為魔皇,故在凡間肆虐,唉,叫老夫好生失望。”

    太乙道:“這黑蛇劍全是你造的?也是你選中青斬、泰遠棲四人?”

    鬼心歎道:“此法與黑雨老怪創造八魔之術頗為相近,故而表麵看來,好似黑蛇邪法。四柄黑蛇劍上共附有我一半功力,我將其投入凡間,任其自尋主人。其主得此功力,武功增長,皆會成為當世高手。且因緣際會,他們終將兵刃相向,幾傷亡殆盡,最後成為一代絕世高人。那人經受我這龍火熔煉,即可成為閻王。”

    太乙問道:“你認定蒼狐希望最大,故而在旁傳授他功夫?”

    鬼心默然片刻,道:“他在四人之中,權勢最大,天賦最高,我當時未料到霜然體內有刑官屍海的煉魂,自然將厚望寄托於蒼狐,不曾想世間竟有這等巧合。”

    太乙道:“其實若不是霜然有煉魂,你這功夫未必能成,對麽?”

    鬼心刹那間有些猶豫,他道:“我原也設想周全,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畢竟是前所未有之事。”

    太乙又道:“即使算上屍海,如今也不過有鬥神、屍海、蛇帝、混沌、老前輩你五大閻王。”

    鬼心笑道:“有五大閻王,若能齊心協力,或許已然足夠。隻可惜那最強的鬥神,如今鍾情於你,非跟你到天涯海角不可。”

    太乙臉皮一紅,悻悻道:“那也不算什麽...鍾情,隻是緣分使然罷了。”

    鬼心複又肅然道:“然則究其根源,仍在於黑雨老怪,此人玄功曠古僅有,更勝過魔皇蚩尤,若此人為黑蛇所用,非但凡間必淪為廢墟,聚魂山又將化作死寂之地。當務之急,正是找出此人,集各方之力,一舉將他剿滅。”

    太乙喜道:“他就在凡間,若各方閻王,能助在下一臂之力,加上萬鬼、萬仙的高手,則此戰必勝無疑。”

    鬼心沉吟半晌,道:“此事最大的難處,在於聚魂山與凡間屏障,縱然魔獵之時,也僅有一位閻王能夠率眾降臨。”

    太乙忽然道:“若有蚩尤在呢?”

    鬼心大吃一驚,道:“若魔皇真能複生,由他主持大局,降下永恒魔獵,眾閻王暢通無阻,那就萬事無憂了。但蚩尤魂魄消失已久,我苦苦找尋,一無所獲。”

    太乙想起女兒羅尤雅來,心緒複雜,無法寧定。他對這女兒幾乎從未有過關懷,即使偶爾相救,也無法彌補對她虧欠。如今有用她之處,這才前去與她相會,這父親當的,當真糟糕至極。

    但她若真能成為蚩尤,對這世間,到底是好是壞?對她而言,又算得上好歸宿麽?

    太乙沉悶不語,鬼心見狀,也不逼問,抬頭觀星,說道:“我當先回聚魂山去,蛇妖,這世道生死存亡,全在你一念之間。你若想通前後,可隨時知會老夫。”說罷從體內挖出一顆心髒,交給太乙。

    太乙伸手接過,向鬼心道謝,又再度致歉殺死眾閻王之事。鬼心笑道:“那些魔頭與老夫是敵非友,你殺了就殺了,向我道歉作甚?”說罷升入層雲,返回聚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