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街夜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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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腦子,時常是會遇到挑戰的。

    哦,那一天是中秋節。那一天下午,在柳州工作的姑姑和姑爹,都回來了。他們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一盒很高檔的月餅。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家在街上所購買的月餅,外麵隻有一層薄薄的包裝紙,價格比較便宜。姑姑和姑爹所帶回的這一盒,一拿出來,我就湧上這樣的念頭:不簡單,價格不菲啊!原來,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圓圓的鐵盒。那個鐵盒,直徑猶在飯鍋鍋蓋之上;月餅,裝在鐵盒裏,一時半會之間,還看不到。

    “這麽高檔、複雜的月餅!看來,”我這樣想著,“這個中秋夜,沒那麽簡單——”

    正逢佳節,晚飯的時間也就提前了些。再過了一些時候,月亮上來了,小院子裏灑滿了透亮的清輝,像是用薄紗濾過的。這樣一來,屋簷下的電燈光,倒顯得比平時暗了些。那鐵盒,就擺在桌麵上,父親和姑爹在一旁商量著什麽。我呢,隻想著一睹鐵盒裏的“廬山真麵目”:那些月餅,一時還真像雲裏霧裏的仙女。

    “你們兩兄弟,”父親開口了,“先做一道應用題,做完以後,再吃月餅!”父親開口了。

    我心裏嘀咕道:哦,我和月餅之間,還有一道關卡!看來,剛才的預感,還真有道理。

    幾年過去了,當初的那道應用題說的是什麽,淡忘了。記憶猶新的倒是,咬著筆頭無計可施的狼狽相。

    燈光與月光下,對著眼前的本子,我和哥哥一時卻是無從下手。題目,應該不會太難,隻是,就像是一隻蜻蜓麵對著紗窗,一時找不到縫隙,嘴巴和翅膀都在動著,卻怎麽也飛不出去!

    時間,一秒一分的流逝著;我的眉頭,卻像那倒寫的“八”字,越聚越攏。看哥哥時,隻見他用鉛筆頭點著紙麵,同樣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那鐵盒,盡管近在咫尺,隻是,隔著“銅牆鐵壁”,一時還不能夠打開。

    一旁的伯伯,父親和母親,姑姑和姑爹,兩個妹妹:一會看著我和哥哥,一會看看天上的月亮。

    用手輕輕摳了一下筆杆,我霎時有點焦躁起來:原來,做不出這道應用題,不僅自己隻能聞那月餅香,還害得一家人在一旁空等!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就買些普通的月餅,大家分而食之;唉,何必弄得這麽“隆重”呢!看來,當務之急就是要抖擻精神,一鼓作氣拿下這道該死的應用題。

    然而,應用題不是作文,不是由你怎樣想的。沒有思路,找不到突破口,就隻有幹瞪眼的份兒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我真想把鉛筆扔在桌麵上,一走了之:吃月餅,是有前提條件的!那麽,可不可以不吃呢?或者,買便宜一點的月餅;或者,出簡單一點的題目?我和哥哥,倒像是答題機器了!

    大概是看出了什麽苗頭,姑爹做了一些提示;再過了一陣子,那可惡的“堡壘”,總算是攻破了。

    吃月餅的時候,那第一口,並不像此前我所想象的那樣可口;相反,我倒是有點咽不下去的感覺!哦,為什麽會是這樣呢?原來,既然沒有獨立答出那道應用題,按照事先的約定,是不配吃這月餅的!因此,盡管由於姑爹的提示,最終還是拿下了。可是,這依然帶有某些“施舍”的意味!我,我為什麽會這樣想呢?是不是平時我顯得太牛氣了,心高氣傲慣了,因而隻想著“獨立”完成。或許,這裏麵還隱含著這樣一層意思:父親對我期望很大,而我卻辜負了這種希望。這樣一來,不僅自己丟臉,也讓他很沒麵子!唉,不是所有的題目,都可以順利解答出來的。我,我就這樣受了一絲“羞辱”,拿起的那一小塊月餅,本不是我應該......一滴眼淚,滴在了肉餡上!哦,旁人正在興高采烈的吃著,不曾注意到我。於是,我悄悄轉過身去,擦去了眼淚。

    如今想來,或許,這隻是一件小事,沒必要想那麽多。不過,我卻這樣想,有些事情,看似簡單,真正做起來,就沒那麽容易了。一個人,如果不是處在最佳狀態,本來可以做成的事情,在特定的時候,卻未必就能夠做到!哦,這樣說來,人跟機器,還是有區別的。“心急吃不了熱粥”,不無道理啊!哦,又或許,對於父親當時的做法,我心裏是有抵觸的:吃月餅就是吃月餅,為什麽要和做應用題捆綁在一起呢?吃月餅之前,還要讓我“表演”(“表現”?)一番。當時我的功夫,就真的那麽厲害嗎?好在,那隻是一段小插曲,一段時間後,也就過去了。

    哦,今天晚上,我怎麽會想那麽多呢?現在,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呢?明天是星期天,是不用上課的,因此,遲一點再入眠,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哦,阿冒和小趙,休息了吧?真想不到,小趙到來後,阿冒還要叫我幫寫家信。這樣說來,我還是有重要的一麵的。其實,我也喜歡到那邊轉轉的。怎麽說呢?和一般人相比,阿冒是與眾不同的。而小趙,來自外地,無論是口音、長相,以及平時的一舉一動,也有別於常人。這樣的一對兒,至少在方圓幾裏之內,是獨具一格的。哦,阿冒依然是老樣子,那麽,小趙跟他在一起,前景如何呢?那樣的一架木樓梯,暗沉沉灰蒙蒙的,就像薄霧中的舊瓦片。哦,還是那幾句詩: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其實,相對於我們這些人,小趙才是“客”:她到來的時間,還不久啊啊!那麽,她會不會有某些“愁”呢?到目前為止,一時還看不出來。是啊,有吃有穿,閑了可以四處走走,何“愁”之有?隻是,阿貓所能帶給他的,到底能夠持續多久呢?記得離開阿冒家的屋簷下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夜空。那雲層,就像是舊棉絮一般,就那樣裹著,那一鉤殘月,片刻之間,就快要被遮擋住了。如今,我回到家都這麽久了,那淡淡的月光,還能繼續灑向大地嗎?這樣的一個夜晚,我不曾見到什麽星光。一般情況下,月光比星光,要更透亮些。嗯,有一種說法,就叫做眾星拱月。而如果從天文學的角度看,那些星星,要比月亮大得多,也要亮得多。那麽,為什麽會是這樣呢?這一切隻因為,月亮裏我們更近些!書上說,月亮本身並不會發光,我們所看到的月光,隻是月球表麵所反射的太陽光!這樣說來,小趙,是不是有點像這月光呢?哦,她的臉龐,就像泛著一層月暈。人們都說,阿冒能夠找到這樣的老婆,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或許,也真是這樣吧。有些小混混,的確是娶不起老婆的。而阿冒,至少這已是他的第二個老婆了。前麵的那一個,是和那木樓梯一帶連在一起的。那麽,這樣的故事,有沒有可能再重複一次呢?嗯,眼皮打架了,像是係著一個小沙袋,直往下......想到這兒,梁浩軒再也頂不住那倦意,順勢閉上了那雙眼睛;再過了一陣子,他就來到了夢鄉的門檻邊,接著就入眠了。

    對此,我們自然也不能苛求什麽,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

    轉眼間,放暑假了。

    暑假裏的這一天早上,草草吃過早餐後,閑著無事,梁浩軒決定到外麵走走。

    來到街麵上以後,走過了韋正雄家門口。再走兩步,就是韋家與阿冒家之間的巷道口了。

    “阿鬼,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裏麵傳來了阿冒這樣的聲音。

    梁浩軒心裏一動:阿冒正在催促阿鬼,那麽,他們要去做什麽呢?今天上午,我可是閑著無事,閑得慌的。這樣想著,他從街道往屋簷方向走,接著又來到了那巷道口。

    往裏走出兩步後,梁浩軒注意到,巷道盡頭處,阿冒正拿著一把亮閃閃的鐮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