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橋邊(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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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急著回學校嗎?”苗娟這樣問道。
梁浩軒心頭一楞:嗯,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從以往的經驗看,由於這將是一場瞬間即至的大雨,或許我剛到橋邊,大雨點就猛砸下來了。然而,如果我不及早離開,又到哪兒去躲雨呢?哦,聽她的語氣,似乎是另有辦法。意識到這一層意思後,他這樣說道:“就算是要回學校,也不急在一時——”
“走吧,跟我走——”苗娟說著,站起身來。
從語言的角度看,這個小城鎮的語音係統,和柳州差不多。不過,一旦說到帶an韻的字詞時,這個地方的人,總是說得又厚又長。這一點,身為“外地人”的梁浩軒,印象自然很深刻。到這個夜晚為止,他跟苗娟的交往,也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因此,從口音上看,他能夠斷定,苗娟是本地人。因此,對於苗娟這種另有去處的口吻,他是聽得出來,也是深信不疑的。由此不難想象,當苗娟站起身來之際,他也就跟著起身了。
苗娟在前麵領路,梁浩軒緊跟其後。
這時候,兩人已算是走在巷子裏了。近三年來,對於這個小城鎮,梁浩軒的所知,隻限於大街,對於小巷,則不甚清楚。於是他一邊跟走,一邊暗暗記路。一兩分鍾之後,指著右前方的一處屋子,苗娟這樣說道:“哦,到了——”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也已經是傾注而下。
兩人見狀,連忙加快腳步,跑到了屋簷下。
苗娟開門開燈之後,梁浩軒打量起這屋子來。這屋子,也就是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大門偏南一側,擺著兩張桌子,上麵還放著一個聽筒;旁邊是一小疊診斷表。桌子北側的凳子、椅子,應該是給候診的人坐的;而南側的那一張帶靠背的椅子,自然是醫生所坐的了。而更南處,則掛著一張布簾,估計裏麵是打針用的。
看著對方四處張望著,苗娟微微一笑:“今夜,今夜我值班——”
梁浩軒覺得,這,這應該是一個小診所了;不過,苗娟可不像診斷開處方之人啊。於是,他這樣問道:“那,醫生呢?”
“你,你就敢肯定,我不是醫生?”淡淡一笑之後,苗娟這樣問道。
梁浩軒也報以一笑:“我覺得,開處方的人,應該更老成一些——”
“嗯,也有幾分道理吧?”
“哦,幾分道理?什麽叫有幾分道理呢?”
“實話告訴你吧,我,我隻是一個護士。”
前幾次交往,對於跟苗娟有關的一些情況,梁浩軒打聽得較少,因為當時依然是舉棋不定。於是,這樣一個夜晚,隨著對話的進一步展開,對於苗娟,他總算有了一個大體的了解:苗娟來自附近的一個村子,讀過衛校。畢業之後,由於一時還找不到正規的醫院,就來到了這家診所,給一位醫生做助手,算是一名護士。這個夜晚,醫生有事外出,說是有事情,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回來。這樣一來,身為護士的她,又肩負起值班的重任來。
至此,梁浩軒也就明白,此前苗娟為什麽問他,是否急著趕回學校?
外麵雨聲又急又響,梁浩軒心想:有這樣一個臨時的避雨之處,還真不錯啊!要是我當時執意要走,在回到學校大門口之前,恐怕早已成了落湯雞了。如今的這場雨,不用到外麵去,光聽雨聲,就可以肯定,算是憑盆大雨了。冒雨回去,是不現實的。哦,留在這座小城鎮裏的最後一個夜晚,遇上了這樣一場大雨。
“你,你一個人值班,怕嗎?”閑著無事,梁浩軒這樣問道。
“有什麽好怕的,以前我也這樣值過班。”苗娟這樣回答道。
“哦,就你一個人,不覺得煩悶嗎?”
“煩悶,以前,是有一點——”
“那,現在呢?”
“現在,屋子裏多了一個人,就不覺得悶了。”
“哦,是這樣——”
“小梁,明天,明天你就要走了?”苗娟這樣問道。
“是啊,明天下午,就搭火車回去了——”
“怎麽不多留幾天呢?”
“哦,好久沒回家了,也該回去看看了——”
“唉,這一走——”
“如果以後有時間,”梁浩軒支吾著,“說不定要回來看看——”
再閑聊了幾句之後,不知不覺之中,兩人停了下來。
梁浩軒點上一支香煙,在繚繞著著的煙霧之中,飛散著自己的思緒:這樣的一個夜晚,該怎麽說才好呢?按說,在離開之前,還能夠見苗娟一麵,也算不錯了。隻是,我就這樣一走了之?說來說去,對於苗娟,我也不曾真正下過決心。有好些天,我都是這樣想的:既然隻是萍水相逢,那麽,該離去之際,我就該瀟灑的走開。然而,麵對著這場大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我還這樣想嗎?哦,一個和雨有關的小故事,由於標點不同,意思也就截然不同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如果主人那是非走不可的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客人這樣斷句的話,也就表明了想要留下來的態度。)
這,盡管隻是一個小故事,然而,它所帶給人們的思索,未必就是一笑了之啊!哦,還是回到現實之中來吧。這將近三年的時間裏,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對於這個小城鎮,我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也正是由於這樣的一種心理,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裏,留下的,多半隻是一張空白的紙片。哦,說來說去,我隻是路過。
隻是,盡管隻是路過,要留下來,確實是相當不容易。然而,問題在於,我真正想過要留下來嗎?(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