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十天之前的那個夜晚，我對彩霞說起小山村之行的時候，用了“如果”這個詞語。

    確實，在沒成行之前，有著兩種可能，是可以說“如果”的。這是，七月中旬與阿強的這次談話，說了好些時候，我依然沒能下定決心。大概是看到沒能說服我，再說了一陣子之後，阿強離開了。

    在彩霞看來，我是失約了。

    如果她要這樣想，自有她的道理：因為，在那村口，她最終沒能等到我。

    換句話說，我根本就沒去。

    十多天之後的這個傍晚，我後悔了嗎？後悔，自然是有一點的，不過，我的心思更像是一麵多棱鏡，除了後悔，還有別的感觸：遲疑、猶豫、疑惑、不甘、慶幸、悵惘、感慨......這，倒不是我的詞匯有多豐富，而是，這一切，都是刻骨銘心的真實的感受。其實，甚至不妨這樣說，這些詞匯，依然不足以道出我內心的千頭萬緒、酸甜苦辣鹹。

    那麽，我最終選擇了放棄，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我反反複複的想過了，從彩霞的角度來說，隻要我去了，她也就掙足了麵子，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談婚論嫁了。也就在這最為關鍵的一步上，我遲疑了。這戀愛，似乎還沒談夠呢，怎麽就步入圍城了呢？人說“三十而立”，如果從這個角度看，我還是可以再等上兩三年的時間的。圍城，自有其迷人之處，不過，步入之前，還是要慎重一番的。

    我和她之間，隔著“門當戶對”這樣一條河？

    確實，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退一步說，就算我不在意，那未來的生活，也會蒙上某種陰影的。我所在的小街，與她所在的村子之間，沒有直達的班車。這樣一來，一星期能夠見上一麵，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這種牛郎織女的生活，其實並沒有多少詩意可言，有的隻是奔波勞碌、蒼白無奈。

    就算我不把身份地位看得那麽重，似乎也沒必要去過一種類似於牛郎織女的生活吧？

    如果就在本地或者附近一帶，降低標準，找一個自由職業者，不是更現實嗎？說句心裏話，麵對著漫漫長路，別說是走，光是想起來，就夠我頭痛的了。說得嚴重一點，要了孩子以後，怎樣撫養孩子，也將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因此，盡管我有著勢利的一麵，然而，如果真的和彩霞結婚了，以後的為難處、麻煩事，總是免不了的。因此，這勢利的背後，也有著現實方麵的考慮。現實生活畢竟不是言情小說，沒那麽多浪漫色彩的。

    或許，這也是天意吧？脂正濃粉正香之際，她為什麽要留一手呢？當時，我並沒有說出奉子成婚之類的話，或許隻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當然，即使拋開這方麵的原因，我也不會把話說得那麽直白。那麽，對她來說，有意無意之中，她是不是想著要留下一點籌碼呢？現在看來，正是由於當時雙方都太清醒了，成才為後來的分道揚鑣埋下伏筆。

    由於盼不到我，她曾給我寫過一封信，質問我為什麽沒有如約前往。其實，其中的原因，是越說越不清楚的。既然已經分了手，我又何必再多說什麽呢？當然，對於她的癡癡守候，我是滿含歉意的。現在回想起來，我確實有許多對不住她的地方，隻是，既然已是今生無緣了，我在去想著什麽請求她原諒我體諒我，就顯得既虛偽又做作了。或許，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這些不如意，都會慢慢變淡，對於當事人來說，在回首往事的時候，就多想想其中浪漫唯美的一麵吧。不是所有的情緣，都能夠修成正果的。這番感慨，就像那兩句詞所說的：

    人生若隻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

    美好的“初見”，多半會長留心底吧？其實，這樣的事情，到目前為止，我已經經曆了好幾次了。看多了，經曆多了，久而久之，我也就釋懷了。與彩霞之間的這段戀情，盡管與牽手紅塵隻一步之遙，然而，由於我的遲疑與徘徊，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說起來似乎有點可笑，我居然有害怕成功的時候......

    “又一個夜晚，到來了——”想到這兒的時候，梁浩軒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確實，此時此刻，夜幕已經把這一大片天地，罩了個嚴嚴實實。梁浩軒，來到了此行西北側的最遠處。

    茫然四顧一番之後，他沿著馬路，自北向南的走著。

    他此行，究竟在想著些什麽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