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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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彧不由對她刮目相看,雖然已經知道她也重新活了過來,卻沒料到她竟然能有這番見解,“不錯。”

    林夢知不由多想了一些,“正是因為有這樣不過問政事的皇帝,所以才會有了禍國專權的奸佞。便是沒有謝誌章,隻怕還會有王誌章、李誌章?”

    周彧唇角微微揚起,輕輕點了點頭。

    林夢知的心又開始狂跳,所以說,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就是要換掉高坐皇庭的那個人?這……這也太大膽了吧?

    她抬眸,眼神驚疑不定,濃密修長的睫毛不斷顫動,“彧……彧哥哥,你該不會是……”

    周彧心頭一跳,難道這丫頭看出來自己也是重生回來的了?

    可是大師說過,這件事別人可以猜,但是絕對不可以自己說出來……

    林夢知閉了閉眼,把手按在心口,企圖把狂亂的心跳平複下去,但是沒用,睜開眼睛,頭上頂著的書就掉了下來。

    周彧是個嚴師,立刻喝道:“不許再胡思亂想!”彎腰把書撿起來重新給她放在頭頂。

    他來到林夢知身側,和她並肩紮馬步,並且開始緩緩念著之前讓林夢知背誦的內功心法口訣,“你一點一點跟著我來,導氣入體……”

    林夢知之前背誦口訣,也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倒並不是說那些詞句艱澀難懂,而是武學和文學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領域,她不懂得如何運用。

    如今有周彧引導,她很快沉靜下來,慢慢跟著修習,雖然一開始基本上沒有進展,但與之前的茫然無知已經截然不同。

    這樣修習了小半個時辰,林夢知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的話題。

    等練功結束的時候,周彧才說:“你現在還小,能力有限,所以隻要關心在意你力所能逮的事情就好。”

    林夢知豁然變色,“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其實她一個閨閣少女跟謝誌章這樣的奸賊比起來,就好比蚍蜉撼大樹,但沒做過,怎知一定事不可為?

    “我還要提醒你一點,”周彧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獨木難成林。”

    林夢知還要再說些什麽,可周彧已經不再給她機會,讓水心出來直接背著她回林府去了。

    既然她要成長,周彧便要護著她成長,給她機會,給她磨礪,啟發她解決事情的思路和方式。

    望著水心漸漸消失的背影,周彧用力閉上了眼睛。小知了,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啊!

    林夢知這一晚幾乎就沒睡。

    她腦子裏翻江倒海一般,回想的都是前世親耳聽到的那些事情。

    當然宋雪寧為了蒙蔽她,不可能告訴她全部真相,但她所聽到的那些已經足夠令人心中惻然。

    她自幼生長在京中,雲京乃是整個大宋最為繁華富庶的城池,曾經她一直以為,全國各地大多數百姓都是過著富足的生活,否則靈帝也不會有閑情逸致去研究那樣風雅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些淪落街頭行乞的人,多半是好逸惡勞之輩。

    可林家覆滅,她飄零在外,才知道,整個大宋不知道有多少人顛沛流離。賦稅之重,壓得無數家庭支離破碎。

    街頭上那麽多人賣兒鬻女,難道便是做父母的天生心狠?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不到了生死關頭,誰舍得拋棄?

    還有,她在林府不敢說窮奢極欲,但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林家出事之後,她每天饑一頓飽一頓,有些時候吃的還是餿的,這在以往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可於那些在底層掙紮求存的百姓來說,那才是生活的常態。

    大宋,已經從根子上爛了。

    正如她和周彧所說,便是鏟除了一個謝誌章又能如何?坐在皇庭的那個人沒有改變,或者說大宋的吏治不能清明,賦稅不能減輕,百姓們不能飽暖,還是會滋生出更多的謝誌章。

    前世她不管走到哪裏都能聽到起義軍的消息,也真正理解了什麽叫做“官逼民反”。可大宋遍地都是揭竿而起者,並不是朝夕之事,想必現在各地都已經冒頭了。

    可靈帝還在雲京歌舞升平!

    她忽然想起來,大概是明年,父親曾經奉命出征,可她不記得有外敵入侵,那麽父親便是被派去“剿匪”了?所謂的匪,原本都是吃不飽穿不暖,連兒女都保不住的貧苦百姓!

    林家的刀怎麽能砍向百姓?

    林夢知忽然遍體生涼。

    在祖父和父輩的心目中,“君君臣臣”的思想根深蒂固,林家世代忠良,為君命是聽。

    可,若為君者乃是得到明君,下達的命令都是為國為民的,林家的刀砍向的是真正的匪,那麽林家才是名正言順的國之棟梁。

    她讀書不少,自然明白“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天下不是一人一姓之天下!

    為君者不為民,就不配為君,林家可以忠君,卻不能愚忠!

    就好像做人要講究孝道,卻不能愚孝是一樣的!

    林夢知思路越來越清晰,精神也越來越亢奮,到最後終於睡不著了。

    她摸了摸床頭的擋板,擋板後麵的暗格裏藏著周彧贈給她的那種迷香。

    可想了想,還是沒用,畢竟那香一點,就能讓屋子裏的人昏睡一個時辰。

    她側耳聽了聽,房間內外一片安靜,這個時候喊水心出來,大概是不會有人聽見的吧?

    她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可剛起身,睡在腳踏上的白芸便揉著眼睛做了起來,“小姐要什麽?”

    林夢知挫敗地躺了回去,“無事。”

    “小姐是有什麽煩心事麽?”白芸披衣起身去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掀開了帳子,“這一晚上總是翻來覆去。”

    林夢知隨意找了個借口,“想白天看的書入神,走了困,你不用管我,好生睡吧,明日還當差呢。”也不要水,翻了個身麵向裏躺下,不再動彈。

    次日起來,她都沒顧上吃飯便先去了安瀾堂。

    林老爺子上了年紀,睡眠少,早就起來了,見林夢知過來還是分詫異,林夢知滿腹的心事卻沒法說出來,隻好說道:“這不是怕您老人家不肯好好吃藥麽?我來伺候您吃藥了!”

    果真,她親自盯著廊下的丫鬟煎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