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8章 小王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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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驕陽已是有了灼熱的溫度,穰縣城南二十裏外的曠野中,綿延廣闊的叛軍大營正遭受猛烈的攻擊,三支配合有序的朝廷官兵結成密集陣列,分成三個方向有序地衝擊著營寨的防禦。
前排的步兵身穿步人甲,左手拿著鐵盾,右手握著戰刀,正是精銳的重甲刀盾兵,他們身上穿的步人甲也是這個時代最先進、最重、防護能力最強的重型戰甲,若是隔得遠了,連勁弩都穿不透。
這些重甲刀盾兵結成密集陣列,頂著王慶叛軍的弓弩,迅速靠近營寨,而在他們身後則躲藏著更多的重甲長槍兵、重甲大刀兵,重甲弩手等各種各樣的兵種,他們密密麻麻地擠成一團,彷如無懈可擊的鐵桶。
這也是大宋精銳兵馬才有的配置,完全是依靠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堆積出來,根本不是王慶叛軍可以擁有,不說每副戰甲的造價,哪怕就是這些兵甲的日常維護費用都不是個小數目,需要大量工匠定期打磨,定期翻新,若是生了鐵鏽,穿在人的身上連走路都難。
何況打造一副戰甲的工藝也是非常複雜,單是甲葉就有一百八百多塊,有一塊的尺寸不對,那就合不上去,耗時可謂很長,需要的工匠也很多,王慶這種反賊也就隻有看著欣賞的份,根本不可能大量擁有。
趙不凡在北疆經營這麽多年,利用手中權勢想盡了辦法,更有地方百姓和朝廷的鼎力支持,日日積累,如今才勉強把梁山軍那三萬多人給打造成這種標準,連水滸軍都還沒能完全配備,何況是王慶這樣靠著山頭起家的匪寇。
看著前方那些裝備精良的朝廷精兵,李懹額頭的汗水簡直就像是雨水般落下,他不停地嘶吼著讓弓弩手加快射擊,可那一**箭雨給朝廷兵馬帶來的傷害實在是太小。
很快,朝廷官兵再次衝到了營寨邊緣,依靠著滾石檑木和拒馬等防護設施,叛軍總算是給朝廷兵馬帶來少許傷亡,雙方也迅速進入白刃戰,可惜雙方兵甲的差距很大,武藝的差距也非常明顯,朝廷一個精兵可以對抗兩三個叛軍,若不是有營寨這個地理優勢,叛軍根本就難以抵擋,著實給李懹帶來巨大壓力。
驚怒交加之中,他憤怒地看向身旁馬勥,大聲吼道:“這僅僅是劉仲武發起的第三波攻勢,可你看看我們營寨的防禦設施還有幾處是完好?你們往常不是自誇智勇雙全?怎麽現在如此不堪?早前在外交戰,你們就連戰連敗,現在退守營寨,你們還是沒有辦法?大王拿你們有什麽用?”
馬強臉上隱隱閃現怒色,但卻不敢吭聲,李懹的伯父是李助,李助是王慶的丞相,地位擺在這裏,他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反倒是他的親弟弟馬勁性子更為剛烈,憋不住氣,怒聲回道:“你才是統帥,你怎麽不想辦法?你怎麽不上陣殺敵?”
李懹瞬間怒瞪雙眼:“大膽,你是我麾下將領,敢跟我頂嘴?”
馬勁爭鋒相對:“你是怎麽位列我們之上,難道心裏沒數?”
這話可算是說到李懹的軟肋,眼睛裏怒火熊熊,陰沉地盯著他。
馬強本就很憂心當前局勢,眼見兩人吵起來,忍不住看向馬勁道:“行了,大敵當前,理該同仇敵愾擊破朝廷兵馬,大家落草為寇就為了圖個逍遙快活,彼此都是兄弟,少說幾句死不了人。”
“兄弟?”
馬勁怒哼一聲,氣得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既然都是兄弟,為什麽有親疏遠近之分?既然都是兄弟,為什麽有上下尊卑之別?既然都是兄弟,為什麽身居高位的就是那幾個人?大家為什麽不能平等相待?我們打死大活,究竟為了什麽?兄弟情義早他娘的沒有了,現在還比不過在房山的時候,那時候好歹大家各坐一把交椅,逍遙快活,各管各的,現在這跟朝廷有什麽區別?我他娘的落什麽草?我去邊關從軍不好?光宗耀祖不好?”
這話一出,馬強整個都愣住了,因為他也回答不上來。
為什麽落草?不就是圖個逍遙快活?不就是圖個出路?不被欺壓?
可現在這樣跟朝廷有什麽區別?
若是純為打仗,幫朝廷打外敵不好?死了還是個英雄,落草為寇幹什麽?
當他在心裏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懹卻是火冒三丈,簡直是被馬勁氣炸了肺。
他是既得利益者,身居高位,自然指望著叛軍勢力越來越大,那樣他的權勢也會越來越高,最好把大宋都給推翻,那他說不定就是貨真價實的樞密使,這也是他跟著王慶的最大動力。
馬勁的質問簡直就是對他心底深處的質疑,怎麽不讓他惱怒,若不是眼下還要依靠馬家兄弟抵擋朝廷官兵,若不是正值用人之際,他恐怕直接會讓人把馬勁拖下去砍了。
看了看遠處的朝廷官兵,李懹最終還是忍下了怒氣,隻是在心中暗暗痛罵。
兄弟?在房山的時候是兄弟,起兵了還有什麽兄弟?
大王本就是個好色風流的人物,起兵一不為天下百姓,二不為忠君愛國,造反作亂擺明就是為了做皇帝,享盡榮華富貴,說白了大家都是為自己,你們自己沒本事爬上去,在我麵前扯兄弟情義,真是吃飽了撐得慌。
皇帝隻有一個,這麽多兄弟一起做皇帝?
樞密使隻有一個,你們都跟我平起平坐了,豈不是滿朝都是樞密使?傻嗎?
…………
當李懹與馬家兄弟各懷心事的時候,激烈的戰場後方曠野之中,十幾個方陣的朝廷將士正坐在地上歇息,他們被分為三個梯隊,隨時準備替換前方的攻城隊伍,輪流對敵營發起衝擊,而更後麵的地方有個隆起的土坡。
這土坡的坡下是幾部精銳的鐵騎,坡上則樹立著高高飄揚的中軍大旗,十幾個掌旗官整齊排列,五六個傳令兵麵色肅然,隨時準備著向遠處的將士傳遞新的命令。
在他們的前麵,也就是土坡最頂部的地方有張小小的帥案,帥案後邊有張太師椅,此時身為主將的劉仲武就坐在椅子上,目光時不時看向遠處的戰場,時不時又埋頭在帥案上研究地圖,誰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麽。
半個時辰後,他抬頭看到遠方的攻勢有些淩亂,叛軍再次擋住了一波攻勢,這才麵無表情地輕輕張嘴。
“傳令,第二陣列撤退,第三陣列突進,撤換時按例以火石炮和投石機持續轟擊十輪。”
沒有人回應,但身後的掌旗官卻迅速揮動令旗,傳令兵也分出一人策馬奔下土坡。
戰場上的局勢隨之產生變化,休息許久的第三陣列迅速起身,帶兵將領奔走呼喝,做著戰前的最後調度,而更遠方與叛軍激烈廝殺的第二陣列將士卻如同潮水般退下來,重甲刀盾兵組成厚實的屏障,掩護著所有人撤離。
一切又回到已經重複多次的攻勢輪換之中,也正是這種有序的進攻節奏,朝廷兵馬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一次次給叛軍帶來巨大的傷亡和壓力。
劉仲武這時候也始終盯著戰場,多年的戰場經驗讓他深深的知道,攻勢輪換的時候最為重要,稍有不慎就會被對方抓住破綻突襲,甚至引起大軍混亂,即便前邊隻是不足為懼的叛軍,不是西夏或遼國的精兵,但他仍然不會有絲毫懈怠,因為過去的太多次戰鬥讓他有過血的教訓。
直到他親眼看見第三陣列的士卒順利進入白刃戰,壓製到敵方營寨,這才又把目光放到帥案上的地圖。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劉仲武的親衛統領從山坡下快速跑來,神色異常焦急。
多年相伴的熟悉讓劉仲武即便沒去看,也感覺到親衛統領的急迫,當下頭也不抬地問:“什麽事這麽慌張?”
親衛統領急速奔到近前,躬身行禮:“回稟將軍,後方有一男一女壓著個叛軍將領走來,哨騎詢問過後,他亮明了身份,按哨騎所說,他是小王爺。”
劉仲武瞬間轉過頭去:“小王爺?哪個小王爺?怎麽會到這裏來?”
親衛統領回道:“陛下新收的義子趙不凡,哨騎說他有禦史中丞和開封府的印鑒,應該不會有假。”
“趙王?”
劉仲武大為驚訝,難以置信地說:“這才聽說他鏟除童貫不久,京城又亂不可言,他怎麽有時間來鄧州?”
說著他也不等親衛統領回話,急急吩咐道:“快,速速請過來。”
“尊令!”
親衛統領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劉仲武驚疑不定地悶了會兒,很快調整好心緒,安靜等待。
不多會兒,趙不凡和朱璉大步走上土坡,待看清渾身戰甲的劉仲武,趙不凡立刻大笑著道:“劉將軍,多日不見,風采真是更甚往昔,可是打了勝仗?”
劉仲武微笑著站到帥案旁邊,躬身行禮:“末將參見小王爺,參見朱王妃!”
“免禮,免禮!”
趙不凡擺擺手,大咧咧地走到近前,沒急著跟劉仲武多說,反而看向遠處的陣列和戰場,等仔仔細細地把整個局勢都看個清楚明白,他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劉將軍,你這可是細火慢熬,活生生要把叛軍給熬死,穩當倒是穩當,唯獨就是慢了些。”
劉仲武眼睛一亮,心知他是有真材實料的人,也沒什麽好隱瞞,徑自笑道:“回小王爺的話,末將這是為了盡可能減少傷亡,別的方法雖然快,但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趙不凡連忙擺手:“誒,我就是隨便聊兩句,沒有監督的意思,現在你是主帥,怎麽打可不關我的事。”
這般灑脫倒是讓劉仲武樂了,不再多說戰事。
“小王爺怎麽會來這鄧州,而且還找到戰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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