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宮接待室到寢宮區域的大門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趙不凡沿著石板鋪就的道路慢慢前行，一身破爛的青銅戰甲反射著耀眼的光澤，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漠，也越來越明亮，久違的鐵血氣息再度在他身上浮現。

    查理子爵背靠著白色石柱站在寢宮出口的大門，看到趙不凡迎著自己走來，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羅傑耶斯說你在紫宮的接待室，我覺得尤西亞的父親應該會告訴你很多事，所以就趕來這裏等你，我知道你會有很多疑問。”

    “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趙不凡停住了腳步。

    “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天天喝得爛醉，沉浸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光，但我保有最後的理智，我知道如果你的精神被擊垮，我們就徹底完了……愛麗像陽光一樣走進了我的生活，她讓我再度對人生抱有希望，可我仍然不能告訴你，因為羅爾夫說得對，我們總應該為你做些什麽。”

    “所以你們站在旁邊看著我成為笑柄，你們看著所有人把我當一隻猴子。”趙不凡竭力壓抑內心激蕩的情緒。

    “我的兄弟，我知道你有多麽痛苦，也知道你承受著什麽樣的恥辱。”查理的眼睛漸漸濕潤。“但我們隻是試圖保護你，你扶著我們走到了拉奧迪賽，我們也想扶著你一起走，誰都不能掉下，最黑暗的時候，我和羅爾夫隻有你，我們在拜占庭西邊的山坡上用盡自己的一切發過毒誓。”

    趙不凡久久沉默。

    查理凝視著他的眼睛：“你變得很不一樣，如果說以前的你是一隻懶散而茫然的獅子，那麽現在的你就是一頭憤怒的雄獅，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殺戮、掠奪、奴役，除此以外還能有什麽，這不就是所有人的期望？”趙不凡的聲音非常冷酷。

    “但它不是我們的期望，從東方到西方，從一個領主變成一無所有的乞丐，我看到太多的苦難。”

    查理子爵變得有些激動。

    “妻子背叛我，我隻能獨自絕望，親人拋棄我，我隻能承受，一個又一個虛偽的朋友騙走了我的領地，我無能為力，當我重新擁有一切，他們又嫉妒、欺騙、討好，試圖分走我的果實，我不能不給，因為他們會搶……光明神告訴我，任何人都不會是永遠的勝利者，昨天是我，明天就會是他們之中的某一個，哪怕是強大的古羅馬帝國也會衰落，權力的遊戲會讓每個人都付出代價，誰都無法逃脫，誰都在黑暗的旋渦裏掙紮，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你想要的是什麽？”趙不凡反問。

    “自由、平等和法治，古希臘人曾經走在正確的道路，但不夠徹底，我希望我們走得更徹底。”查理子爵說得斬釘截鐵。“當我從爛醉裏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想得很清楚，如果沒有自由，生命將毫無意義！生命存在的理由是什麽，無止境地殺戮和掠奪？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後天是他，對麽？”

    “自由？”趙不凡笑了，笑得很無奈。“它應該隻是你當初給神聖騎士團隨便賦予的一個口號。”

    “不！我想實現這一切，但我沒有那樣的能力和勇氣，我覺得你有，我願意支持你！”查理子爵激動地說。

    “查理，你非常善良，天生就善良，苦難沒有讓你想到仇恨，反而讓你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趙不凡笑得越發苦澀。“我以前與你一樣勇敢，我以前與你一樣嚐試著解決問題，但我承受得更多，我無數次相信，又無數次懷疑……我真的累了，我們戰勝不了人心。”

    “光明神會賜予我們力量和勇氣。”查理子爵的眼睛流露出濃濃的痛苦。

    “早在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時候，我們已經被光明神拋棄，現在是撒旦統治這裏，事實上……這裏就是地獄。”

    “我記得俠義是你賦予神聖騎士團的口號，你花費了很長時間才讓我和羅爾夫理解它的含義。”查理顫抖著拔出佩劍，又用渴望的眼神凝視著趙不凡，彷如當初站在拜占庭邊境的某處山坡一樣。“為了俠義！”

    “俠，已經消散。”趙不凡笑著拔出佩劍，然後把劍刃重重放到查理的劍上。“為了仇恨！”

    “鐺！”

    查理子爵狠狠挑起趙不凡的利劍，潔白的戰氣猶如聖光一般將他籠罩，他揮出的每一劍都蘊含著憤怒和痛苦，但趙不凡抵擋起來很輕鬆。

    “裏洛！你在走向深淵！”

    “我已經沒有選擇。”

    “你有！”

    “沒有！我唯獨能做的就是複仇！”

    “這個世界不是地獄，”

    “它是！殺戮、掠奪、奴役和戰爭在地獄裏是正確的，我們沒有任何選擇！”

    “你想要這樣的生命？”

    “不想！所以我們唯一的選擇是複仇！魔鬼隻會害怕魔鬼！”

    “我們要看到身邊的美好！你有我和羅爾夫！你還有尤西亞！”

    “砰！”

    查理子爵被趙不凡強橫的戰氣打得飛出數米，不過短暫的發泄確實令他們都平靜了很多。

    “咳咳！”查理子爵翻身坐到了石板修築的地麵。“你打算怎麽做？”

    “擴軍！我需要更加強大的武器！”趙不凡說得斬釘截鐵。

    “好！我無法阻止你，隻希望你永遠不要後悔！”查理子爵喘著粗氣詢問：“我的兄弟，你想洗刷恥辱，你想複仇，你要的僅僅是力量，我支持你，因為我同樣需要力量，你去實現你想做的，我實現我想做的，但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如果要實現我的理想，我應該從哪裏入手？”

    趙不凡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走過去把右手伸向了查理。

    “偉大的查理！你不是我，你永遠不可能明白我的處境，我沒有選擇……尤西亞會成為塞浦路斯島的總督，而且她將加入神聖騎士團的議會。”

    “什麽？”查理驚訝到無以複加。

    “沒錯！我確實有選擇，而且足足有兩種，一種是被無數領主和騎士撕得粉碎，嗯……還要加上拜占庭帝國，一種是帶著尤西亞征服一切或者死在征服的路上，你覺得我應該怎麽選？”

    “噢！不！我可憐的兄弟，光明神不該這麽對你！”查理哀歎著說。

    “或許我不夠虔誠，畢竟我以前屬於玉皇大帝，今後我肯定每天都去教堂懺悔罪孽。”趙不凡笑得很苦澀。

    “我的兄弟，它意味著我們今後將代表不同的勢力，是麽？”查理抓緊趙不凡的手站了起來。

    趙不凡輕輕點頭：“是的，但現在，兩邊的目標是一致的，不會有衝突。”

    查理覺得氣氛太沉重，不禁改變了語氣：“好吧！這裏確實是地獄，我應該怎麽把它變成天堂？”

    “嗬！”趙不凡不由自主地笑了，隻是笑容很複雜，他輕輕揮拳打在了查理的胸膛。“我早就想過神聖騎士團的未來，事實上我也給你們透露過。”

    “如果我擁有你的智慧，我肯定不會問你，你知道的，我向來非常嫉妒你對女人的吸引力和你的腦袋。”查理沒好氣地說。

    看著充滿勇氣和鬥誌的查理子爵，趙不凡彷如看到了曾經立誌要為國為民的自己，他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查理！撒旦改變了夏娃的想法，夏娃才會帶著亞當一起偷吃禁果，所以世界變成地獄是來源於人的想法，你想把地獄重新變回天堂，你就必須設法讓人類向天使轉變！”

    “思想？”查理瞬間領悟。

    “嗯！思想！”趙不凡重重點頭。“每個人的心裏都有撒旦，思想和文化是唯一能夠戰勝撒旦的武器，天使越多，撒旦越少，前提是你要給天使生存的空間，你必須提供幸福和自由的生活，天使隻能生存在天堂，如果你讓他們生存在地獄，天使就會墮落。”

    “我應該怎麽做？”查理仍然很堅定。

    “我必須真誠地告訴你，你沒有實現的可能，我們生活的時代不存在太多希望。”趙不凡仍然忍不住勸說。

    查理毫不猶豫就說出了神聖騎士團的口號：“為了自由！為了忠誠！為了俠義！”

    “好吧！祝願你能成功！”趙不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能看到的機會隻有一個，盡管可能性小到可憐，但至少是一個希望……推動文藝複興。”

    “為什麽？”查理子爵的眉頭皺得很緊。

    “文化和思想的誕生和演化很奇怪，這些年我仔細研讀過古希臘的文化和思想，我發現它們與東方的思想近乎是同時萌發，而且有一些相似之處，或許最終沒有能夠指明正確的方向，但已經指明很多錯誤的方向。”

    趙不凡竭力思考著應該怎麽給查理提供更多幫助。

    “現在這些思想正在複蘇，古老的文化和藝術也在複蘇，你隻有加快文藝複興的腳步，讓璀璨的文化影響每一個人，加強思想和文化的碰撞，推動更多人找出錯誤的方向，尋找正確的方向，推動更多人追求你所說的自由和平等，推動人類進化為天使，天堂才有可能重新降臨，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你無法戰勝人心裏偶然出現的撒旦，而且你必須知道，人類進化為天使需要無數的努力和演變，但天使的墮落……總是在一瞬間。”

    “你說的是自己？”查理凝視著他的眼睛。“你選擇了墮落。”

    “不！無數的天使都是在一瞬間墮落，然後……他們開始引誘和逼迫更多的天使墮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