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雨幕如簾 浸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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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烏雲如潑墨般在伏牛山脈上空翻湧,青灰色山巒尚未完全被遮蔽,豆大雨珠挾千鈞之勢砸向江麵,碎玉般的雨幕中,簫老如鐵鑄雕像屹立船頭,任憑冰雨抽打,橫眉下寒芒爆閃,直欲將漫天雨幕灼穿。
    “快,再快點!”
    簫老沙啞的嘶吼撕裂雨幕,腳下黑龍戰舟乘風破浪,如一柄出鞘的玄鐵重劍,將江麵劈開三丈白浪。舉父心急如焚,淩空躍起,利爪如鉤扣住蛟龍鱗片,躍上蛟龍脊背,雙臂青筋暴起,死死緊扣犄角,竭力駕馭著如脫韁烈馬的上古凶獸。
    “少主!”
    艙內突然傳來白澤大夫淒厲哀嚎,聲音如同鏽鈍的匕首,狠狠剜進簫老心窩。
    他心頭猛地一緊,渾濁淚水奪眶而出,曆經千辛萬苦尋來的解藥,本以為能將徐子麟從鬼門關拉回來,卻不想救命良藥竟成了致命毒藥。徐子麟服藥後撕心裂肺的慘叫,仍在他耳畔回蕩,悔恨如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少主快不行了!簫老快啊!”
    淒厲嘶喊如臘月裏凜冽寒風,直鑽骨髓,簫老隻覺腳下虛浮,恍惚間,仿佛看見徐子麟領著蚌族,浴血奮戰的身影浮現眼前,麵對數倍強敵,少主永遠衝鋒在前,創造出一個又一個奇跡,可如今,卻因自己的失誤,命懸一線。
    “是我害了少主,都是我害了他啊!”
    簫老心中滿是自責,淚水模糊了視線,望著翻湧的江麵,恨不得縱身躍下以死謝罪,卻知眼下尚存一線生機,絕不能輕言放棄。
    湖上景物如走馬燈飛速倒退,黑龍戰舟乘風破浪疾行,赫然撞見一艘孤零零的花船橫在中央。
    “快,避讓!”
    舉父心急如焚,洪鍾般的怒吼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可花船上的主人充耳不聞,指尖輕撫青銅盞,麵紗下的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淺笑,任憑危機降臨,神色從容淡定。
    萬般無奈舉父忙急轉船頭,怎奈拉動戰舟的蛟龍皆是上古凶獸,桀驁難馴,暴雨徹底激發了它們的凶性,根本不聽號令,數條蛟龍昂首嘶鳴,拖著戰舟如離弦之箭,徑直撞向花船。
    “讓開,快讓開!”
    簫老聲嘶力竭地呼喊,卻被風聲、雨聲、蛟龍的嘶吼聲,徹底吞沒,花船碾作齏粉,茶香混著驚呼卷入浪濤,而蛟龍毫不停滯,拖著戰舟繼續狂飆。
    花船殘骸如枯葉在浪中沉浮,待簫老再睜眼時,瞥見一抹素白在漩渦中承載沉浮,若隱若現。
    “不是老兒心狠,實有難言之隱,望上蒼保佑,平安順遂。”
    簫老凝望著滔滔江水,唯有歎息,徐子麟危在旦夕刻不容緩,隻能在心中默默祈願,盼落水女子能逃過一劫。
    “哼,世上竟有心懷憐憫之妖。”
    雨幕如簾,浸透天地,那道清冽如寒泉的嗓音裹著冰霜,穿透雨幕直抵人心,劍刃劃破雨簾的細微聲響未落,冰涼的劍鋒已貼上簫老頸脖,雨滴墜落在暗紋密布的劍身上,折射出詭異的幽光,寒意順著脊椎直竄天靈,簫老瞳孔驟縮,這無聲無息的身法,絕非尋常修士可比。
    “來得可是除妖師大人?”
    “小老兒雖為妖族,卻從未傷人性命,今日事出有因損毀座駕,待此間事了,定加倍賠償,再登門謝罪。”
    簫老強壓下驚怒,語氣盡力保持平和,心係徐子麟安危,不願多生枝節,全然不顧平日裏的威嚴。暗處,舉父已悄然爬上戰舟,周身毛發倒豎,蓄勢待發。
    “徐子麟,何在!”
    女子的聲音冷若寒霜,劍鋒微沉,逼得簫老不得不仰起脖頸,餘光掃過對方佩劍,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劍身上流轉的古樸符文,分明是軒轅銘刻。
    傳天地有十劍,以軒轅為首,乃黃帝斬殺蚩尤之物,後傳於夏禹,黃帝攜眾神采首山之銅、天外隕鐵鑄劍,以天文古字題銘其上,劍身刻四海八荒其下,劍柄書農耕畜養之術、四海一統之策,是蘊含無上神力的聖道神兵。
    “閣下所執可是軒轅神劍?”
    簫老表麵不動聲色的試探,心中卻暗自戒備,料定對方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普天之下能駕馭軒轅神劍者寥寥,唯有繼承軒轅一族的血脈者。
    當今天下非忘情與無情二姐妹莫屬,故篤定身後挾持者為二者之一。
    “不知是忘情師太還是無情師太駕臨?若有要事,小老兒定當...”
    簫老喉間泛起苦澀,表麵強作鎮定,心中暗道,傳聞二人閉關已久足不出戶,為何會出現在此,其中定有蹊蹺。
    “倒算是有幾分見識。”
    女子輕笑中帶著三分嘲諷,劍鋒不經意間劃開簫老脖頸油皮,血珠順著暗紋緩緩滑落。
    “簫衍真仙當年被妖族追得滿世界跑的趣事,如今可還記得真切?”
    嘲諷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簫老心口,不承想當年誤入妖城,被萬妖圍堵截殺的狼狽,連他自己都不願提及,刻意塵封,卻被女子毫不留情,徹底撕開,羞得是老臉通紅,劍身符文隨呼吸明滅,映得簫老臉色青白。
    緊張氣氛因微妙對峙稍顯緩和,徒然暗處傳來一聲震天怒吼,舉父發難,他如赤色流星破空而來,周身毛發根根倒豎,銅鈴大的眼中燃燒著滔天恨意。
    對方既已表明身份,想當年老主人徐贛)與主母齊人羨)是何等神仙眷侶,慕煞旁人,豈料除妖堂棒打鴛鴦,生生將二人拆散,他已蟄伏一甲子,隻為迎回主母,徐子麟小主人)在世間唯一的親人。
    舉父等人借徐子麟馳援除妖堂之際,行迎回主母之實,積壓的怨念徹底爆發,揮出的利爪撕裂雨幕,帶起的氣浪在江麵掀起巨浪。
    “不可!”
    簫老聲嘶力竭的喝止,卻被雷鳴淹沒,千算萬算,未料舉父竟會在此刻發難。
    然而舉父尚未近身,隻見女子袖中翻湧的寒氣凝成實質,如遠古冰川傾瀉而下,舉父龐大身軀定格,立作晶瑩冰雕。
    冰霜正順著它暴起的青筋不斷蔓延,唯有眼眶中跳動的赤色火苗,訴說著無盡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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