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樹欲靜 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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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東言從外麵回到房間的時候,江離人果真還沒下榻歇息。
“時辰尚早,你是打算坐到天明?”溫東言走過來,瞥了一眼那兩隻空碗。
江離人是乏了,隻是摸了摸自己那尚在的良心,決定還是問候一下這屋主比較妥當。
“王爺真打算通宵達旦嗎?”
溫東言輕哼一聲,十分不領情道:“怎麽?你憂我這個藥罐子暴斃了?”
“王爺這說的什麽話?我可不想還沒過門就要被人說成克夫命。”
“快去歇著。”溫東言不想再與江離人廢話,“本王也要去歇會兒。”
江離人默默地回到塌上躺好,溫東言出去了。
許是真的累壞了,江離人一夜好眠。睡得太沉了,連入夢的機會都沒有。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辰。
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窗外柔和的陽光,好久好久沒睡過這麽踏實的覺了,江離人舒適地嚶嚀一聲。人還沒坐起來,房間裏就響起了溫東言的聲音。
“醒了?”
江離人被嚇了一跳,現在自己這幅蓬頭垢麵的模樣,怎好被這個男人瞧見?於是江離人隻能假裝尚在酣睡。
溫東言執筆在信箋上落下最後一筆,再將筆尖點入筆洗內,筆洗中的清水立馬就變了色。
“這個時辰已經夠晚了,還沒過門就不要叫下人們看了笑話,起來吃早飯。”溫東言將毛筆置於筆格上,拾起書案上寫好的信箋,起身出了房門。
不一會兒,府上的婢女端著熱水來伺候江離人洗漱,婢女們竟還給她準備了胭脂粉黛。
一番更衣梳洗之後,江離人自己描了個極淡的妝容。
“問一下,長梅山莊接我的人來了嗎?”江離人問婢女。
婢女恭敬地回道:“回江小姐,長梅山莊的人還未遣人來王府接小姐,王爺已經在膳廳等候小姐多時了。”
江離人也未想到王爺會等她用膳,自然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踩著腳傷跟著婢女就往膳廳的方向去了。
兩個人麵對麵坐在餐桌前,不言不語,細吞慢嚼,江離人時不時將目光投向溫東言。
“用膳的時候,專心些。”溫東言眉眼未抬。
江離人:“……”
早膳總算是在奇怪的氛圍中結束了。
“不知王爺是否方便遣人送我回長梅山莊?”江離人目視溫東言。
現在他們還未行三書六禮,要讓外人知道她先此就在未婚夫府中留宿的話,定要名節不保,女人的名節何其重要。
“不急。”溫東言邊說著邊走出膳廳。
江離人忙追上去,奈何腿上有傷,步伐緩慢,沒一會兒就被溫東言拋在身後。
“王爺!”
江離人急了,不管自己腿上的傷勢,也不顧此時她的走姿有多滑稽,隻一心想著要回長梅山莊。畢竟,她不敢將母親獨自一人留在長梅山莊太久。
溫東言回頭,隻見個身形單薄的瘸子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來,那模樣巴不得要飛起來。他蹙眉,這女子就這麽急不可耐要離開王府?
他還是停下了腳步。
“腿不要了?不想要的話本王可以替你打折了。”溫東言又擺上一張生人勿近熟人勿擾的麵孔。
江離人扶著一旁的朱漆廊柱,傷了筋骨的那條腿不敢再用力踮地。
“王爺,我這樣會遭人閑話的,畢竟還未過門。”江離人試圖跟溫東言講講世俗道理。
溫東言完全不屑一顧,“你想多了,本王並無再留你一宿的意思,隻是現在本王有要事在身,閑不出時間顧及你。”
江離人:“……”
“那……”
江離人話還沒說完,溫東言就自顧自地丟下她離開了。
“就跟下人說一聲給我安排個馬車……有那麽難嗎?”江離人望著溫東言的背影,喃喃自語。
溫東言這一路走到雲杪樓,下人們要是迎麵遇著了,也隻敢遠遠地問候一聲。旁的能繞道就繞道避開了,畢竟現在王爺的臉色繃得就像是雷都劈不開一樣,誰一大早的敢去觸這個黴頭?
“王爺……”
剛從外頭回來的西風,才走到樓閣門前,還沒靠近溫東言就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怒氣。
“查得如何了?”溫東言走進雲杪樓。
西風跟在他身後,“命人四下搜尋了,暫時沒有發現破暝閣剩餘的黨羽。”
溫東言:“派輛馬車,將江小姐送回長梅山莊。”
西風大概是沒太注意看溫東言的臉色,猶猶豫豫道:“這……長梅山莊可不比王府來得安全。”
溫東言橫眉一瞥,冷聲道:“本王讓你去你就去。”
西風隻得點了點頭,“是……”
本身破暝閣的人出現就不簡單,他尚不可確定那些人究竟是因何而來,故而想要留她在府上觀察幾日。可這女子倒好,如此不識好歹。
“慢著。”溫東言叫住西風,“你親自護送她回去,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西風下巴用力一點。說完,加快腳步逃離雲杪樓。
溫東言隨手抄起一冊有些曆史的青絲簡編,奈何如何也看不下去,最後浮躁地將簡編往桌上一丟,走到了簷廊上。
等了好一會兒,王府東門多了一輛馬車。又過了一會兒,江離人被一個婢女攙著出來了。
溫東言懶得多看一眼,轉身回了屋內。
回到長梅山莊之後,江離人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孟三娘的身影。孟三娘本是在房中繡著女紅,一聽到婢女說二小姐回府了,忙不迭地放下針線就往前院去了。
見過母親,確認過她沒事之後,江離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孟三娘亦是如此,她仔細打量著江離人,句句噓寒問暖。
江遠山見到江離人的第一句話是:“阿離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在王府養幾日傷?”
江離人頷首,“父親好,大夫人好。王爺成日案牘勞形,阿離實在是不好叨擾他。且說我一個尚未過門的未婚妻,於王府過夜本就失了規矩,再待下去也不合常理。”
江離人說得句句在理,江遠山一幹人等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那傷得重不重?為父命人去請個大夫。”江遠山總歸還是個父親。
江離人搖頭,“不用麻煩了,我在王府的時候已經看過大夫,並且拿了藥回來。”
江遠山點點頭,又問:“那夜行刺你的是誰人,現在王府可曾查到了?”
江離人道:“就是一些攔路劫財的劫匪。”
她並不想讓更多人知道是誰人刺殺她,在事情查明之前,言多必失。溫東言那邊她也已經問過,他並沒有告知江家任何實情。
這時候江映雪也過來了,她慢悠悠地走到江離人對麵坐下。
“阿離回來了啊?傷得重不重啊?”她尖著嗓子假意惺惺。
“小傷,不礙事。”
“要說風花雪月這等事,還是阿離更有門道。這才第一次見昭南王,就在王府留宿了,委實是不簡單。”江映雪也不顧及長輩還在這兒,說話就帶上刺了。
“風花雪月還談不上,望大小姐說話之前斟酌斟酌言辭。”
“你……你這是拐彎抹角的罵我呢?我堂堂一個江家大小姐,說話還用你來教?”江映雪總是很容易被江離人影響情緒。
“不敢。”
“哼,你有什麽不敢的?昨日都敢當著眾人的麵對酒笙歌,誰知道後來是不是故意用了苦肉計,就是為了讓王爺救你,順勢留宿王府。”江映雪氣焰甚高,說話也越發沒了分寸。
“大姐,你怎麽能這樣說二姐?”說話的是江家的小少爺江宸毓。
江宸毓為江遠山的三房所生,跟江離人同年,小卻江離人幾個月。長得清秀玉麵,為人正直心善。
“我怎麽說她了?”江映雪不滿,“本來,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可能巴不得就如此長住王府了。”
“大姐!你昨天又不是沒聽到王府的人怎麽說的,二姐出事的地方已經出了王府十裏地了。再說了,都出了一條人命了,你怎的還能這般胡言亂語?”江宸毓覺得江映雪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有失體統。
“雪兒,你適可而止!”江遠山也發話了。
江映雪憤然,扭頭走了出去。
“二姐,你別往心裏去。”江宸毓對著江離人說道。
江離人看著江映雪的背影,不言也不語。她當然不能往心裏去,畢竟現在也才剛開始,若是她如此在意如此不堪一擊,那她不是枉了重生一回?
夜裏,江離人躺在與母親同塌而眠。
剛躺上床,江離人就問孟三娘:“娘,你知道破暝閣嗎?”
孟三娘久久沒有回答她,江離人還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嗯?破暝閣是什麽?”孟三娘反應有些遲鈍。
“這麽久不回答我,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著了呢。”江離人側身幫孟三娘掖了掖被角。
“差不多睡著了,迷迷糊糊又被你吵醒了。”
“好了,睡吧,我不吵你了。”江離人溫聲細語道。
江離人想想也覺得是,母親一個目不識丁的女子,十幾年來都隻知道為女兒操勞的平凡婦人,怎會知道破暝閣呢?
接下來這幾天,除了偶爾被大小姐大夫人刁難,日子也算是過得風平浪靜。
婚期還沒定下來,江離人就天天陪在母親身旁,跟著母親一起繡花練琴,傷勢也日漸好轉。
這一天,一大清早長梅山莊就雞鳴狗跳的。
江離人正在涼亭中練琴,隻覺得眼皮子跳得厲害,如何也靜不下心來。
“二小姐!不好了,四夫人出事了!”婢女鏡心匆匆趕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