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埋蠱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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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一邊的溫東言,也隱約聽到了這熟悉的怒吼聲。他眼神一凜,知道大事不妙了。

    “王爺……是千塵!”西風麵帶駭色。

    溫東言快速從腰間摸出一支笛子,這是一支由鶴骨製成的骨笛,呈月白色,約是六寸長。笛身透亮光滑,陳列著七個大小一致的圓孔。

    他將笛子放置到唇邊,笛聲幽幽靡靡,但是卻困在這雷雨聲中,如何也遊不遠。

    “快去找!”

    雷雨天氣仇千塵極易狂躁,若是受了刺激,輕易就會喪失意識。溫東言來不及多想,邊說著邊往懸崖的方向跑去

    要說起真正的野人,江離人並不曾真的遇見過。

    隻不過在錦州,家家戶戶皆是如此,隻要是遇著自家孩子整夜鬧騰、大哭不休時,就會拿野人來說唬孩童——

    “再不聽話,你一會兒就要被那野人抓了去!”

    “再要哭喊,那野人聽到動靜是要來將你抓去吃了的!”

    這招對於多數小孩來說,立竿見影,屢試屢驗。吃人的醜東西,簡直駭人聽聞!

    江離人小時候也沒少被嚇唬,都說野人的個頭很大,力能拔山扛鼎;相貌奇醜,疑是山中妖鬼。

    江離人方才借著光看到了這怪物的臉,他長發纏結,臉上布滿森森的刀疤傷痕,雙目下陷,下巴偏長。

    那一瞬間,江離人還以為是哪處亂葬崗上的死人起屍了。

    或許,這就是那民間怪談所說的野人,吃人不吐骨頭的野人。

    江離人害怕極了,被生吞活剝是怎樣一種感覺?她想都不敢想。

    這一刻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怨溫東言——怎麽不把宅子建在深山老林裏?自然,她內心更多的是後悔。

    突然間,野人似乎是停頓了一下。與此同時,江離人聽到遠處傳來一絲絲樂聲。隻是那聲音極為縹緲,十分不真實。

    野人並沒有因此停下動作,但是行走的速度卻放慢了下來。江離人明顯能感受得到,這家夥相比先前而言,已經冷靜許多。

    江離人心想,或許這野人並非毫無意識。於是她心甘情願地安靜了下來。如今隻要不激怒他,她或許就能找到機會逃亡。

    但,想法總是淩駕於現實之上。

    一路磕磕絆絆,江離人迷迷糊糊地就暈了過去。

    人醒來的時候,身處一個萬丈深崖的頂端。

    江離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時一睜開雙眼,狂風已過驟雨止。三月中旬的下夜半,一輪明月當空懸,皎潔的月光灑落千重山萬丈崖。

    江離人正想要坐起來,身子隻是稍稍一動,四肢百骸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感。

    這些痛苦提醒著她,她在昏迷之前都經曆了些什麽……她怵惕地觀察著周圍。

    忽聞一陣笛音自耳畔而來,江離人躺在地上側目看去。隻見皓月之下,是一個身形挺拔修長,墨發披肩的男子正背對著她撫笛。

    高峰崗巒夜風正盛,眼前之人衣袂飄飄,長發飄逸。男子後腦勺上的那根飄帶,江離人隻覺得甚是眼熟。

    她還是掙紮著坐了起來,與此同時,笛聲戛然而止,男子緩緩回眸看向江離人。

    “王……王爺……”江離人內心一時間五味雜陳,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

    終歸還是他將她救了。

    溫東言遠遠地看著江離人,她衣冠淩亂,滿身傷痕,看著好不狼狽。

    “抱歉,來晚了。”溫東言的語氣比平日輕柔許多。

    江離人搖搖頭,強忍泣啼的衝動。淚水在眼眶裏轉了轉,終是不負所望地沒有跑出來丟人。

    她還以為自己要被野人吃了去,還以為自己這一回怕是在劫難逃……還以為她又將辜負自己一生。

    溫東言看著江離人月光下波光熠熠的雙眸,皺了皺眉眉心,心頭有種難以描述的感受。

    “想哭就哭出來,無人會笑話你。”

    他不知道她在強撐著些什麽,尋常女子若是受此遭遇,此時定該哭得不成人樣了。而她,卻非是要逞強。

    江離人死活不哭,她甕聲甕氣地對溫東言說:“我想回家。”

    溫東言走過來,膝蓋一高一低地蹲在她身前。

    “回哪個家?”他垂眸問。

    江離人仰起髒兮兮的小臉看溫東言,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回王府。”她說。

    江離人學乖了,她知道往後該如何討好溫東言。說得難聽一些,自身物盡其用,投其所好才是她該做的。

    溫東言轉了個身背對江離人,說:“上來吧。”

    “這……不太好吧……”怎敢讓堂堂昭南王馱她?

    “你不要誤會了,本王隻是不想與你在此浪費光陰。”

    江離人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拖著她那遍體鱗傷的身體,爬到了溫東言的背上。

    “抱緊我。”溫東言有些不耐煩。

    江離人原本搭在溫東言雙肩的雙手,這才環住了溫東言的脖子。

    “嘶……”溫東言起身的時候,江離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溫東言薄唇微啟,本想要說些什麽的,最後卻又止於唇齒。他走得很慢,步履平緩。

    “王爺,我們就這麽走著回去嗎?”江離人問。

    “並非不可以,若是本王是獨身一人的話。”

    江離人以為,溫東言的表述已經足夠委婉了。若是往日,他定要直接說她是個累贅。

    江離人並不覺得生氣,相反還有些感激。

    “王爺……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江離人又問,“還有,你……有看到那頭野人嗎?”

    “野人?”溫東言的腳步頓了一下,“那不是野人,是厭人。”

    “厭人?厭人是甚麽?”她倒是還從未聽說過厭人這種怪物。

    “在南疆蠱鄉,民間有一種害人手段叫蠱厭,即埋蠱厭人。蠱蟲寄身,受盡其罪的人,多是被厭害之人,簡稱厭人。”溫東言耐心與她解釋。

    先前,江離人也曾從師父那處聽來過一些關於蠱鄉的怪談,但是對於“厭人”一說,卻是聞所未聞。

    “那……那厭人是不是已經……”

    “閉嘴,你過於聒噪了。”

    顯然,溫東言並不想與她就題深論下去,江離人也就識趣地收了聲。

    行至山麓處,江離人遠遠就看到了一盞微光。是原先那輛馬車,西風就站在把式身旁。

    從一片竹林中,被拖到了山崖上,她竟能撿回這條爛命,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麽想著,她借著月光看了一眼溫東言的側顏——

    他,也追了許長的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