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東海揚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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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晏晏!怎麽說走就要走?”

    門清霜起身攔在溫東言身前,並對著江離人擠眉弄眼:好像真的生氣了,快來救場!

    江離人扶額,眼瞼一垂:我自身難保,你自求多福。

    自己如今已經是不討喜了,如何能再去討他嫌?

    “讓開。”溫東言眉頭輕蹙。

    門清霜不怕死地不依不饒,說:“晏晏,我發現你自南疆回來之後,度量真是日漸愁人啊!”

    說著,繼續當著溫東言的麵將眼神斜向江離人,江離人不雅地朝他翻了個幅度不大的白眼。

    溫東言側目,餘光正好看捕捉到江離人眼神的方向。服氣了,還真敢當著他的麵眉來眼去的!

    他眼神裏露出鋒芒來,“滾開。”

    “晏晏啊……”

    “本王已經多次提醒你。”他氣勢逼人。

    昭南王的乳名豈是他人隨隨便便就能上口的?

    門清霜非要摸老虎尾巴。

    “從小到大不都這麽叫過來的?你也可以叫我霜霜啊,晏晏?”

    江離人心想:這世子殿下,恐是整個大昭最為百無禁忌的第三人了。

    “來人,送客!”溫東言一聲令下,西風隨傳隨到。

    “世子殿下,請。”西風毫不客氣。

    門清霜死乞白賴:“長晏,別這麽絕情嘛,好說歹說我也是你外弟……”

    溫東言:“沒錯,若你是兄長,本王興許還要留你幾分薄麵。”

    門清霜:“……”

    門清霜與溫東言同歲,但是生辰卻比溫東言遲了整整一日。

    要是相差個數月半載的,他也無話可說,可不偏不倚,就差這麽能將他氣得吐血的一天。因為這個事情,他深以為自己私下沒少在溫東言麵前吃虧。

    “行了,我錯了我錯了行了吧,王爺?”門清霜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臉,正色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有要事相談。”

    任是什麽海沸山搖的驚天大事,溫東言此刻都不想與他談。

    “讓開。”

    門清霜這次玩夠了也學好了,十分配合地退到一旁,然後尾隨於溫東言身後跟了出去。

    江離人目送走了這兩人,婢女也恰好送了藥湯過來。

    “小姐,喝藥了。”婢女輕輕喚了一聲江離人。

    江離人看向婢女,毫無征兆地問了一句:“你們同王爺說我哭了?”

    淡淡的疑問,語氣也不顯刁鑽為難。

    婢女們相互對視一眼,低著頭說:“嗯……”

    江離人更是不解:“我何時哭了?”

    婢女:“頭一次我們將膳食送來的時候,見小姐眼眶紅的厲害,十足像是剛剛哭過了的樣子……”

    江離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才曉得原來是鬧了烏龍。

    緊接著,她的笑容漸漸地僵在了臉上。

    沒什麽好笑的,甚至是想哭。

    溫東言會這樣以為吧?以為她是遭了他的拒絕,一時心傷難忍,才會自己偷偷躲在被窩裏落淚。

    ……

    她扶額,輕輕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臉的愁容懊惱。

    婢女:“小姐……您是有哪處難受了嗎?”

    江離人:“我……哪處都不好受。”

    應該是她上輩子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地拒了昭南王的婚約,故而這輩子要償還自己前世所種下的因。否則怎會幾次三番地,要在他這處受這諸多誤會與委屈?

    這輩子能丟的臉,都丟盡給溫東言了。

    時也,命也。怕不是一段冤冤相報無了盡的孽緣?

    江離人一刻也不想在這處多待,省得徒增笑料。喝了藥,立馬就讓人給她安排了回去的馬車。

    朱雀台之上,風高雲薄。

    “長晏,你不會真的生我與阿離的氣了吧?”門清霜就是嘴欠,好不容易看著溫東言臉色豁朗了些許,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世子殿下若是閑得無趣了,隨便上哪兒放刁撒潑去。”溫東言說。

    “嘖。”門清霜挑眉,“你總是如此生人勿近熟人勿擾的樣子,阿離能喜歡你才怪。”

    溫東言不動聲色,“一口一個阿離,你們兩個倒是惺惺相惜,不如你去討他喜歡?”

    門清霜自信地揚眉一笑,說:“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能逃出本世子的手掌心的?若非阿離是你昭南王未婚妻,不出三天,我定能將她降得服服帖帖!”

    溫東言:“大言不慚,沒事的話就快滾。”

    說不上有多喜歡江離人,但是於溫東言眼中,江離人至少是個與世俗女子不一般的姑娘。

    門清霜笑得意味深長,清澈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行了,說正事。後宮那兩位老人家,似乎是盯上阿離了。”門清霜鄭重其事。

    全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溫東言倒也聽得隨意。

    “嗯?所以呢?”他問。

    “你可別真不當回事,我昨日進宮麵見陛下,陛下讓我提醒你小心一些,畢竟這個事情,還是不要讓她卷進來為好。”

    溫東言嘴角帶有一絲不屑,“身為一國之君,不是該多關心國家大事?竟也有閑情管這些瑣碎,就不怕為天人下所不齒嗎?”

    門清霜輕歎一聲:“長晏,其實你無需至此。”

    “因何不能至此?自古以來任何高位都是能者居之,若非是靠著這出身,你以為陛下何德何能?”溫東言直言不諱。

    “你知道我所指的不是這個,你並非這樣的人……”

    溫東言打斷門清霜的話:“清霜,我想你並不了解我。時過境遷,東海揚塵,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與物,是一成不變的。”

    門清霜眉頭深鎖,說:“那你可知道,如今因為南召金陵郡的事情,陛下都為你做了些什麽?他當著重臣的麵毀了聯名抗議你的萬人血書,飽受前朝後宮的非議!”

    “正是因為如此!身為一國之主,他永遠分不清自己的立場,永遠分不清什麽是該與不該!絲毫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模樣。你以為似他這般,能守住這萬裏江山嗎?”

    “那你有想過他是因何要走這一步?”

    “本王從不需要他如此,哪怕是陛下擬下聖旨要降罪於本王,本王亦能保證他們動不了我南召一寸方土。”溫東言的眼神,堅毅中透著一絲狷狂。

    “你勢要在朝廷樹敵千萬?勢要做六親冷漠之人?”

    “這就不是世子殿下與陛下該關心的事情了。”

    “長晏!”門清霜臉上是鮮有的認真,“我希望今日你所說的這些,隻是一時糊塗說的胡話。我相信你,也相信陛下。”

    說完,門清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溫東言看著門清霜的背影,又眺望遠處的四山五嶽。陽煦山立,海晏河清,歲月莫不靜好。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朗朗盛世之中,又有幾人深諳“得寵思辱,居安思危”之理?

    遠方的天幕霧沈雲暝,如墨吞天,一場飄搖風雨隱隱在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