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家有萬金,行止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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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宮回府的路上,江離人杳然無聲。

    靜太後說的那些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重複。

    她早就明白,太皇太後賜婚予她一個才被家族接納的庶女,哪會是如此簡單之事?隻是不曾想過,竟能如此複雜。

    父親將她當做江家登高的墊腳石,後宮將她當做牽製權謀的棋子。更甚者是她的未婚夫亦是如此,教她做個傀儡。

    落入這個棋盤上,她孤立無援,甚至連自己是黑棋白棋都無法明確。眼下的每一步路,似乎早已被設定好。誰說不是呢?在踏入永安城之前,她的生死就已經被人攥在了手中。

    一發不可牽,牽之動全身。因為她,母親也隨時都有可能臨危。

    頓然醒悟,哪怕是重來一次,老天爺依舊是由不得她好過。

    如何呢?她上輩子是撞毀不周山了嗎?命運竟是如此多舛。

    “小姐,您在想什麽?”鏡心問她。

    江離人愁緒淡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姐,您心裏頭有什麽不痛快,就跟鏡心說,鏡心雖是出不了什麽力,卻萬分願意替小姐分擔憂愁。”

    既然什麽都幫不了,說來給她聽了又能如何?要硬生生將一個人的麻煩變作兩個人的煩惱嗎?

    多此一舉。

    想到這裏,江離人自哂地勾了勾嘴角。

    “沒事。”她說道。

    她的確是萬分想找人傾訴一番,宣泄心中鬱氣。可鏡心畢竟隻是她的婢女,主仆有別,饒是再親近,也不該失了分寸。

    跟誰說呢?

    師兄?不行。

    那人嘴裏沒個把門的。但凡是他手裏有點關於江離人的什麽秘密,都巴不得立刻抖到師父或者母親那兒。不靠譜。

    世子殿下?更不行。

    這個事情與世子殿下說了,那才真真是徒增愁惱。

    溫東言嗎?

    溫東言的話……且容她斟酌斟酌。

    思緒幾番來回,一時間她也才意識到,自己在永安城,竟沒有一個能讓她大倒苦水的閨中密友。

    倒也不是覺得悲哀,左思右想,覺得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畢竟她的自由已經夠少了。

    眼下最想做的事情,是回不夜穀看望師父,但是身子還未好全,昭南王那處的事情也尚未妥善。如此,就暫且將其束之高閣吧。

    那麽,接下來是要作甚呢?總而言之,怎麽開心怎麽來,萬萬不能再委屈了自己。

    於是,往後這幾日,江離人堪比脫韁的野馬,尤其是又有個鳳天涯在長梅山莊同他作伴,她幾乎日日披星戴月地歸來。誰都管不住,也不敢管。

    趁著溫東言這幾日不在永安城,江離人隻要一出了長梅山莊,便是肆無忌憚。

    聲色犬馬,紙醉金迷;揮金如土,縱歡無度。

    用這些詞來形容江離人與鳳天涯這幾日的光景,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正所謂是千金難買吾如意,長梅山莊財大氣粗,江遠山也慣著她縱歡尋樂。

    “家有萬金,行止由心。”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樂意看鬼推磨就看鬼推磨。”

    江映雪因著賬房的單子來找她麻煩的時候,江離人就是這般三言兩語打發她的。

    江映雪氣得嘴巴直抽抽,但是也無可奈何。連一莊之主都供著江離人,她實在是恨得牙癢癢。

    “以前窮瘋了沒見過金銀珠寶這等俗物吧?本小姐都不稀罕的東西你卻當做寶地往家裏運,真是個可憐蟲,可笑可悲!”

    江離人抬手摸了摸頭上發髻上的新頭飾,一臉的雲淡風輕。

    “是沒怎麽見過,故而買來新鮮新鮮,隨便消遣一番罷了。”

    這簪子花了不少銀子,是在永安第一琳琅樓“如意閣”相中的。

    初與這簪子相遇的時候,詫一眼隻覺得這種金相玉質的東西,實在是俗不可耐。又多望兩眼,卻是好感頗多了。最後鬼使神差地,就將它重金買了下來。

    本以為買回來也隻是圖個收藏,不曾想她是越看越心悅。於是一發不可收拾,這幾日往妝匣裏頭添了不少首飾。

    雅俗共賞,相映成趣,倒也不失為一種品味。

    這是一支鎏金透雕花紋簪,簪頭斜墜著兩滴通透無暇的芙蓉玉。於陽光的映暉下,金玉相映生輝,直教人移不開目光。

    確實是一支品相極佳的頭飾,江映雪早些時候,就注意到這簪子了。

    “大小姐喜歡?”見江映雪目不斜視地盯著她的物品看,江離人問。

    女人,又有幾人能免俗,對這些琳琅金銀不屑一顧?

    “本小姐才不稀罕你這破簪子,丟去打發乞丐都嫌丟人!”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眼神倒是寫滿了鍾意。

    江離人眉目帶笑,說:

    “物以稀為貴,又以獨稱奇。這簪子本是如意閣的掌櫃替靜太後設想的,據說,靜太後看了設計圖紙,可是鍾意得很。可惜後來做工上出現了一點瑕疵,掌櫃的隻得重造一支天下無雙的簪子。”

    江離人的言外之意——她這隻簪子也是獨一無二的。

    自然,江離人並不稀罕向她炫耀什麽珠寶玉石。就在這三言兩語間,交鋒的重點已經不在這簪子上麵了,而是靜太後。

    關於溫耿的所有,江映雪巴不得統統占為己有,哪怕是陛下寢宮上頭飛過的一隻烏鴉。這簪子,難道不比那烏鴉更是好看?

    隻見江映雪怒目圓瞪地斜視江離人。

    “你且先得意吧江離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你倒是天真地以為,嫁給昭南王後你就能為所欲為了?”

    “大小姐萬萬不可這麽說。”江離人眉添憂色,“這親事是父親說來的,讓人聽了去,莫不是要說我們長梅山莊心機百出,趨炎附勢?”

    “你……”江映雪一時詞窮。

    頓了頓,她忽然哂笑道:“如今昭南王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最好向天求願,望他能渡過難關,不然……你這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有勞大小姐牽掛,我自然是要盼他好。如若不然,別說是我,整個長梅山莊都岌岌可危。我說得對嗎?”

    江映雪變臉如變天,忿忿跺腳。

    “我就說你是個災星!”丟下這句話,江映雪氣急敗壞地走了。

    “小姐!”江映雪前腳剛走,鏡心就來了。

    “什麽事情?”

    “東方小姐來了,現在在前廳等您。”

    聞言,江離人喜笑顏開,“來的正是時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