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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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離人走了過來,眼睛恰目視一色青袍。溫東言避開,隻見碼陌生男子麵容慘白,雙目瞪大,脖子上的鮮血汩汩而流。

    男子的衣襟上,似有一朵妖冶的朱色之花正在詭異地綻放。鮮血順跡流到白堊石板地上,觸目驚心。

    他四肢蜷起,麵目猙獰,形象極為痛苦。

    人,已經涼了。

    “我還以為有多麽的不堪入目。”她冷靜地看著那具屍體。

    比這個更令人膽寒的她都見過,今又有何懼?

    “難道你不會以為,是我有多麽的不堪入目?”

    江離人抬眉看他,須臾,道:“你不就是那樣的人?”

    你不就是那樣的人?那樣入目不堪之人。

    若是旁人聽來,怕是隻聽字麵意思去了。

    “我偏偏喜歡你這樣的人,隻顧自己快活,哪管他人死活?”江離人目光深邃地看他。

    溫東言沉思片刻,笑言:“看來,你我都是這樣的人。”

    在世人眼中,他就是這般之人,心狠手辣,目空一切。

    別人怎麽看他,都不重要。她如何以為的,重要嗎?

    或許吧,如若不然,他方才何須遮遮掩掩?

    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他確實多慮了。從決心要攀附他的那一刻起,江離人就做好了生死相隨的決心了。

    這一世,是被奉做人上人,或是賤作履下泥,皆看他溫東言。

    若再被踩一次,她斷然也沒有了再去翻覆的精力。

    橫穿過生與死,有幸重回這世間。她也曾奢想,如果可以,七情六欲裏麵,她能否再貪心更多一些。

    對於這個死相很是猙獰的人,江離人沒有再多嘴一個字。

    她不問是不是溫東言殺的人,亦不問他與這個人有個淵源。

    “怎麽處理?”她是這麽問的。

    與此同時,她仔細打量著地上的男子,突然在他肩頭劃破的衣服上,發現了一點端倪。

    眉頭輕輕一擰,江離人走進屍體,並蹲下。伸手撥開屍體的衣服,露出他的整個肩膀。

    是烏焰圖騰。

    “破暝閣的人?”江離人脫口而出。

    “這人身上有花柳病,你可要再走近點?”溫東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江離人心裏“咯噔”一下,與屍體拉開了距離,方才扒人家衣服的小手,這會兒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雖不曾親眼所見這種病症,但是所聞卻也不少。前時聽人說書,有聲情並茂者,細細道來,如今腦中浮現出一些畫麵來,頓感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不對,江離人看向溫東言。

    “你因何這般清楚,此人有花柳病?”

    溫東言:“瞎猜的。”

    江離人:“……”

    “破暝閣的爪牙,但凡是有任務在身的,有哪個不是身上隱藏著劇毒的?我是在提醒你小心一些,一個死人有什麽好端詳的?”

    言之有理,江離人自然是無話可說。

    “這裏為什麽會有破暝閣的人?”她問。

    “因為他們知道,你今夜會來雙子樓。”

    “你的意思是,我們都中了圈套?”

    江離人順著事情的先後順序捋了捋,她會來雙子樓,完全是因為東方月清。東方月清是為了一個沈霖而來的,那麽……沈霖本身就是存在問題的嗎?

    “是不是那個不歸公子?”她又問道。

    “動一動你這顆小腦袋。”溫東言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江離人的太陽穴。

    “破暝閣的人若是想動你,其實也並非難事,隻是時機的問題而已。你又是如此貪玩,他們何須大費周章引你至此地?至於他們與雙子樓之間是否有什麽淵源,很快就能知道了,不著急。”

    “這個可說不準,萬一這樓主本身也有問題,要與破暝閣來個裏應外合,我們定是要占了下風的。”

    若是早有預謀,他們插翅難逃。

    她認為,溫東言或許是將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有我在,出不了什麽差池。”

    “反正我的命就交給你了。”她看起來,可乖巧得緊。

    “那就乖乖聽話。”溫東言分毫不顯客氣。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兩個人問。

    “該幹嘛幹嘛。”

    “對了,你剛才往這邊走的時候,沒有發現這裏安靜得有些異常嗎?”

    “所以呢?”

    江離人:“……沒,我們回去吧。”

    兩人往回走,卻發現通往出口的院門,被人在另一邊打上了門閂。

    “我就說有問題。”江離人邊推打著門板,邊說道。

    門閂被扣得緊緊的,推不出一絲搖擺的動靜來。

    “反正這花園水光山色的,就權當散心走一走,又有何妨?”溫東言表現得很是沉著冷靜。

    “好,反正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亦是無所畏懼。”

    她的話,聽不出來是褒獎還是挖苦好。

    “你看起來,有些慌張。”溫東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留情麵地拆她台。

    江離人跟在他身後:“我怕死啊。”

    溫東言頭也不回,繼續往前探路。

    “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生有七情六欲,看盡世間百態,嚐遍苦辣辛酸,所謂百味人生,種種都是教人上癮的東西。我不畏懼死亡,我畏懼的是,死後我將是一無所有。哪怕是我自己,也斷然不複存在了。”

    溫東言不屑地冷哼一聲。

    “若是照你這般所言,這世間哪還有想不開的,要自尋短見之人?”

    “我哪管得了世間眾人?你問的是我,我所答僅是代表我自己。”

    “嗯。”溫東言語氣肯定,“年紀小小,倒是悟得透徹。看起來不算糊塗。”

    “還是有牽掛,舍不得死。”說來,竟覺得鼻尖一酸。

    溫東言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往前。

    “什麽牽掛?”他問得隨意。

    “我娘,我師父師兄。”江離人脫口而出。

    “沒了?”

    她又想了想,說:“就是身邊那麽幾個人。”

    “嗯。”

    江離人就在溫東言身後,低頭踩著他踩出來的腳印。像個小尾巴一樣,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尋了一圈,愣是沒有半點收獲。

    雙子樓四麵高牆,有如堡壘重關。饒是讓人轉了個暈頭轉向,也摸不到任何出路。

    “這雙子樓,怎麽建得跟護城樓一樣?”江離人敲了敲麵前的石板牆,厚重結實得幾乎聽不到半點回響。

    石牆上多數爬滿了苔蘚,看得出來,此處經年無人問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