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業淵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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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雲渡——鏈接須彌靈境與凡世塵間的唯一通道,亦是尊神予以尋緣之人的最後考驗。任你是仙是魔,欲過此道,必先卸去周身靈通,懷抱謙卑之心,摒除一切雜念。

    而雲霧盡頭,便是天地起點、造化之初,芸芸眾生心向往之的——大羅聖地。

    白發的長者,著繡有奇獸圖案的紫色直裰華服,腰間紮金絲蛛紋帶,屹立在瀟瀟寒風中,身姿挺拔,麵容端正凝重,盡顯非凡貴氣。那仙者手托一副紅漆描金海棠花紫檀木漆盤,盤上擱著一套疊好的雪色長衫並一柄黑匣長劍,看情形竟是提前在此候了一段時辰。

    書生眼神微訝,待到仙者麵前,恭敬地深深一揖:“白澤仙官安好?”

    長者老成持重的點點頭:“下官不過奉帝座之命,於今日午時在此候你,以及諸位貴客!”

    隨後,隻見他嘴唇微啟,口念“複”字訣,仙法加持,漆盤上的衣物俱似有魔性般淩空而去,瞬間與書生合為一體。片刻間,哪裏還有落魄潦倒、衣衫襤褸的窮困書生,分明是個挺拔玉立、儒雅清秀的翩翩雪衣少年郎。

    那少年上仙,原為陸壓座下大弟子盞虛之徒——遊初寒。

    “有勞仙官!”遊初寒謝道。

    白澤仍是麵無表情:“帝座言及,原定此番試煉兩百年後才得業滿,但你今日將遇貴人,是以提前返回仙班。即為天意成全你與曉竹丫頭早結良緣,待擇吉日準你二人完婚!”

    聞言,遊初寒眸中難掩喜悅,本是端正穩重的一人,此時也靈動鮮活起來。

    白衣神官未再理會他,淩厲的雙眼掃過眾人,最後的目光在紅衣少女身上微微停頓。隨後,徑直越過聖盈與太陽星君,向紅衣少女走去。此時,白澤的神色已不見冷漠,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地問她:“那副聯,是姑娘所對嗎?”

    單靈夕對慈善的老者微微一笑,心中已轉過百般計較:“仙官恐弄錯了,對出對聯的卻不是在下,而是玉帝之女——聖盈公主。”隨後,幾不可察地向白澤身後的聖盈投去一個狡黠的目光。

    聖盈本已張大的嘴接收到友人訊號後,立即聰明的歸位,爾後很有演技地難為情了一把:“不過是湊巧、湊巧罷了,讓仙官見笑了!嗬嗬……”

    仙官轉身看一眼聖盈,再試探的望向麵上無波的遊初寒,略詫異:“是小老兒弄錯了?”

    不再糾纏答案,白澤道:“帝座在無業淵已閉關數日,今恰逢功德圓滿之時,諸位就請隨小仙走一趟罷!”隨後轉身離開,徒留表情各異的一幹人。

    白澤身後,聖盈悄悄向紅衣少女湊過去,豪氣幹雲地一把拍上她的纖肩:“好姐妹兒,夠義氣!”她知道,單靈夕是要做個人情給她,以圓她拜師的念想,恰巧她的拜師禮又遺落在山下,少不得臉皮厚一回。

    “在下也夠義氣吧?”遊初寒也湊過來正經八百道,他還念著得貴人相助,憑空少了兩百年修業的恩情。

    星君撓一把雞窩腦袋,湊過來:“他奶奶的,你們這是鬧得哪出啊?”

    單靈夕看著耿介的老實人,擔憂道:“太陽,你隻需記得,不講話、少做事即可!”

    星君乖寶寶般點頭如搗蒜,果真不再言語。

    之後,白澤領著眾人穿過芳藕幽香的九轉回廊,婆娑蔥翠的十裏深篁,琮琤清沸的潺潺湯泉,沿著蜿蜒的狹長階梯向密林深處前行。直至聽到泠泠似泉水之音,那聲音隨著眾人的靠近逐漸由小及大,而後漸呈洶湧之勢。

    眾人眼前,一簾飛瀑赫然出現,端的是掛流百丈、噴壑數裏,行如飛電,隱若白虹。唯一與凡塵有別的是飛瀑四圍被磅礴仙氣所縛,跳躍的水花激蕩開來,卻似遇到一麵無形的鏡子,被靈法生生困住,最終失了蹤影。

    仙潭之上的蒼穹黑霧盤旋、陰雲密布,好似晴朗的天空在此處乍開一道裂縫,滾滾怒雷伴洶湧莽電奔馳灼燒,讓下方巴掌天地籠罩著一片灰敗陰霾。

    幽深碧潭之中,隱約可見一方碩大規整的圓形巨岩。淼淼煙波裏,一頭華發的白衣男子視周遭一切如無物,悠閑愜意的拖頜端坐寒石之上,一副棋局、一盞清茶為伴,因無對弈之人,倒稍顯形單影隻。

    男子的模樣如何,雲光水霧中,眾人看不真切。隻是模糊光影裏,那度過億萬年輪回歲月、浩浩塵世,征遍諸天萬界,彼岸虛空後,手掌生死、笑看沉浮的王者之勢,已滲透骨血。無論身處何地,亦足讓眾生敬仰、八方蟄伏。

    臨飛瀑幾步之遙,一男一女肅然而立,眼神關切的望著瀑裏動靜,麵色凝重。

    及至近處,看見瀑前人容貌,遊初寒小跑幾步靠近,急急喚了一聲:“曉竹!”。

    一襲水藍紗衣,長發及腰的女子轉過身,待看清來人,俏麗的容顏從驚異至驚喜,生生轉了幾個層次。她眼睛直直地盯著雪衣少年郎,好半天才回過神,聲音顫抖著吐出幾個字,卻是話不成句:“初,初寒……大,大師兄。”

    瞬間,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久別重逢的甜蜜,自然而然地靠近、凝望、擁抱,一切都水到渠成。

    有情人相見總是分外煽情。矗立在一旁,見不得,又躲不掉的老上神卜算子揪著自己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晃著拂塵,頷首微笑:“你小子可算回來了!”

    “牢師伯掛心了!”遊初寒溫柔的為心上人拭去臉上喜極而泣的淚水,後恭恭敬敬地向卜算子行了一個叩拜禮。

    卜算子抬手扶起他笑道:“老頭子我可不是日日掛著你嗎!若你再晚些時日回來,你這傻媳婦兒快把我這老人家折騰死了!”

    遊初寒不解的看著懷裏女子如被初春細雨潤澤的麵龐:“曉竹,你對師伯做了什麽?”

    雲曉竹低頭,很是不好意思:“不,不過是天天給……給師傅做……做麵條罷……罷了。”

    聖盈公主、太陽星君險些驚掉了下巴,皆滿臉欽佩地看著這對有愛的師徒。單靈夕微微一笑,這小結巴美女倒可愛得緊。

    “你呀!”遊初寒恍悟,無可奈何地伸手刮了刮她挺翹的鼻梁。這小麻煩,看來隻能自己接手了!

    不理會眾人的歡脫,自始至終嚴肅方正的白澤仙官適時地咳嗽一聲:“無業淵的情形怎樣了?”

    卜算子收回短暫的分心,恭敬答道:“恐離結界重修,還需兩、三個時辰。”

    白澤點頭,不再言語。

    一旁,聖盈公主輕輕拉過遊初寒的衣袖,好奇問道:“書生,難道這瀑布便是傳說中封印天地邪物的無業淵嗎?”乖乖,她好像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這一趟真沒白來!

    遊初寒點頭道:“不錯,這便是無業淵。普天之下,除了無垢煉獄,此處便是最邪所在!”後又正色為仙界客人解說了一回:“正如公主所言,這無業淵下封印的皆為創世之初由四聖降服的天地至邪之物。因自混沌衍生,不滅不亡,非雲水結界般強悍的封印不能壓伏。而天地造化因果,此消即彼長,往複循環,生生不息,正邪亦如此。遂千年為一周期的朔日,邪靈蔽月,正法衰弱,雲水結界的封印受月暗之相影響,顯現薄弱點。因此,每逢其時,隻能靠師尊在此坐鎮修複數日,不至邪魅突破封印,為禍蒼生。”

    一陣靜默後,太陽星君感歎欽佩道:“帝尊他老人家,真是我輩之典範,救世之尊聖!”

    遊初寒、卜算子聞言不自覺抽了抽眼角,又從上至下、從下至上,反反複複地對著星君中年老成的模樣打量了幾番,再長歎了數口氣。

    “大……大叔,您怕是沒……沒見過師尊吧?”雲曉竹皺眉吐槽道。

    太陽星君老大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壯碩的身體:“帝尊他老人家,聖名遠播,小仙無緣得見,一直引為憾事!”

    眾人啞然!

    單靈夕瞄他一眼,真心誇讚道:“太陽,沒曾想你走這一趟,說話也文雅可愛了。”

    眾人再次啞然!

    雲曉竹咬著初寒上仙的耳朵,擔憂道:“這……這大叔膽……膽忒肥……肥了,也不怕……怕被師尊吊……吊打。”

    遊初寒溫柔安慰:“星君皮厚,倒是不怕!隻是那妖靈姑娘,於你我二人有恩,若有難事,少不得為她周旋周旋。”

    雲曉竹和善的望向紅衣女子,夫唱婦隨道:“你……你怎麽說,我……我就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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