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也不過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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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指交錯,錚錚之聲從那根根琴弦之上流出,空穀幽蘭悲婉淒切,離愁別緒盡賦五十弦。

    是樂,也是殺。

    弦樂聲娓娓而來,那翻動著時童車簾子的陰風像是被一雙柔和的手給捏成了一團球,給扔了回去,綠色的長蛇停滯了下來。

    五弦,以音為殺,一人之力可當千軍萬馬。

    時童嘴角掛笑,心中惋惜手邊缺了一壺酒,怎麽說也算是良辰美景,理當對月小酌一杯。

    陰火,在一點點的熄滅,如同方才時家隊伍一般,他們在避讓這五弦殺音。可陰火滅去,那窸窸窣窣地行進之聲卻越發的活絡,像是千萬條小蛇,得到了母蛇的指令。

    “小姐,他們分成了三撥人。”

    小寶是個十分敏銳孩子,她的敏銳來自於那天生優渥的五感,這一點時童都有些羨慕,“無妨。”

    樂聲雖妙,但此刻大難當前,除卻時童,無人會去細細品嚐其中韻味,小寶不懂,陽春白雪也好下裏巴人也好,她都不懂。

    “這是寒冬啊。”許久,那窸窣之聲沒下,時童不合時宜地發出了如此一聲感歎。

    樂聲也隨著她一聲歎,停了下來。

    彌嘉譽回首,看到少女已經出了馬車,站在馬車架邊,伸著手,方才說話之際吐出的一口氣,化作了白霧,嫋嫋皚皚地上升,然後消散。

    原來是,下起了雪。

    “給小姐拿鶴氅!”時博後就在時童馬車附近,見到她出了馬車的那一瞬間,灰敗的雙目迸射出了光彩,彌嘉譽抵擋不住,但時童一定可以,他是這樣想的。

    鶴氅,嫡小姐身份的象征,雖說是鶴氅,可內裏仍舊是極為保暖的貂裘,摸著柔滑舒順,倒也惹人喜愛。

    小寶接過大氅,時童瞧了一眼,便披上了,她有出手的打算麽?沒有,隻是因為下雪了,好看而已。

    確實好看。

    但還沒有積雪,天沒有應白,四周仍舊是黑漆漆一片,她就在這黑漆漆的夜裏,察覺到了第一片雪花的落下,彌嘉譽心裏有些膽寒,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有餘而力不足。

    “彌公子。”時童看向仍舊盤腿坐著,但是扭身看著自己的彌嘉譽,“為何不繼續呢?”

    彌嘉譽皺皺眉,對方給他的回應,確實溫婉一笑,不再多言。

    時童又坐回了馬車裏,畢竟內裏起了暖爐子,外頭又陰又寒,叫人不舒服,渾身上下的不舒服。

    見小姑娘這麽說,彌嘉譽不再多想,轉身回來,“錚~”,指尖一勾,樂起。

    這一次,他僅僅隻是在彈琴罷了。

    墓歸門人,未敢動。

    一曲落,陰氣散去,等到所有人回神的時候,冬夜的寒氣如同錐子一般突然紮來,讓人一個激靈,都清醒過來。

    “賢侄,多謝。”時博後的這一聲道謝是真心實意的,他雙手攙扶這彌嘉譽起來,盤坐了近乎有一個時辰,怕是手指都要破皮,這一次,確確實實是他時博後準備不充分。

    “伯父,分內之事。”彌嘉譽看起來有些萎靡,時博後攙著人往時童的馬車走,“童兒,彌公子有些脫力,到你馬車上休息吧。”

    小寶在得到時童點頭之後,掀開車簾,搭了把手將彌嘉譽請進了馬車。

    這一幕,所有時家人都看到了,包括時盼和葛馨憐,還有年紀更小的幾位。

    讓男子入馬車,絕非是一個父親該做的,可這個男子是時府日後的姑爺,就另當別論。

    “母親!彌公子的實力,竟有如此強大,這麽多年來,彌家苦心孤詣地演戲,是為了什麽?”時盼有些泄氣,又或者負氣,不甘心。

    葛馨憐母女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驚慌失措,危機一解除,他們關注的點,立刻又變得格格不入起來。

    “這幾年,彌家還真是辛苦。”葛馨憐,或許能夠懂彌家的作為,為了護犢。

    彌嘉譽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就宣告天下,彌家出了一位五弦之才,別說時家,暮雲洲任何一方勢力,皇家軍隊裏任何一位都督,都會將他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這跟大局無關,全是私人恩怨。

    九門勢力浩瀚如煙,可九門之人,不過零星點點,爭搶,亦或扼殺,這是所有人心裏都知道的,而彌家未曾出過九門之人,沒有依仗,為求自保,隻能出此下招,至於為何裝瘋賣傻,恐怕就是在針對時家。

    彌江以為,時童也該是極具競爭力的孩子。

    時童確實是,但彌江多慮了。

    “母親,您還是覺得…彌嘉譽不值得麽?”時盼看著葛馨憐,極其認真地看著。

    家出九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更何況,彌江還是個地方都督,如今更是同時博後一樣,調入京中,擁有彌嘉譽的彌家,終歸是贏了時博後。

    “盼兒,你,可有把握。”

    時盼笑了,發自內心的愉悅和自信。“娘,時童還小,又是個傻子,時家的嫡小姐,總歸是我的。”

    說完,她拿起了一壺溫好的熱茶,端著下了馬車。

    彌嘉譽為時家這般付出,作為時家一份子,她理當做些什麽。

    時博後自然能夠看到時盼的舉動,可他看到了,也當做沒看到。

    時盼也好,時童也好,都是時家的女兒,首選為時童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她的殺傷力更強,這不代表時博後就會放棄時盼的價值。

    相反,在時博後的心裏,時盼能夠走得更高。

    “彌公子,盼兒想當麵謝謝你的相助。”

    這邊彌嘉譽才剛坐下,座處還沒有焐熱,車廂之外,時盼那嬌俏中帶著因寒意而顫抖的聲音,前來拜訪。時童隻笑,沒有任何的回複,也沒有給彌嘉譽任何反應,她就是笑眯眯地看著,也不知道心裏作何想法。

    “不必了,時大小姐,不論如何我總不能讓,童~兒~受傷。”

    風雪之中,那端著茶水的女子,如同被刀子刮著她的臉頰子,疼,更多的是屈辱。

    “彌,彌公子,你總歸是救了我們時家…”

    “時大小姐。”彌嘉譽掀開簾子,卻隻是微微探出身子來,“今日能夠逼退墓歸,在下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啊?”時盼一時之間不明白的彌嘉譽的意思,但是能夠看到人出來,臉上的失落和不甘立馬消散了個幹淨,連連手裏的茶倒出來,手忙腳亂的敬了他一敬,“路途之中無酒可敬,以茶代酒。”

    彌嘉譽看著時盼,心裏頭一陣莫名其妙。

    天寒,兩個人也沒有客氣寒暄,可自始至終彌嘉譽都是半蹲在馬車之上。

    “嗬嗬。”等到時盼離開,時童才忍不住笑了出來,“彌公子好生厲害。”小寶接過時盼硬塞到彌嘉譽手裏的茶壺,打趣道。

    “我也不過是狐假虎威,厲害的還是童兒。”

    時童一挑眉,笑意不減,小寶見此就知曉了,連是又追了一句:“哪是說你五弦的本事啊,是說你釣小姑娘的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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