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偶像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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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軻半夢半醒間,依稀聽到有個聲音在耳邊喚他的名字。

    小周,小周。

    你想要什麽,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他在狹窄的沙發上煩躁地彎起脖子,臉頰貼著布墊不爽地磨蹭。他想要更多的吻,想要更多的體溫。他想把那個人擁過來,緊緊抓住,緊緊抱住。他想告訴他,周子軻不是東西,你別生氣,你也別哭了,我什麽都不想要。

    肖揚一大早來到公司,塞著耳機,戴著帽子,一下車被公司門外麵熙熙攘攘排成長隊的人群嚇了一跳。助理小朱打著哈欠跟在後麵,告訴他今天是亞星的參觀日:“直到下午五點都會是這樣。”

    肖揚在從新加坡回來的班機上睡了一夜,落地以後,kaiser 其他人都扛不住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小朱一早從機場開車把肖揚送回家,本以為自己也能跟著放個假,沒想到肖揚回家叫了弟弟妹妹起床,給穿了衣服,給做了早飯,送了兩個瞎鬧騰的六年級小學生到了學校,換了一身行頭就直接要回公司。小朱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肖揚問他新歌的小樣送來了嗎,小朱一頭是汗,說我去問問郭姐,肖揚問這周什麽時候補錄《愷撒世界》和《午夜列車》,小朱結結巴巴,一溜煙上了樓,說我這就去問郭姐!

    肖揚獨自一人進了地下練習室,走廊裏已經有不少來參觀的女孩子了,他低著頭從中走過,女孩兒們興奮得兩眼放光,卻礙於參觀日的要求不得上前打擾,隻能捂著嘴眼看著他走進 kaiser 專用的九號練習室。

    肖揚一進去就傻了眼,一個他從未想到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的人,正戴著帽子,壓低了帽簷,坐在練習室角落。

    “稀客啊!”肖揚一臉意外,他把耳機都摘下來了,快步走到那人跟前,難以置信地看了好幾眼,“這位爺,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周子軻抬起頭,沒好氣地瞥他。

    肖揚一屁股坐他旁邊,低頭看表:“這才幾點,你怎麽了,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練習室麵朝走廊的那道牆是透明的,來往的人能清楚看到每間練習室裏的動向。從肖揚進門開始,越來越多的人聚在牆外,大氣不敢出地舉起手機拍照和錄像。

    周子軻歪頭看了肖揚一眼,有時候周子軻想不明白郭小莉為什麽不顧公司的意願,強行指定肖揚來做湯貞的接班人,雖然在公司那邊總是駱天天的動靜更大些。“那天你是不是看錯了。”周子軻問他。

    肖揚一愣,沒聽清楚他問什麽:“你說什麽?”

    周子軻放慢了語速,他從未這麽有耐心地和肖揚說過話:“你告訴我,湯貞自殺那天來這個地方找我。”

    肖揚一聽,點頭:“沒錯。”

    周子軻說:“他說他沒來過。”

    肖揚眨巴了幾下眼睛:“不可能!”

    周子軻看著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肖揚忽然臉色一白,一雙桃花眼傻傻望過來,聲兒都發顫了:“難道我遇見的……是鬼?”

    周子軻原本想,肖揚應該不是編瞎話騙他,這會兒無奈道:“哪來的鬼。”

    “不是,我不是說湯貞老師是鬼,我是說,”肖揚認真道,“說不定這裏有鬼扮成湯貞老師,專門半夜出來嚇唬我們這些小輩。”

    周子軻不願再與他對話。肖揚反問:“你去看過湯貞老師了?”

    “嗯。”

    “郭姐讓我和老羅他們今兒晚上一塊兒過去,”肖揚說著,鼻子動了動,撇頭看周子軻,“你是不是喝酒了。”

    周子軻沒吭聲,肖揚用帽子捂著嘴說:“別讓外麵小姑娘們聞見啊,不然郭姐還要削你。”

    周子軻說:“你巴不得她狠削我吧。”

    肖揚意外道:“你怎麽知道?”

    肖揚的助理小朱從樓上一路小跑下來,九號練習室門口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小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門口,往裏一看也嚇了一跳。

    “揚揚,郭姐找你。”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氣喘籲籲地說。

    肖揚一聽,也不跟周子軻說話了,撐著地板站起來戴上帽子快步朝外走:“郭姐找我?”

    郭小莉今天一來辦公室就聽說有人在地下練習室見著了周子軻。她起初頗驚訝,後又覺得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畢竟她也不知道周子軻這回是挨了一頓罵,浪子回頭知道好好工作了,還是又有什麽別的打算。

    辦公桌上已經放了成摞成摞的文件,為首一本標題寫著,mattias 十周年專題活動企劃案。

    自從和梁丘雲敲定了活動大致方向,亞星娛樂就準備整合全公司的力量來做這件事。在這個湯貞剛剛自殺沒多久的當口,亞星娛樂急需一件大事來轉移公眾的注意力,他們決定打起感情牌,把宣傳重心放在湯貞的回歸、康複和 mattias 十年未變的深厚情誼上,隻要最終效果足夠正麵,偶像自殺這事再難也蓋得過去。郭小莉也早早定了任務,讓手下人把所有想法往上報。

    十年,這十年,無論對兩位成員來說,還是對郭小莉,值得“紀念”的東西都太多了。

    溫心給郭小莉打電話,聲音又急又氣:“郭姐,你給我發的這個日程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郭小莉說。

    “可是他才剛出院啊!”溫心大聲道,“需要這麽著急嗎?”

    “公司也沒辦法,”郭小莉說,“公司現在焦頭爛額,阿貞公開露麵這事宜早不宜遲。好在他身體狀況恢複得還不錯,隻是一個發布會,他沒問題的。”

    溫心說:“不是有沒有問題的事,至少給他幾天時間準備一下啊!”

    郭小莉沉默了片刻,說:“這不是阿貞一個人的發布會,另一個人的檔期也必須考慮。”

    溫心破口大罵。

    肖揚敲門進來的時候,郭小莉剛掛了電話,她抬頭看見肖揚進來。

    “郭姐找我什麽事。”肖揚摘下帽子,問。

    “你明天下午四點去電台錄《午夜列車》,”郭小莉看著他,“叫著子軻一起去。”

    肖揚一愣:“什麽?”

    “我已經和電台那邊打過招呼了,這期讓子軻加塞做一期嘉賓,”郭小莉從背後的辦公桌上抽出一張紙,上麵有幾行手寫的要點,抽出來時,連帶著一張便簽也落在地上,郭小莉彎身把便簽撿起來,單把那張紙遞給肖揚,“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務必讓他在節目裏就頒獎禮上的事好好道歉。”

    肖揚目瞪口呆,但還是把那張紙接過來:“你怎麽……”

    “怎麽了?”

    “你做決定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郭姐,如果是上《愷撒世界》也就算了,畢竟是團裏大家一起的節目。《午夜列車》是我自己——”

    “這是你湯貞老師給你的節目。”

    “給我就是我的了啊,”肖揚抗議道,低頭看了看那張紙上寫的內容,歎息一聲,“郭姐你怎麽想的,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怎麽不可能。”

    “周子軻這人平時就不愛說話你是知道的,和他說十句話他能搭理兩句就謝天謝地了。上上電視他還能露張臉給觀眾看一看,你不如讓他到電視上道歉。”

    “電視不可能,反而鬧得更大,”郭小莉說,“時間那麽重要,他擺張臭臉,觀眾一看,這像道歉的態度嗎。”

    “可是廣播節目上隻能聽聲音,他不說話,聽眾難道就聽他喘氣兒嗎,這更不像道歉了。他要還是一句話不說,我難道從頭到尾自說自話。”

    郭小莉正色道:“這不更顯得你肖揚妙語連珠,才智過人,能堪大用。”

    肖揚聽了聽,“誒”了一聲,頓時覺得也有些道理。

    “到那時候,為了子軻收聽節目的聽眾,就不得不全程聽你講話,”郭小莉一邊繼續哄他,一邊低頭看手裏撿起來的便簽紙,那上麵是一串潦草的手抄亂碼,又有星號又有井號,共計11位,郭小莉把便簽攥成一團塞進口袋裏,抬頭看肖揚,“距離今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音樂節還有一個多月,要抓緊時間了,揚揚,能超過子軻的機會可不多了。”

    天才隕落的故事最好看,越是被捧到心尖的人,旁觀者越是愛看他碎得一塌糊塗。他死了,會變成傳奇,會為人稱頌,他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淪為凡庸,再也不會老去了。湯貞自殺的故事多多少少就屬於這類,它更像是命中注定的,是命中有此劫。仿佛不以自殺結束,“湯貞”這個故事就不得圓滿,“湯貞”這個名字就無法成全。隻可惜人命易算,天命難測,湯貞從鬼門關遊蕩了一遭,居然又被生拉硬拽地扯回來了。

    亞星娛樂主辦的發布會於當日下午一點在北京一家酒店八層會議廳舉行。記者們甭管受邀的沒受邀的,摩肩接踵,你擠我,我擠你,將偌大的場子擠得連個蒼蠅也飛不進去。mattias 隊長梁丘雲先生先行到了場。他今天是正裝出席,西裝剪裁貼著他寬肩窄腰,西褲下雙腿修長,閃光燈啪啪地照他,追逐他,梁丘雲時不時對鏡頭笑一笑。

    “雲老板今天心情不錯。”記者們喊道。

    梁丘雲說:“阿貞的好日子,誰心情會不好。”

    台上擺了兩個座位,梁丘雲一走上去,前排記者就圍過去和他搭話。梁丘雲拉過椅子,解了衣扣坐下,從助理手裏接過一瓶水,一邊喝,一邊低頭有一搭沒一搭和記者聊起天來。

    直到下午三點,湯貞都還沒出現。

    很多人都快忘記這件事了。也許是之前湯貞自殺的事鬧得太過沸沸揚揚,太過滿城風雨,搞得所有人一時之間都有點找不著北。他死了,湯貞居然死了,恨不得立刻把能扒拉到的關於湯貞的一切都收拾收拾珍藏起來,咂摸咂摸懷念一番。所有人都忽然放下了那些成見,變得特別寬容,無論在湯貞身上發生過什麽好事爛事,仿佛隻要加一句“人都死了”,立刻就全不是事了。

    估計湯貞自己也沒想到,自殺還有這作用。可歸根結底他沒死成,不僅沒死成,公司還以他的名義邀請來幾百記者,要開一個場麵頗大的發布會。兩個多小時的等待足以幫在場所有記者找回一點過去的感覺,即湯貞在他們筆下原本該是何等劣跡斑斑。

    連梁丘雲的耐心都開始耗盡了。他時不時抬腕看表,時不時和助理耳語,倒是從頭至尾沒有怠慢過場下記者。記者們也給足了他麵子。每次有人問他,湯貞怎麽還不出現,湯貞什麽時候來,梁丘雲笑得無奈又討好,說著,大家再等等,阿貞身體情況特殊,剛出院不久,還請多多體諒。

    有記者說,真和身體情況有關嗎,發布會時間昨天就定下來了,就算身體再不好,用擔架抬著一早出門這會兒也該到了,明擺著習慣性遲到,和以前一樣不守時,讓大家在這兒幹等。

    身體不好回醫院躺著繼續治,出來耍人玩有意思嗎。另個記者說。

    梁丘雲也不反駁,就聽著,好像連他也找不出一句話替湯貞的遲到辯解,隻能在這裏替湯貞受著責罰。

    “雲老板,你太敬業了,”另個記者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你還一直在這兒坐著,我們哥幾個早就走人了。虧得他自殺給這麽大的版,出來還是這副德行。”

    還有人說,雲老板這種腕兒,他湯貞也好意思讓人等這麽久。

    三點五十的時候,助理上來告訴梁丘雲,湯貞到樓下了。

    梁丘雲臉色已經十足難看,他匆匆下了台,下麵記者慌了,急急忙忙舉起鏡頭,以為會拍到什麽湯貞發布會遲到梁丘雲黑臉離場的畫麵,結果助理小孟在後麵大聲說,湯貞老師馬上就到場了,請各位稍安勿躁!

    梁丘雲大步往外走,一出電梯門正好見到酒店門開,第一個進來的是溫心。溫心著急忙荒,滿頭是汗,頭發都一縷一縷貼在臉上,她手裏握著一個水杯,還抱著一件外套,沒拉緊的背包裏一片大紅色的陰影,顯然是給記者們準備的紅包。

    接著進來的是祁祿和幾位酒店工作人員,他們手裏提著不少紙袋,看紙袋上印的標誌,裏麵東西應該是有些價格。梁丘雲皺了皺眉,亞星這小破公司為了湯貞也真是下了血本。

    最後進來的是湯貞,他垂著頭,還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是被人抱著進門的。

    梁丘雲眼睛睜大,和周子軻打了個照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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