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偶像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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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軻沒上電梯。梁丘雲朝他們走過去,做出一副不容拒絕的迎接姿態,祁祿原本要從周子軻手裏扶過湯貞的,眼見梁丘雲搶他一步,大手一把把湯貞接過來。周子軻也沒說話,看了梁丘雲一眼,手離開湯貞的背,向後退了一步。

    梁丘雲也看他,是那種雄性動物對上雄性動物邁過地盤的眼神。周子軻不說話,也沒有在這裏和他對峙的意思。

    溫心說:“子軻你快去電台,郭姐催你呢,可別遲到了!”

    電梯門把周子軻留在了外麵,他又看了湯貞幾眼,也不留戀,跟著酒店門走進外麵的陽光裏。梁丘雲瞧著他離開,自己手還抱著湯貞,低頭一看,湯貞還閉著眼睛靠在他身上。

    這個人真是輕了不少。

    “那小子怎麽來的。”梁丘雲問。

    “幹你什麽事。”溫心沒好氣地說。

    電梯裏還有酒店其他工作人員在,一個個都低著頭不吭聲。

    梁丘雲問:“湯貞吃了多少藥?”

    “不知道。”

    “你這助理怎麽當的。”

    溫心說:“你也知道湯貞老師睡覺需要吃藥的。要不是某位老板突然今天就要開發布會,他怎麽會吃了藥也一直睡不著。我真不知道他最後吃了多少。你說得倒輕巧,你照顧過他嗎?”

    電梯上了八層,梁丘雲反問:“溫心,你哪年進的公司?”

    溫心想說,和這有什麽關係。話還沒說出口,電梯門就開了。有工作人員迎上來,要帶他們去會議廳。梁丘雲叫他開一間更衣室的門。

    湯貞醒不過來。折騰了一路,他每次睜睜眼睛,不一會兒又把沉沉的眼皮閉上了。強烈的藥性仿佛把他整個人都奪走了。

    溫心害怕這種情況,湯貞的醫生曾同她和郭姐說起過這件事。湯貞有的已遠遠不是普通的心理問題,他是病人,生了病就要吃藥,但與這種疾病相關的藥物通常又帶有極大的副作用,藥量藥性都不好控製。一旦因為吃藥誤了事,特別像湯貞從事這種職業,容易有完美主義的想法,又極易自責的患者,一旦失控,病情十分容易惡化下去。萬萬不能再給他壓力。

    所以溫心一點不敢催促湯貞,甚至害怕去叫醒他。外麵有幾百等得屁股著火的記者,溫心隻能先想辦法去安撫他們。她指揮幾個酒店的工作人員把所有禮品帶到會議廳,然後到處找梁丘雲的助理小孟。

    小孟說,你們來了,就等你們了。

    溫心往會場裏一看,頓時笑了,她難以置信:“你們就讓這群記者在這裏幹等著,你們到這麽半天了連瓶水也不給他們送?”

    小孟挑了挑眉:“郭姐說這都交給你們辦的,我們到了就行,你們來這麽晚還賴我們?”

    溫心忍著心裏滿腹髒話,夾著包往會場裏進:“行行你先讓開吧。”

    禮品夾著紅包車馬費,一個個送到記者們手上。這群記者現在就是一個個通紅滾燙的□□桶,一碰就炸。溫心一邊賠著笑臉道歉,一邊請他們挨個簽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我們湯貞老師身體情況特殊,大家也知道,今天臨時出這種狀況,大家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們他娘的是不是成心的,一出來就擺這麽大譜,知道的是他自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上天了!”一位胸前掛著相機的記者大哥熱得衣衫都脫了。他上來衝著溫心就是一頓罵,接過禮品袋看也不看丟在一邊。業界都懂的,這種禮品袋看著越大裏麵越沒值錢東西,包裝越好的越坑人。反倒是他旁邊的記者從袋子裏抽出一瓶紅酒,目瞪口呆:“我天……”

    溫心傻嗬嗬賠笑臉,心裏一塊石頭還懸著。

    記者們也不當麵拆那個裝錢的信封,隻把禮品袋拆了。平時習慣了收什麽小公仔,什麽t恤、鑰匙鏈之類的破爛兒。這會兒看著這袋子裏,一瓶紅酒,三盒茶葉,一包糕點,車馬費信封,還有一封信,還附了一束鮮花。

    有人拆開那封信,啪嗒掉出幾張紙片,翻開一看,印有蘭莊酒店標誌的信封,裏麵一張禮品卡,兩張遊泳券。

    “嗬,蘭莊!”

    “這遊泳券怎麽用啊。”

    “禮品卡是幹嘛的?”

    一人反複檢查那三盒茶葉的成色:“來這一趟等仨小時還挺值?”

    “毛成瑞怎麽這麽舍得花錢?”

    “亞星給周世友帶孩子,兩家估摸著合作互惠了。”

    “開玩笑,蘭莊這麽大的產業用得著和毛成瑞互惠?”

    “早說啊,早說亞星現在都送這個……前幾天亞星的會我沒去,你們誰去了。”

    “不用去,送個破靠墊。毛成瑞那個摳門,估計也就湯貞的事送送了。”

    議論聲從後排傳到前排,等溫心跑到前頭的時候,還沒領到禮品的記者已經對她和顏悅色多了。“體諒,體諒,你們也不容易!沒事,我們再等一會兒也可以,讓湯貞慢慢準備啊。”一位記者大姐對溫心說。

    溫心臉上汗直淌,這才算大鬆了一口氣。

    助理小孟瞅著那禮品袋裏的東西,問身邊人這從哪弄來的。身邊人不理他,小孟抬頭一看,發現身邊站著的是祁祿。問啞巴啞巴當然不說話。小孟直接繞過祁祿去問溫心。溫心說:“幹你屁事。”

    溫心回到更衣室,見湯貞已經睜開眼了,坐在梁丘雲身邊還暈乎乎地低著頭。梁丘雲捏著他的後脖,用一把冷水浸過的毛巾使勁給他擦臉。溫心走過去就要把毛巾搶過來:“哪有你使那麽大勁兒擦臉的!”

    “你家老師整容了?”梁丘雲問。

    “你才整容了!”

    “那就別這麽嬌氣。”梁丘雲說。

    溫心被他堵的,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

    梁丘雲叫工作人員拿了瓶風油精來,他掐著湯貞後脖讓湯貞揚起頭來,往他幾個穴道上用力點。

    周子軻到電台的時候,肖揚已經等了他十分鍾了。肖揚好像一點不奇怪他遲到,反而驚訝這位大哥居然真的來工作了,而且居然隻遲到了十分鍾。“以前錄過嗎。”他問。

    周子軻坐下,額頭上都是汗,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沒有。”他把車鑰匙放桌上。

    工作人員遞來一杯水給他。肖揚輕吐了一口氣:“那你知道一會兒該說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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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軻搖頭。

    肖揚朝外麵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他拿來一個耳機給周子軻:“這是上期節目,你先聽聽。二十分鍾後開始錄。”

    周子軻心裏煩亂,什麽都聽不進去,拿著耳機也不戴。

    “我沒想到你來啊。”肖揚瞅著外麵工作人員,小聲和他耳語。

    “我也沒想來。”周子軻說。

    “我就覺得!本來還打算冒充你聲音錄一期騙騙你那些傻不拉幾的歌迷。你怎麽又來了呢,打斷我的計劃,虧我台詞都寫好了——”

    周子軻估摸還是覺得他更吵,低頭把耳機戴上了。

    在亞星娛樂,是個偶像多多少少都做過電台節目。節目時間不長,至多半個小時,時段通常在深夜,內容也很簡單,對聽眾講講自己的近況,放放自己的新歌,與嘉賓聊一聊天,讀一讀粉絲來信,回答一些問題。

    在社交網絡遠未流行起來的年代,電台節目幾乎是粉絲們平時能接觸到偶像的唯一途徑。即使現在人人都有一個微博賬號了,人與人被網絡拉近到近乎零的距離,亞星娛樂還是把電台節目這項傳統保持了下來。畢竟能在睡前聽到偶像的聲音,隔著朦朦朧朧的黑夜,通過電台信號,聽偶像讀一讀自己的信,聽偶像道一聲晚安,始終是許多年輕女性的剛需,這是社交網絡所永遠不能取代的。

    kaiser 在出道第一年擁有了自己的電台節目《愷撒世界》,每周五晚上十一點播送,三年間從不間斷。除周子軻外,其餘八名成員以兩人一組的形式輪番主持。也有個人節目,譬如肖揚的《肖揚午夜列車》,每周六晚23:00,這原本是屬於 kaiser 前輩湯貞的時段。

    周子軻從未參加過任何一期節目,盡管在 kaiser 粉絲群內部關於請求他上節目的呼聲一直很高。三年了,沒有一個人聽周子軻說過那一聲“晚安”。

    耳機裏還在播放肖揚的上一期節目,在讀信的環節,肖揚讀到了這麽一封信。來信的是一個最近遇上了人渣,剛剛失戀的女孩。她告訴肖揚,她不想活了,她為一個男人肝腸寸斷,那個男人卻從頭至尾沒把她當作一個人來看待:“他有舊愛,我知道,我隻是喜歡他。我願意為了他奉獻,願意為他做所有事。我願意!我甚至不求他愛我,也不圖他任何的感激,我隻希望他過得好,希望他快樂,也許希望他多看我一眼,無所謂了。我做了那麽多,付出了那麽多,他表現得很領情,可沒多久他又和他的舊愛在一起,徹底把我踢出了他的世界。這沒什麽,我能接受啊,我希望他快樂,我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的隻是居然是我一直以來的付出讓他們有機會重新走在一起,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可能從頭至尾隻是在利用我,利用完又把我踢走……我不能接受的是,居然到了這一步,我還是喜歡他,我還是想愛他……”

    周子軻不自覺摸了摸鼻子,他抬起眼來看身邊的陳設,然後他聽到肖揚念出信的落款,“被周姓男士傷透心的雯珺”。

    他大倒胃口地把耳機摘了。

    mattias 不是第一次傳出要解散的消息了。早在這組合成立之初,“解散”的傳言就一直纏纏綿綿地伴隨著兩個年輕人。湯貞的星途從一開始就走得太高太遠了,梁丘雲那時還是一介無名小卒,兩人差距過大,以至於是個明眼人就感覺他們不可能長久。那時業內就總有人說,這組合某年某月必散,之後湯貞必定和亞星娛樂解約,十有八九是要簽到萬邦去。而萬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邦娛萬邦陳總一直非常欣賞湯貞,認可他的才華,隻要湯貞有合作意向,必定重金簽約,重金打造他。

    亞星和萬邦,一個偶像小作坊,一個明星大集團,再傻的人也該知道如何去向。可湯貞那邊就是沒動靜。一年一年,他帶著 mattias 一路走紅,連亞星都跟著風生水起,越做越大了。

    解散的傳言年年傳,年年這組合也沒散。湯貞好像在亞星待得自在,對他那個總也紅不起來的搭檔都有點“不離不棄”的勁頭兒了。好在事情終有轉機,mattias 成立第五年,梁丘雲在湯貞的介紹下結識了香港導演丁望中,兩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當下便有了《狼煙》第一部的合作。影片上映後,梁丘雲以黑馬之姿一炮而紅,別說兩岸三地,連大洋彼岸都有了他的忠實觀眾,他被媒體稱為五年一劍,大器晚成。在工作日漸忙碌以後,梁丘雲不得不開始缺席 mattias 的團體活動,而巧合的是,也在同一年,一向公眾形象良好的湯貞突然開始被媒體頻頻爆出負麵醜聞,打人遲到,召妓整容,嗑藥賭博……連街拍中的湯貞也是形容憔悴,沒有一絲笑容。他開始大量減少工作,留在家中。不知是不是為了躲避記者,他甚至開始留起了長發,鏡頭很難拍到他的臉。

    這是第二回,人人都傳 mattias 估計要解散了。呼聲最大的是梁丘雲的影迷。他們覺得自己崇拜的演員實在不是當偶像的料——穿著花裏胡哨的打歌服,在舞台上扭來扭去跳舞,討好每一個老中青婦女,這根本不是那個硬漢梁丘雲該做的事。

    可當呼聲消退了,又好像潮水消失在海裏般無聲無息。mattias 仍舊沒有解散。盡管有那麽一年,除了合作發行了一張唱片外,梁丘雲沒有參與任何與 mattias 有關的活動。在很多人眼裏這幾乎等於事實解散了。梁丘雲卻依舊在媒體前表示,mattias 是他終生的歸宿,湯貞永遠是他最重要的人。

    一年以後,梁丘雲突然高調宣布回歸《羅馬在線》——這一檔梁丘雲與湯貞共同主持的節目已經伴隨他們走過了近十年。十年,梁丘雲從昔日的平凡少年一步步變成今日不可小覷的功夫巨星,與此同時,湯貞的狀態卻是每況愈下,拍戲忘詞遲到是家常便飯,曾號稱從不使用替身的湯貞,如今大量戲份都隻能由替身代他完成。那段時間,有湯貞出現的節目都非常受歡迎,因為他狀態差,彈著琴手抖,唱著歌發茫,還跑調,無論收視率還是點擊率都特別高。

    用“聲明狼藉”來形容湯貞毫不為過。他好像也一點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和形象了,幾次在街上遊蕩,迷路,被狗仔的鏡頭堵在牆根,也隻是抱著頭躲在牆角一聲不吭。

    有大師煞有介事地說,mattias 注定隻能紅一個,這兩個人命裏相克。

    第三次,這回幾乎所有人都在說,湯貞已經完了,mattias 這回必定是要解散的,梁丘雲對亞星根本沒有任何留戀。還有人說,梁丘雲和萬邦內部幾名高管很熟,萬邦已經放出話來,準備了一份天價合同,一切落聽,就等雲老板過萬邦的門。

    如果湯貞沒有自殺,也許梁丘雲真會就此一走了之。

    自殺後第一次公開露麵,湯貞姍姍來遲,腳步踉蹌,難掩病態。梁丘雲陪同他上台,同他一起對媒體鞠躬道歉。mattias 解散的傳聞再一次破滅了。湯貞在發布會上表示,將會逐步開始恢複日常工作。梁丘雲也表態,一定竭盡全力幫阿貞重回正軌。最後湯貞再次起身九十度鞠躬,感謝所有人的關心,自己未能成為一個好的榜樣,希望得到歌迷與影迷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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