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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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不用害怕
裏麵是一間小小的房間,光線昏暗。匆匆一見之下,好像沒有窗戶。正對著門有一張小床,床有一個瘦削的身影,似乎是在打座。
錢偉以為是那個老頭子,連忙叫了一聲:“師傅。”
但是那人動也不動。
錢偉心想,會不會是入定了,所以沒聽到?便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去。
還沒走幾步,從身後忽然傳出一聲暴喝:“誰?”
一轉頭,見老頭子正站在門外,又驚又怒地看著他。
怎麽是你?”老頭子竟然一眼認出了他,忙大步趕過來,一把抓住他往外拖,“出去,出去!”
錢偉本來是有事求人家的,現在還被人家抓個現行,哪敢不聽,乖乖溜溜地任由老頭子把他丟出門外,吱呀一聲關小門。老頭子再次扯著他,一起走回到大殿前麵,才鬆開手。
你怎麽又來了。”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我回不是說得清清楚楚嗎?十天之內你自己搬走,你要是沒搬,也別來找我。”
錢偉現在也隻有這一根救命稻草,哪肯說放放:“師傅,你一定要救救我。”
老頭子卻聽也不聽,連連擺手:“你們這些人怎麽一個一個都這樣。跟你們說得清清楚楚的事,是做不到。叫你十天之內搬走很難嗎?”
錢偉:“……”
老頭子:“命是你們自己的。誰叫你們自己不當一回事?”說完,也不趕他,徑自調頭走。
錢偉趕忙抓住他,還是苦苦哀求:“師傅,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嗎……”
老頭子冷冷地打斷:“我是我師父養大的不錯,但從來沒有給我取過道號,我也不算個真正的道士。”
錢偉一愣。
老頭子轉頭又要走。
錢偉連忙又抓住他:“師傅那你當做做好好事。”趕緊從身摸出錢包。
老頭子不客氣地道:“你省省吧。回那些人你沒看到?人家要給我一張十萬塊的卡,我也沒要。”
錢偉的手頓時停住了。
老頭子:“好事我已經做過一遍了,沒聽話是你自己沒當回事。我早說了,算你現在再來找我,我也沒那個本事。”
錢偉看他態度堅決。心裏也知道老頭子恐怕不知道被人求過多少回了,早練成了鐵石心腸。但這事確實也是求他的人理虧。人家白白救了他們的命,也不求回報,誰讓他們自己掉以輕心呢?
可是,錢偉也有些委屈。
如果老頭子不要那麽惜言如金,多跟他講兩遍,或者把情況說清楚點兒,他又怎麽會掉以輕心呢?
眼看著老頭子第三次轉身走,錢偉急了。這一急,還真急生智了。
我是按照你說的做的啊!”錢偉大聲地道。
果然,老頭子登時自己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不大相信地看著錢偉。
錢偉飛快地道:“你叫我在十天之內趕緊搬走嘛,我是在十天之內搬走的啊!”
老頭子忽然又想通了,把臉色一冷:“哼,小夥子看你挺正派的,怎麽也學人家說謊。你是說謊也沒用,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用這招的嗎?”
錢偉斬釘截鐵地道:“我沒說謊,我是十天內搬走的。”
老頭子把他的臉色看了又看,不由得有些狐疑了:“這怎麽可能?你說你到底是哪一天搬走的。”
錢偉把搬走的日子告訴他。
老頭子一聽,臉色又冷下來了:“這不是第十一天了嗎?你以為我年紀大了,不記事了嗎?”
錢偉他更理直氣壯:“不對。我當時到你這兒拿藥已經是下半天了,當然也要到第十一天下午才能算第十一天,午半天還是在十天之內才對。”
老頭子一怔,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胡攪蠻纏。”
錢偉:“我說的是正理。一天是不是二十四小時?”
老頭子:“……”
錢偉:“沒滿二十四小時怎麽能算是一天?”
老頭子:“……”
錢偉看老頭子被堵住了,也不想真搞得自己多理直氣壯的。正理歸正理,現實生活,誰真會扒著整整二十四小時算日子。這時候講正理,其實也是強詞奪理。
差不多得了。說到底,還是他來求人家的。
師傅,”錢偉放低了聲音,還是滿臉懇切地哀求,“我知道這事主要是我自己掉以輕心,可你也不能說完全沒責任吧?要是你當時說清楚了,我肯定不敢掐著最後半天才搬,對不對?”
老頭子沉默了。
錢偉說的是實在話。他應該看得出來。
你剛才是怎麽闖進那小屋裏的?”老頭子忽然問。
錢偉先道個歉:“對不起,我那時候光急著找你了,看那邊有個小門,記起你回是去那小門後麵拿藥給我的,以為你又在裏麵忙著,擅自推門進去了。”
老頭子看他的眼神裏透露出些許不可思議:“你說你是那麽推門進去的?”
錢偉:“是呀,我一推門開了。我也沒想到門沒鎖。”
老頭子更加驚詫了。
看得錢偉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起來,他小心地問:“師傅,怎麽了?”
老頭子還是多看了他兩眼,才沉沉地收回視線道:“算了,沒什麽。”過了一會兒,又歎了一口氣,“也算你跟我師父有緣分。”
錢偉聽他話說到這份,心登時一喜。
見老頭子抬起頭來,看著他道:“你等著,”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很嚴肅地指了指他腳底下,“原地等,不許再亂跑。”
錢偉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老頭子轉身又去了那扇小門裏。因為次等了有半個小時,錢偉心裏還是有些準備的。可沒想到,半個小時後,那扇小門還是緊緊地閉著。想起之前在小屋裏看到的那個正在打座的身影……難道是老頭子的師父嗎?
但馬否定了。
清妙觀的老師傅破四舊的時候病死了。這是盡人皆知的事。
不過,聽說和尚裏有肉身圓寂,供奉在寺廟裏的……道士不知道有沒有相似的事?
可算屍體沒火化,這幾十年下來,也該成白骨一堆了。剛剛黑燈瞎火裏匆匆一瞥,雖然沒看清到底是什麽模樣,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並不是一具白骨。
錢偉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明堂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老頭子是不出來。錢偉想過去看看,剛要抬腳,想起老頭子臨走特意囑咐他不要動。他這回實在不敢不聽話,隻好打消念頭,繼續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差不多像個木頭人一樣等了有一個多小時,兩條腿都酸了,才總算聽得吱呀一聲細響,一道佝僂的身影從小門後麵閃出來。
錢偉鬆了一口氣,馬將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巴巴地看著老頭子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這回老頭子幹瘦的右手也捧著東西,但不是牛皮信封了,而是一塊紅緞子。紅緞子陳舊得有些掉色,鼓鼓的,包著什麽東西。
這裏麵的東西,回去再打開來,”老頭子很嚴肅地道,“看到了,不用害怕。”
錢偉本來不害怕,聽他這一麽說,好裏倒多了一些害怕:“師傅,這是什麽東西啊?”
老頭子:“反正不是害你的東西。”
錢偉隻好忍住自己的好心。
老頭子:“回去以後,把它掛在臥室裏,朝南的窗戶前行了。讓它天天曬太陽,曬得太陽越多越好……”看著錢偉,還是淺淺地皺起眉頭,“最好能曬滿七天。這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把紅緞子往錢偉手裏一遞,連連擺手:“走吧,走吧!”
錢偉大喜過望,連說了好幾遍的謝謝。
出了清妙觀才想起來,這次老頭子居然沒說以後不要再來找他的話。
紅緞子很輕。看輪廓,裏麵的東西有點兒像木棍,但一摸去又是柔軟的。
錢偉把它收在自己的包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抱著。回到家裏,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嚇得頭皮一麻。要不是之前已經被老頭子打了預防針,他肯定當場扔掉了。
紅緞子裏包的是一條風幹了的小動物。沒有毛,眼睛也沒睜開。雖然是風幹的,但保存得非常完好,連屁股後麵拖著的一條細伶伶的尾巴都好好的。
錢偉捧著那小動物,走進臥室,在窗戶前麵仔細地看了又看,忽然靈光一閃,終於看出來了:這不是剛出生的小老鼠嗎?
小時候頑皮,他和小夥伴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闖過多少禍。有一次,還在公共廁所的附近刨了一個老鼠窩。窩裏正好有十幾隻剛下的崽子,全都吱吱地叫著,通體粉紅、眼睛也沒睜。幾個孩子根本也不知道害怕,更不知道衛生,伸手抓來玩,還當寶貝一樣帶回家。結果不是被當爹的拿皮帶抽一頓,是被當媽的拿掃帚追著打。
所以別人認不出來,錢偉一定不會認錯。
認出來以後,錢偉怕倒不怎麽怕了,隻是心裏又驚又疑。
老頭子怎麽會給他一條風幹的老鼠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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