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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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4章

    在這這件事上, 宋予璿是罕見的固執,再不像先前那般對沈瑜言聽計從。

    可偏偏沈瑜也不曾拿定主意說一定要如何,所以隻能暫時擱置下來, 由著她去了。

    好在她的確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仍舊是每日按部就班地學著管家事宜,隻是愈發地勤勉起來,對許多事情, 甚至比沈瑜還要上心。

    以往,這宋家的人都知道三姑娘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美人燈, 泥性子, 任人揉圓搓扁。可漸漸地,她卻好似變了個人似的,雖不說有多厲害, 但至少與起初是判若兩人了。

    生意上的事情是由沈瑜來掌管著,但後宅的事情, 已經大半都挪到她身上。

    因著身份, 沈瑜並不適宜出門去參與世家間的交際, 她對此倒喜聞樂見,並不想跟那些世家女眷打交道, 但心中也明白這對東府來說並不是好事。

    但宋予璿逐漸立起來後, 便接過了這樁事,並不總是呆在家中, 隔三差五地也會接了帖子, 到朋友家去參加宴飲。

    先前在興慶宮時, 沈瑜就發現有人刻意針對宋予璿,以往宋予璿總是小心翼翼地避著,與那些閨秀們的往來愈少。如今她卻不再一昧躲避,該出去就出去,該見人就見人,對於那些有惡意的不予理會,不再因噎廢食,耽擱與旁人的往來。

    其實這些世家閨秀也大都是小姑娘,相處得多了,關係也就格外好些。以往宋予璿總是顯得孤僻不合群,便難免被排擠,如今她肯大大方方地去見人,性情又好,便算是無聲地澄清了一些不實的汙蔑。

    若是遇著什麽為難的事情,她便記下來問沈瑜,等到下次再遇著之時就知道該怎麽去料理解圍。

    這些年來,雲氏並沒有教過她該怎麽做,她也就隻呆在將軍府這一畝三分地。如今卻總算是大著膽子走了出去,磕磕絆絆的,但總是一點點地在好起來。

    懵懵懂懂地軟糯了十餘年,如今總算是懂事了。

    連侯夫人都專程向沈瑜感慨過,說三丫頭終於開竅了。

    “這才是我侯府嫡孫女的該有的做派,”侯夫人將此事記成了沈瑜的功勞,對她的態度愈發地好,“早知如此,該叫你早些來教她的。”

    可沈瑜卻也知道,她雖幫了些忙,但卻並不是宋予璿邁出這一步的根源。又或者,這根源也不是寧謹,隻是宋予璿終於想明白了。

    這事是旁人幫不來的,隻有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有磕磕絆絆後重整旗鼓的能力。

    先前宋予璿執拗地不肯聽勸之時,沈瑜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了錦成公主。

    當年錦成擇婿,一意孤行地看中了宋予奪,便想方設法地鬧到帝後拗不過她鬆了口。沈瑜實在是怕了,若是宋予璿也要來這麽一出,那她就真要煩了。

    但好在沒有。

    宋予璿沒有哭鬧,丟下一句“你放心”之後,沒有生過一丁點事端。

    她隻是做著自己的事,沒有再軟糯下來,更像個世家閨秀,以期在將來自己的婚事上,能有說話的資格。而不是因著庸庸碌碌,被長輩一句話就打發了。

    沈瑜起初還有些不大明白宋予璿是想做什麽,漸漸地倒是看出點眉目來,對此舉的可行性未置可否,但卻終於有些欣賞這姑娘了。

    至少她的所作所為,要比那位嬌生慣養的公主好上許多。

    而她能這般,的確也讓沈瑜放心許多。

    甚至沈瑜覺著,就算將來宋予璿仍舊未能嫁與寧謹,她也不會哭鬧,隻要事情定下來,她就會好好備嫁。

    宋予璿如今的所作所為,更像是一種不甘心。

    就算沈瑜勸了,她仍舊不想輕易改變自己的主意,無論如何,總是要試一試。若真因為旁人幾句話就改了主意...,焉知將來不會再後悔?

    她得自己把這條路去走到頭,確定無路可走,再回頭。

    這麽久以來,沈瑜一直是將宋予璿當做妹妹一樣看待,護著她,覺著這姑娘就是合該放在溫室中嬌養著的蘭花。美則美矣,但卻少了些動人心的東西。

    而到如今,她終於窺見了這名花的骨子裏透出來的風姿。

    歲月如梭,一轉眼,便已是冬初。

    沈瑜將後宅中的事情交給了宋予璿,幾乎不再過問,隻有在宋予璿拿著事情來請教之事,才會看上幾眼,將大半精力都投在了宋家的生意上。

    宋家的生意是筆爛賬,就算她當初大刀闊斧地整改了不少,可卻也不可能說一朝一夕就起死回生。再加上她本身對於生意之事算不上熟稔,所以這半年更像是在秣兵曆馬,將一團糟的生意理出個頭緒來,自己也慢慢地對生意上手熟悉。

    這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她又不是什麽天縱奇才,想要一朝做大未免太難為人了,故而隻有徐徐圖之。

    “這三家鋪子還成,”沈瑜點了點箋紙上圈畫出來的鋪子,向青溪道,“李掌櫃的胭脂鋪子先前倒也說得過去,可近來卻是幹了蠢事,幾乎將先前賺的銀子盡數賠了進去。”

    青溪跟在她身邊已半年有餘,如今說話做事也少了些顧忌,聽了她這話,笑道:“我近來倒是聽說,李掌櫃是有位賢內助的,可偏生前一段跟夫人鬧翻了。那位倒也有趣,說是要趁著入冬前天氣尚好,四處遊山玩水,直接卷了包袱走人了。”

    沈瑜倒也聽笑了:“竟有這樣的事?”

    “我先前也不肯信,可前兩日真真是見著李掌櫃形容憔悴,說是生意黃了,夫人也沒了。”青溪想了想他那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委實是有點淒涼。”

    “我先前就疑心是有人指點,若不然,當初他那規劃也做不了那麽好。”沈瑜撐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你著人去留個心,等李掌櫃那位夫人回來了知會一聲。”

    青溪應了聲,又道:“您想見她?”

    “若她真有能耐,那這掌櫃索性就給她當好了,還要李掌櫃在中間傳什麽話?”沈瑜輕描淡寫道。

    青溪聽出她並不是在開玩笑,愈發地樂了:“那李掌櫃可就真是虧大發了。”

    沈瑜低頭看賬,青溪想了想,又問:“當初您停了三家鋪子,如今兩家已經徹底關了門,可綢緞莊還留著……可是有什麽用意?”

    當初沈瑜發落了做假賬的孫向勁,並沒報官,隻是派了幾個賬房先生去聯合查賬,費了不少功夫整合了出來。但卻並沒有關掉綢緞莊,青溪先前還想著她是想要換個新掌櫃,可如今也過去許久,卻仍舊沒動靜。

    “這個啊……”沈瑜笑了,“我在等個人。”

    青溪好奇道:“什麽人?”

    “趕明兒再告訴你。若來年開春她來尋我,這綢緞莊就是她來管了。”沈瑜輕快地笑了聲,“隻怕這京中,也沒幾個人能比她更合適了。”

    青溪愈發好奇了,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問,沈瑜就又問道:“前兩日我聽人說,夫人病情又有反複,現下可還好?”

    當初那位聖手為雲氏診治後,她的身體已經一日日地漸漸好轉。可如今入冬,氣候時有變化,一個不妨就又病倒了。這病來勢洶洶,讓人不敢輕視。

    “三姑娘著人去請那位聖手,可他已經離開京城了,倒是他那位弟子還在京中。”青溪關了窗,又道,“三姑娘便將那位林大夫請到了府中來暫住,以便及時為夫人診治。”

    沈瑜淡淡地應了聲:“那還好。”

    林子軒的醫術雖不及其師,但也稱得上是高明,近半年來在京城來也算是聲名鵲起,請他診治的人不在少數。如今竟肯住到宋家來為雲氏診治,也是難得...。

    正說著,宋予璿便進了門,她解下了素錦翠竹紋披風,隨手遞給了侍女,行至沈瑜身旁:“這是在盤賬嗎?”

    “眼下費點功夫,年末就省力了。”沈瑜丟開筆,笑了聲,“先說好,府中的事情屆時可都是你來管,我要過個清閑的年。”

    去年在宮中時,許多大事積攢到了一起,偏她還擔了尚宮局司記一職,忙得腳不沾地,整個年關壓根就沒清閑過。如今這世家的年關也是忙得很,且不說走親訪友,就是相熟人家的賀禮怎麽送,都是門學問。

    沈瑜一想就覺著頭大,好在有宋予璿在,她總算是能偷懶。

    宋予璿笑道:“好,我來管。你隻管清閑地歇著,吃好喝好玩好,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沈瑜掃了眼她的衣著打扮,隨口問道:“你這是從哪兒回來的?”

    “西府那邊,”宋予璿頓了頓,方才歎道,“祖母叫我過去,商議……祭祖之事。”

    現如今,侯夫人也漸漸地倚重宋予璿,若是有什麽事情,也會同她商議,而不是雲氏。

    聽及“祭祖”二字,又見著宋予璿這模樣,沈瑜便隱約猜出了點。

    無非就是為了宋予奪之死。

    說起來這事也是稀奇古怪。

    當初老侯爺與侯夫人都是打定了主意要為他立衣冠塚,說是等大軍還朝之後,便稟明皇上,將衣冠葬入祖墳,好讓他在天之靈早日安歇。

    雲氏當初是旗幟鮮明的反對了此事的,可侯夫人到底沒聽。

    西域的和談拉鋸許久,最終定下,邊關一片狼藉,大軍折損嚴重,故而又修整了一段時日。及至九月底,方有將士還朝,將宋予奪的衣冠帶回。

    老侯爺上書言明要立衣冠塚,可偏偏皇上竟然一直沒準,到如今已經拖了半月有餘,還沒個批複。

    眼看著年關祭祖將至,西府那邊少不得就要思慮一二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