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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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原本沈瑜是不想在這種時候挑明來講的, 時辰不好, 時機也不對。可偏偏宋予奪又是難得的強硬, 沈瑜抹不開, 索性就盡數攤牌了。
然而在她坦坦蕩蕩沒半點隱瞞地說明白之後,先前催著她的那人卻又沒話了。
夜色濃重, 有風穿隙而過,窗邊放著的那盞燈間或跳動著, 映得宋予奪的臉色愈發晦明不定。
他沿襲了雲氏的好相貌, 劍眉星目, 再搭上他那在邊關風沙中磨礪出的氣勢,的確稱得上一是人中龍鳳。
可他此時卻擰著眉,目光落在地毯上, 也不知是在琢磨著這樁事, 還是酒勁上來,醉了。
沈瑜端詳著他這模樣, 拿捏不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明明先前是他催著自己說的, 可如今自己將能說的都說了,他又連點反應都沒。不管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至少應該給出個答複才對。
不過看著他這模樣, 沈瑜也覺著,並不像是認同。
其實宋予奪會猶豫, 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不管出於什麽原因, 她如今既然是到了宋家, 想要離開就並非容易之事。宋予奪或許是顧忌著宋家的聲譽, 所以並不想答應她的要求。
“將軍,”沈瑜想要再擺道理講明白,陳明利害關係,向他求個情。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宋予奪給打斷了。
一直沉默著的宋予奪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她:“我認同你剛才說的話……”
沈瑜心下一喜,點了點頭。
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又聽宋予奪說道:“你說的對。此時天色已晚,你既已經累了,我也有些醉了,那這件事就等到明日再說吧。”
沈瑜:“……”
她萬萬沒想到宋予奪指的竟是這句,一時之間愣是沒反應過來能說什麽,隻瞪大了眼看著宋予奪,無聲地表示自己的不滿。
宋予奪莫不是將她當傻子?
可偏偏宋予奪方才能逼著她講,她卻沒辦法依樣畫葫蘆,來逼著宋予奪跟自己商議出個所以然再離開。
所以到最後,沈瑜也隻能點了點頭,無奈道:“那好。”
房中並沒侍女,宋予奪撐著拐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可他走了兩步,又忽而回頭問了句:“你房中燃的什麽香?”
這幾日他仍舊睡得不大好,如今又到了沈瑜這裏,便下意識的想起那日在她房中倒頭就睡的情形,以及那股子淡淡的桂花香,所以沒忍住問了句。
他這個問題與先前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沈瑜被問了個措手不及,有些茫然的盯著他看了會兒,反而意識到這就是個隨口問的很簡單的問題,並沒什麽內涵。
“你說的應當是先前林大夫給我開的安神香,”沈瑜反應過來後有些哭笑不得,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方才又道,“你若是想要的話,過會兒我讓青溪送些過去。”
宋予奪言簡意賅地說了個“好”,便離開了。
他走之後,沈瑜躺了回去,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想了一遍,愣是不知該作何感想。今夜的宋予奪實在是有些反常,明明是他先挑起的事端,可到最後,想要偃旗息鼓的卻也是他。
那他此番又是圖個什麽?
沈瑜想得頭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恰逢青溪進來熄滅燭火,她將安神香之事知會了聲,便翻了個身睡了。
沈瑜弄不明白剛才那事究竟算個什麽,連“始作俑者”也是一頭霧水。
出門之時,宋予奪就已經有些後悔,覺著自己這一趟實在是多餘的很。及至回到房中後喝了醒酒湯,他就更為懊惱了。
深更半夜非要去沈瑜討一個說法,就已經是錯,而且以後還尋了一句那樣的話借故離開,就是錯上加...錯了。
可麵對沈瑜的長篇大論,他又的確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瑜說想要離開宋家,他並不想同意。
可若是斬釘截鐵的回絕了沈瑜的要求,那就是強人所難。強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更是勉強不來,這一點宋予奪已經非常清楚,有前車之鑒在前,他斷然不想重蹈覆轍。
可若是當即就點頭同意,答應沈瑜讓她離開,他也不想這麽做。
所以最後隻能尋了一個拙劣的借口,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該拿沈瑜怎麽辦才好。
他對沈瑜的感情,沒有執拗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是也不是淺淡到說放就能放,以前的所有事情隻當沒發生過,所以到最後隻能不尷不尬的懸在那裏。
宋予奪將剩下的半碗醒酒湯喝完,仍舊沒想出個結果來,他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故而隻能將如今這事推到醉酒身上,等到明日醒來之後再做打算。
睡前,青溪將安神香送了過來,替他點上。
輕煙嫋嫋,從香爐中沁出,很快就在房間中蔓延開來。
宋予奪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可並沒嗅著那股熟悉的味道。這香雖也好,但是並不是他心心念念惦記著想要的那種。
但這安神香的確是有效用的,又或許是因著醉酒,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沈瑜就醒了過來,一睜眼,腦海裏浮現的便是昨夜之事。
到了今日,總該能討要出一個說法來了吧?
可事與願違,及至她梳洗打扮,吃完早飯,想要到正房那邊去見宋予奪的時候,才得知他竟已早早地出了門。
“這時節,各式各樣的應酬多了去了,單西府那邊就請了戲班子要唱上整整三日的戲,將軍總不能一直在房中呆著。”麵對沈瑜的疑惑,青溪道,“其實早些年他一回京,各式各樣的宴請便接踵而至,有時還會與好友到西山打獵,數日方歸。如今已是少了許多了。”
畢竟他如今有傷在身,行動不便。
青溪是這修齊居中的舊人,對宋予奪以往的事情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聽了她這話,沈瑜放下疑慮來,安心等待著,準備等他有空之時再聊此事。
可接下來一連幾天宋予奪都是早出晚歸,沈瑜便開始疑心他是酒醒之後將這事忘了,又或許是刻意躲著自己。
及至出了初五,走親訪友也算是揭過了。
沈瑜不想再等著,索性在初六一早就去了正房,準備堵一次宋予奪,至少得問一問他是否還記得這事兒。
說來也巧,宋予奪這日就沒準備出門,穿著家常半新不舊的衣裳,在書房中看書。
這書房中不知何時竟備另了座椅,沈瑜方才坐定,便單刀直入挑明了來意。
“這事我沒忘,”宋予奪放下手中的書,冷靜地答道,“隻是這幾日應酬繁多,又要出門診治腿傷,所以一直沒得閑。”
診治腿傷?
沈瑜疑惑道:“怎麽不將大夫請到府中來?”
“那大夫你應當也是見過,是為南邊來的聖手,姓褚。”宋予奪道。
這位褚聖手便是早前為雲氏醫治沉屙的那位,隻是後來離了京,將剩餘的事交由林子軒來接手。
隻是沒想到宋予奪又將他給請了回來。
沈瑜點點頭:“的確是見過的,他老人家醫術高明得很。”
“慎王妃近幾日性命垂危,慎王先前又是特地來找過我的,請我將這位褚聖手讓給慎王府,我便應允了。”
聽了他這話,沈瑜倒是想起來先前年二十九,慎王匆匆過來這邊的事情,如今才算是知道了緣由。
宋予奪又道:“現如今那位褚聖手在慎王府住著,時時看護著王妃的病情,並不能到這...邊來。所以我便隻能過去,請他為我施針診治。”
這緣由合情合理,沈瑜不由得為先前自己疑心他是故意躲著自己而感到些許慚愧。那時她還想過,宋予奪會不會是對她有情,如今了解了這緣由,方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的緣故。
慚愧之餘,她卻又多少放下心來。
畢竟這其中沒有感情摻雜,會少很多麻煩。
“先前你的話我也想了,”宋予奪一掃上次的猶豫不決,斬釘截鐵道,“隻是我眼下還不能答應。”
沒等沈瑜開口,他就又說道:“不管事實如何,你都是太後賜下的,如今我剛回京正是風口浪尖之上,並不宜多生事端。你若是此時離開宋家,會有多惹眼?這個道理你也應該明白才對。”
沈瑜欲言又止,最後隻能點了點頭:“我明白。”
“所以就算是要離開,也不能在這種關頭。”宋予奪下了定論,“再有,你可曾想過離開之後要去做什麽?”
沈瑜沒答言。
“既然你自己也沒想好,不如就暫且留在宋家,繼續替我家照看鋪子生意。”宋予奪道,“我會許你一定的利潤抽成,權當是請了個管家。”
“等到事態平息,再有什麽舉動也不會引人注意時,我便會給你個理由,讓你離開。”
他這顯然是已經想好了的,態度堅定,解決方法說得清清楚楚,利害關係也列得明明白白。
沈瑜將他這番話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不得不承認這應該是眼下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她想不出更好的來。
再者,這其實也跟她先前的打算不謀而合。
所以在猶豫之後,沈瑜很快就答應下來。
原本沈瑜是準備了滿腔的話來說,可及至談完出了門,她才意識到自己壓根沒說幾句話,全都讓宋予奪給說了。
換而言之,這場談話完全是由宋予奪來主導的。
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及至她上了門,三言兩語就擺平了,愣是讓她沒話說。
沈瑜無奈地笑了聲,看來她以前的確是小瞧了宋予奪。
對這些後宅之事上心後,他在沙場上殺伐決斷的氣勢就也隱約顯了出來。
但也不算是件壞事,那就夠了。
宋予奪目送著沈瑜出了門,複又拿起桌上的遊記看了起來。
單從沈瑜方才的反應,他知道自己這應當是成功騙了過去的,隻要他自己不出疏漏,沈瑜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意識到有什麽問題的。
晚些時候,小廝來回稟,說是馬車已經準備好,可以到慎王府去請褚聖手施針。
宋予奪猶豫了一瞬,站起身來。這事的確是有些麻煩,可做戲就得做全套。
其實他這傷由來已久,又怎會在乎這一朝一夕?隻是為了瞞過沈瑜,他隻能用這個理由,才能解釋自己這幾日的刻意躲避。
這幾日他已經將事情徹底想明白了,也大致摸清了沈瑜的性格。
跟她談感情是沒用的,隻會讓她避之不及。隻有將感情徹底剝離開來,一板一眼地談及利益,才能讓她留下。
宋予奪也已經拿定了主意,他既分不清對沈瑜到底算是怎麽個感情,那就隻能先將她穩住留下,等到弄明白了再做決斷。
這是他的私心。
畢竟從相識到如今,他壓根還沒與沈瑜相處過多長時間。
至於將來的事情,那就將來再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