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絕山絕頂絕天-17:絕頂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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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銳忽然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而忘了調整呼吸,便立即收住心神調整呼吸,其他的事都不去想,過了一會便慢慢緩了過來。
    繞過一道冰峰,天姆聖山的極頂就在眼前,看著已不是很遠,也不是很高,也就幾十丈高吧,順著腳下的山脊就能上去,雖說還有幾道冰壁和陡峭的岩石要爬,但翁銳覺得有手上特製的手杖,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心中竟出現了一絲絲的激動。
    但就在這時,彌虛尊者踏出的腳印旁出現了一個人,雪都埋沒了他大半截身子,隻露出胸部以上部位,看樣子他是坐在雪地上的。
    翁銳疑惑地走過去仔細一看,這人已經死了,眼睛還睜著,直直看著山下,臉上還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似乎他永遠坐在這裏也沒有任何遺憾。
    “這……”翁銳的身心已經受到極大的震動。
    “這是他朝聖登頂之後下來時想在這裏歇歇,就永遠也沒有起來。”朗吉道。
    “連歇歇都不行?”翁銳心中驚愕。
    “不行,”朗吉道,“越是到這極頂之上,就算是累到極點,你也隻能站著喘口氣,站久了也不行,隻要坐下,你就永遠站不起來了,不管你有多強大。”
    “難道他的家人不來找他?”翁銳道。
    朗吉搖了搖頭:“沒有幾個人能上到這裏,到了這裏的人也沒有更多的力氣去幫別人,更別說把他弄回去了。”
    翁銳還想問,但朗吉已經揮手讓他前行,不要站著,翁銳隻好繼續往前走,幾乎是踩著彌虛尊者留下的腳印,踏上一步,拔出另一條腿再踏下麵一步,一步一個腳印蹣跚向上。
    這段路看起來不長,也就一百多丈,攀升高度也不過二三十丈,但翁銳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有了朗吉剛才說過的話,就算累他也不能停下,而這個時候,又一道附著在岩石上的冰壁擋住了去路。
    有了上下次攀冰壁的經驗,翁銳立即推動手杖的把手,露出錐刺,猛力刺入堅冰,借力攀爬而上,往上又是一段陡峭的雪坡,雪坡的盡頭是一處高約兩三丈的嶙峋岩壁。
    而就在岩壁之下的雪窩之中,翁銳看到了另一個屍體,他是趴臥在雪中,看不清他的麵容。
    看到翁銳臉上的疑惑,朗吉隻是說了一句“這是上去時力竭掉下來的”後,就沒再多做解釋,示意翁銳繼續向上。
    這個岩壁看起來要高大一些,但攀爬起來比前麵的冰壁還要容易一些,因為嶙峋的岩石多了不少著力點,這對翁銳來說就從容了許多。
    但畢竟這已經到了極高之處,用力攀上岩壁,翁銳已經有點頭昏眼花,喘不過氣來,他心中趕緊默念朗吉給他講過的話,盡力保持呼吸平穩,並加了一點點真氣助力,不急不躁,略等片刻,這才有所緩解。
    前麵天姆極頂就在眼前,雖很陡峭,但卻再無冰壁岩壁之類大的阻礙,雪坡長度也不過四五十丈,高度也就剩下十來丈,翁銳鼓起一口氣繼續前行。
    彌虛尊者早已站在了極頂之上,朗吉見後麵也沒有什麽艱難之處了,也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麵,沒費多少力氣,就已經站在了師父彌虛尊者身邊。
    但就是這看似簡單的最後一段路,翁銳也走得極為艱難,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幾喘,好在他現在已經知道把握自己的節奏,一步步都很踏實,又用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踏上了承天教的神山天姆聖山極頂。
    現在已經是巳末時分,從他們出發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今天的天氣確實很好,萬裏無雲,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了天空。
    終於上來了,給翁銳的感覺他好像是耗費了好幾年的時間,漫長而艱辛,但在這一刻,他如釋重負,興奮但並不感到輕鬆。
    翁銳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上麵並沒有天姆,這點他在上來之前就心裏明白,但站到這裏依然禁不住會想到,他本能的想笑,但覺得自己的胸口像壓了塊石頭,臉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掙紮了幾下就放棄了。
    他的的第二個感覺就是睜不開眼,燦爛的陽光照射在晶瑩透亮的冰體雪麵之上,反射極強,幾乎晃成一片,他極力眯起眼睛,讓自己適應。
    “看看遠處。”彌虛尊者在一旁說了一句。
    等自己的眼睛稍微適應一點,翁銳才慢慢抬起頭來。
    翁銳首先將目光投向蔚藍的天空,隻要不對著太陽,那種藍色幹淨、明亮而柔和,深邃、飽滿而舒服,你感覺不到空,似乎伸手就可以擁抱,感覺再上一步你就可以融入其中。
    目光下落,群峰盡收眼底,太陽在群峰背麵投下的極大的陰影和溝溝壑壑,使眼睛有了著目之處,刺眼的陽光和強烈的冰雪反射似乎也變弱了不少,使他可以看清天姆聖山和其周圍山峰的真實麵目。
    在這裏,翁銳忽然感覺自己有了神的視角,這是他此生離天最近的地方,或者說他現在已經在天上,再往上也沒有誰可以攔住他,隻要你能,到了晚上,也許伸手就可夠到星辰。
    一路上費盡周折不斷翻越的巨大的山峰山脊,現在就匍匐在自己腳下,既沒有了當初看到的雄奇壯美,也沒了那種厚重的威嚴可怕,溫順、服帖、安逸,沒有了自己的主張,俯首聽命,唯唯諾諾。
    遠處,更遠處,一直到自己目光所不能到達的地方,有大漠、河流、牛羊,這些他都能想像到,還有像螻蟻一樣的人群,在他的想象中看上去像螻蟻,而實際上根本就看不到,而自己也是那些螻蟻裏的一份子。
    翁銳感覺自己的心胸在無限的擴大,可以裝的下群山,裝得下大漠,裝得下天,這種感覺很是奇妙,讓自己不免有點飄飄然。
    但一回頭,他感覺一座巨大的山峰一下子撞進了他的眼睛,他的胸口似乎也遭到了猛烈地一擊,剛才可以裝得下天的胸懷忽然間卻裝不下了這座山峰,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撐破。
    剛才上來的時候,他是看到過這座山峰的,因為他的目標在天姆極頂,對它並沒有過多留意,而現在看來這兩座山峰不但離得很近,千丈的距離在巨大的山體麵前幾乎就是緊挨著的。
    從天姆極頂看過去,對麵的山峰幾乎和天姆極頂等高,數十丈的高差在這裏幾乎可以被忽略,感覺就像另一位巨人在恭敬的低首傾聽,隻要他猛地將頭抬起,立即就可以對這邊形成俯視。
    在人的眼裏,山是不動的,但極頂之處的兩峰對壘,這種氣勢和壓力就是天力,在碌碌眾生中是永遠看不到的,就算是當今江湖最厲害的兩大高手對峙,也無法企及這種氣勢於萬一。
    翁銳忽然感覺人生有些可笑,很多人有點成就就目空一切,瞧不起任何人,就像整個世界隻有他看透了終極道法,更有甚者倚技挑釁別人,追求其淺薄的私欲妄想,視他人性命如草芥,但他可能不知道的是那個比他厲害得多的,就是旁邊俯首傾聽無意理他的那個人。
    由彼及己,翁銳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麽的渺小,自己的成長,自己感天應地的那些感悟,在這絕頂絕天麵前,幾乎什麽都不是,死了活著幾乎沒什麽兩樣,如果如莊子所說死是人生的另一個狀態,那他都沒有資格去死,因為死無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