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食髓入腹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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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承撥動琴弦的手指變得愈發慌亂了,胸中似有一根線,牽動著他的心,越扯越緊,直到徹底繃斷。猛地,他停止了指尖的動作,雙手啪的附按在琴身之上,發出一聲悶響。羽承低著頭,胸口劇烈的顫動著,四周的空氣也跟著越結越薄。
倏然,羽承站起身往結界外跑去。踏過玉石階,跨過結界仙障,穿過那片竹林,奔走在青石板砌就的連廊,打開道觀院落厚重的木門,走出大殿,便見腦中那抹揮不去的悠藍。
羽承站立在高台之上,透過道觀大殿門前飄散著重重煙霧的焚香祈願鼎,看向台階下的凡笙。此時的她正在理著青絲裙衫,兩頰像是被夕陽染盡餘暉的羞澀,眼神中透露著不安與期待,抬眉引首,更顯顧盼生輝。
就在煙霧繚繞間彼此的視線相交,便是再也移不開。羽承是如何走到凡笙麵前的他不知道,隻知道要快些將這些日子令他魂牽夢縈之人攬入懷中。羽承就這麽抱著凡笙,什麽都不說,也什麽都不必說,二人自心神交匯。蒹葭之思甚是磨人,相思已化作那十嵐瀑的泉水,一路傾瀉而下,奔流而出。
“羽承,這裏是道觀,我們去外麵好不好。”凡笙被他這麽抱著,聲音怯怯,忸怩的說道。
羽承聽了慢慢的鬆開手臂,扶著凡笙的肩膀,低著頭,眉目欣然流轉,輕聲道:“嗬,是了,看我,真是該死。走,我們去觀外的溪邊。”
說罷便拉起凡笙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掌中。凡笙微微錯後於羽承,就這麽被他牽著走,她煙視媚行的看著羽承,覺得就這麽一直被他握在掌心便好了。把自己交給他,把命運交給他,自己就這麽跟著他,她什麽都不必想,羽承自會替她周全一切,她信他。
二人來到溪邊,此時的易水河正值豐盈之時,潺潺的水聲猶如琵琶的清音盈盈入耳,婉轉流暢。
“還走嗎?”凡笙抬頭問,此刻他們之間隻隔著一簾紗的距離,竹的清幽與丁香花的馨香交織在一起,縈繞回轉於彼此的氣息之間。
羽承看著凡笙的雙眸,搖搖頭,溫柔的說:“不走了,我在人間奉理仙職,隻需每年回天宮呈報功績即可。隻是天上一日人間十年,可能每年還要你等上些功夫,不過我保證會長話短說,盡快回來,不讓你等太久。見你著急,我也會心疼的。”
凡笙柳眉微蹙,低頭偏向旁側,櫻唇輕努,素手推開羽承,轉過身不去看他,嗔怪道:“誰急了,竟瞎說。”
羽承展眉一笑,說:“哈,是我急了。”說著向前跨了一步,從身後環住凡笙,低頭在其耳畔輕聲道:“是我相思成疾,是我輾轉難昧,是我情難自禁。”
羽承就這麽環著凡笙,輕輕閉上眼眸,嗅著她發間的馨香,麵頰貼著她的頸項,抱著她的手臂緊了又緊,即便如此也無法解他這些年來蝕骨的灼傷,唯有將她食髓入腹方可了卻相思。
凡笙站在原地沒有像剛才那樣推開羽承,雙手緩緩抬起附上羽承環著她的臂彎,輕輕摩挲。羽承得到了她的回應,深深的吸了口氣,微涼的唇瓣貼上凡笙的耳垂,擦過她細致的頸項,最終停留在她細膩的香脊弱肩,輾轉流連。凡笙喜歡他的觸碰,喜歡他的懷抱,更貪戀他此刻的輕吻,腹中似有無數蝴蝶拍打著翅膀撩動她的心神,如幻似真。
“怎麽,這次不推開我啦?原來你喜歡這個。”羽承輕笑的說,薄唇不經意的掃過凡笙的耳側,話語間呼出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玉頸,惹得凡笙一陣顫栗。
“你這人,真是討厭,得了便宜還賣乖。”凡笙掙脫開他雙臂的桎梏,轉身瞪著他說,說完還不忘抓起一旁的蘆葦草,朝他丟去。
羽承忙避開那投過來的草葉,暢笑著說:“唉,別鬧。我不說就是了。”隨即又抓住凡笙的雙手將她帶到自己麵前。
“誰鬧你了,不要臉。”凡笙別過頭嘟囔著。
“是,我是不要臉,對著你我便顧不得旁的了。”羽承低頭對著她說。
“你,你還說!”凡笙嗔怪道。
“嗬,好,不說了。”說著收了玩鬧的心,牽著凡笙的手走到溪邊的一塊平整的岩石旁,拉著她坐下,說:“此番若無意外我便可一直留在人間,看見那個道觀了嗎?”
凡笙聽後朝道觀的方向看去,複又點了點頭。羽承繼續道:“那裏是我通曉人間夢願的地方,我會選夢境蹊蹺,或是難解的來處理,為他們解夢、織夢、圓夢、拆夢、破夢。現在聽著有些冗繁,這個我回頭真的遇到了再同你講。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與你商議。”
“什麽事?”凡笙問。
“我們要怎樣才可相守,並不被天宮知曉。”羽承答道。
“這,我不知道,就算今日天宮不曉得,明日不曉得,但總有一日會暴露,屆時,不但我鳳凰一族會受罰,連你也會被牽連。”凡笙低頭無奈道。
羽承承認凡笙說的是對的,總會被知曉的,他們要怎麽辦?羽承抬眼望向遠處的山峰,是了,仙宇。那裏是九天玄女設下的結界,隻有他能開啟,人間、天宮皆不可見其內,那土地公也是如此。
羽承一下豁然,拉起凡笙的手說:“你我雖為異族,但是同類,在這人間與天宮能看到我們的地方,你我便是摯友,是知己。我斷理夢願之時亦會有因我仙人身份所不能觸及的地方,屆時我便請你幫忙,也是順理成章。你本也是仙家,隻是如今受製於人間而已,對這點天庭應是不會計較的。”羽承頓了頓又道:“若是你我有什麽悄悄話要講,就去我那仙宇,那裏除了我,其餘三界之人都看不到的。”
“什麽悄悄話,我哪有悄悄話要同你講。”凡笙低頭,半羞半喜的說。
“是,到了結界,你我便無需再講什麽悄悄話了,多說無益,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說話上,你說是吧?”羽承一臉訕笑的說著。
凡笙似乎沒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皺眉看向他:“啊?”
羽承搖搖頭,又抬眼看向一臉不解的凡笙,湊近她,抬手扶著她的臉頰,說:“還說什麽話?”頓了頓,複又靠近一些,指尖撫過她的唇瓣,緩緩向下,微熱的手掌滑向她柔細的頸,眼波旖旎的上下打量著凡笙。“我想那會兒我可能沒什麽心思同你講話了。嗯!”
凡笙看著羽承近在眼前的薄唇,居然是如此誘人,感覺自己的喉嚨不自覺的動了一下。完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已經能震穿胸口了,這會兒全身的血也已經直衝到腦門,馬上就要像十嵐瀑的泉水一樣奔流而出了!凡笙想,不行,得離他遠點。要是讓羽承知道自己竟會如此孟浪,肯定會被他笑死的。
凡笙趕緊推開羽承的手,站起身來,走向河岸邊,邊走邊想著得趕緊找個話題將剛才的窘迫差過去,她拔起岸邊的一根蘆葦,轉移話題問道:“嗯,這是什麽?”
羽承坐在石台上,單手扶膝看著低眉赧顏的凡笙,覺得還是不要再逗鬧她了,隨即笑笑,便也起身走至她的身邊。
“這是蘆葦,河堤或湖泊旁一般都會有,也叫蒹葭。”羽承說。
“蒹葭?”凡笙不明的問。
“蒹是沒有長穗的蘆葦,葭是初生的蘆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希望天宮不會成為‘道阻’,你我也無需‘溯洄’,不必隔岸皆障兩不見。這蒹葭便是你我的情思之鑒。相思益甚,攬手觸之。”羽承雙目幽幽的看著凡笙說道。
“雖然中間嘰裏咕嚕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最後的我懂了,我也是‘相思益甚,攬手觸之。’”凡笙粉麵帶笑的同羽承說,又伸手攬住了羽承的手。
“怎麽,我離開這麽久,你的學問一點兒也沒進步。害的我白同你抒了半天的情愫。”羽承挑眉訕笑道。
“凡臨是說要教我來著,可是我沒答應。”凡笙說著看向羽承,眨了眨眼,繼續道:“我想,你肯定是會回來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一直都不變,等你回來看到的還是那個最初的凡笙,免得你認不出我了。嗬,然後,等著你來教我。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
“是,你一直是我的凡笙。你想學我便教你,你若不想學,有我也是一樣的。”羽承答。
聽了凡笙剛剛的話,羽承心裏有些控製不住,眼睛也有些模糊了,他在人間作為庇護仙者的那幾十年,在天宮的那幾天,對於凡笙來說又是什麽樣的日子?
如果說人間的幾十年他們是‘道阻躋右’,但仍可相望於空穀雲海間。但羽承在天宮的那幾日,便又是人間的幾十年。
羽承心中暗痛:“凡笙,我在天宮那幾日的不曾見,便已令我相思如狂。可人間這再度的幾十年,望極天涯亦是不見,你又當如何傾愁訴?了卻那入骨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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