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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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瀟明白此時不是爭執的時候,而他也絕不可讓一直對自己愛護有加的姐姐失望,更不能讓她看到自己內心的想法,那是一個無法對外人道的齷齪心思,但如今應是被單齊看出來了。

    卞瀟心中不禁嗤歎:是呀,單齊如此愛慕姐姐,又怎會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剛剛那般,自己的失態,已經將內心深處最不堪的想法暴露在了人前。隻不過旁人隻當那是自己對胞弟悲慘遭遇的發泄罷了。隻有單齊,他看出了自己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情思,是自己的疏忽,讓姐姐陷入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思及此處,卞瀟抬眼看向單齊,說:“單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單齊垂眼略思索了一下後,點了點頭。二人便離開了大殿,向後院走去。婁姬不明所以,生怕弟弟同單齊會有所交惡,欲要上前阻攔。卻被身旁一直旁觀著這一切羽承阻攔,婁姬不解,但見羽承肯定的態度,隻得作罷。

    羽承是看出了卞瀟對婁姬的別樣情愫,隻是這情,勢必不可言說,更加不可有任何結果。他猜想卞瀟察覺到了,單齊看出了自己的心事,所以才要單獨與他說話。

    倏地,羽承低頭看向了身旁的凡笙,他們如今不也是一樣的情形嗎。隻不過他們更加的有悖天理罷了,並已成事實,無法回頭。

    卞瀟走在前麵,來到後院後他慢慢停下了腳步,沒有轉身,就這麽站定在那裏。背對著單齊,說:“姐姐,她什麽都不知道,隻當我是她的好弟弟,她是一個值得任何一個男人好好疼惜的女人,請你莫要應為如此不堪的我,而怨怪姐姐。她再也經不起任何傷害了,你明白嗎?”

    單齊看著此時卞瀟的背影,竟是無法說出任何重話了。是呀,無法言說的請,無法成全的愛。如今卻連陪伴都不可能了,世上還能有比這更無可奈何的事嗎?罷了,什麽也不說了,起碼他知道,卞瀟是希望婁姬幸福的,這便夠了。

    一時沒有得到答案的卞瀟轉過身,看向此刻正在沉思的單齊,追問道:“單兄,可明白我的意思?”

    單齊抬起頭看向卞瀟,點頭道:“明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你姐姐的事。”

    “好,我信你。”卞瀟點頭道。

    “我見過念兒姑娘。”單齊突然說了一句讓卞瀟有些莫名的話,他接著又道:“她與婁姬竟有七分相似。”

    卞瀟愣在原地,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單齊則繼續道:“那就好好待她,我雖不知她性情如何,但相信也應是極為相善的姑娘。若是婁姬還沒有見過她,那便不要見了。她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今天的事,再加上念兒,相信她終有一天會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的。到時,你該情何以堪呀!”

    卞瀟緩緩的點了點頭,拱手說:“單兄說的有理,我明白了。多謝單兄。”

    “無需言謝。好了,我們回去吧。出來久了,你姐姐會多想的。”單齊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大殿內,眾人並沒有再多過問二人出去的原由。單齊走至婁姬身邊,輕握了她的手,也無多言。羽承來到琴靈的身後的桌案旁,又將香台點燃,隨後便讓眾人落座,也讓琴靈坐在了眾人的對麵。

    “好了,現在說說你自己吧,有什麽想了的心願,借著今日便都說出來吧。”羽承開口對琴靈說道。

    “好,先謝過星君能給我這個機會,也謝謝長姊的一番心意。”琴靈幽幽開口,聲音無波無瀾,悠遠空明。

    琴靈點頭謝過後,繼續講道:“二十年前母親懷了我和卞瀟,可是最終我還是沒能出生便胎死腹中。”而後看向卞瀟說:“哥哥剛才錯怪長姊了,我的身故與她和婁嬋玉無關。我本就胎相不好,再加上生產的時間過長,一口氣便憋在了娘胎中,我的死怪不得任何人。”

    卞瀟輕點了下頭,琴靈繼續道:“剛死之人是要在靈堂安放七天的,七天後方可下葬。而這七天死者的三魂七魄皆會在靈堂內,接受家族香火,之後便會入地府報道。可是婁嬋玉找來了會鎖魂的道士,將我的屍身和魂魄一同帶走。在那道士的法術下,將我的胎發入此琴身內,以鎖魂術將我封印起來,再將我其餘的屍身火化。她將我的發膚分離,這樣魂魄便永無歸處,我也隻能被封在此琴中,永世不得輪回。”

    “對不起,是我們對不起你,可是這麽多年我什麽也做不了。也沒辦法說服母親,交出你的骨灰。是我不好……”婁姬越說聲音便越發的微弱而顫抖,最後隻變成了嚶嚶的抽泣聲。

    單齊此時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攬過她的肩,輕輕的安撫著。

    琴靈見狀,趕忙搖頭解釋道:“長姊,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莫要如此自責。你我本是一家人,陰陽兩隔,實屬無奈。再我還是靈嬰的時候經常會因為自己的遭遇而怨怪長姊,也做過許多糊塗事,至長姊姐於不益。其實隻要她將這琴仍的遠遠的,或是一把火燒了,也許這世上早就沒了我。可長姊多年來從未遺棄我,而且一直在說服她的母親,也一直善待我,幫我找出路,慢慢的我亦明白長姊的用心良苦,她這般善良,這般有魄力,著實是令人敬佩的。”

    “羽承,人死後的靈魂按說是不會生長的,死時是何年紀便不會再變化了的。可是這琴靈為何會同正常人一樣成長呢?”凡笙疑惑道。

    “因為卞瀟。”羽承答道,見眾人不解的神情,便又解釋道:“他們是一母同胎,骨血相連,琴靈魂不散,就會與卞瀟有必然的聯係。再加上有人給他的魂魄施了道法,雖說這道法是為封印而做,但是也在無形中為他加了靈力,間接助他同卞瀟有了更高一層的,發膚相連的關係,故而他會隨著卞瀟的生長而生長。所以世間萬物皆有陰陽和合,有利便有弊。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封印禁錮了他,卻也成全了他。”

    聽罷眾人紛紛點頭。琴靈也是含笑說道:“嗬,本來我也在納悶,如今聽上仙此番解惑,真是豁然開朗,看來我也是因禍得福。我想這世上再沒有比我做的更像人的鬼了吧!”說完又轉向婁姬,說:“長姊,你看,我豈不是賺了。”

    婁姬聽後隻是輕歎,微蹙著眉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她明白琴靈這是在安慰自己,本想說什麽,可轉念想想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罷了,彼此都明白,又何必說破呢!

    琴靈見婁姬苦笑不語,心中已是明了,隨即又問向羽承:“上仙,我有一事相求,望能成全。”

    羽承點頭應到:“好,你說吧。”

    琴靈輕歎一聲說:“我在這人事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我本不該繼續留在此處。地府才是我的歸途,人間隻是錯住。隻有我離開才能了了一切塵緣恩怨,讓人間的所有人歸向本應有的正常生活,我不屬於這裏。”

    羽承聽後點頭,想了想,說:“送走你並不難,隻不過如今的關鍵不在你,而在婁嬋玉。如果她不說出將你的骨灰藏在了哪裏,我便無法讓你發膚合一。如果像現在這般將你強行送走去地府,你便永生永世被封於地府的煉獄當中,不可輪回,而再世為人就更加是無稽之談了。”

    “無礙,我說過,在人間的這二十年我可比其他的鬼都好運,每一天都是賺來的,夠本了。我不想再牽連其他人了。”琴臨搖頭含笑道。

    “不可!”此次婁姬與卞瀟同時開口阻止。

    卞瀟見婁姬與自己同時開口,他知道,婁姬與琴靈這些年相依為命自是感情深厚,便沒有再開口。

    婁姬看卞瀟沒有再說什麽,便開口道:“絕對不行,上仙,求你千萬不要強行送走琴靈。他已經夠苦的了,不能再讓他無處安魂。上仙剛才不是說關鍵在我娘婁嬋玉身上嗎,不知可有方法呢?”

    “解鈴還需係鈴人,隻要她肯解開心結,說出骨灰下落,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羽承說道。

    “唉,這些年我說的還少嗎?她太過固執,執念太深,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這鈴要如何解呢?”婁姬無奈的歎道。

    “你母親到底是有什麽執念?她在記恨什麽?固執什麽?你可否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們,這樣羽承也好想法子幫你們呀!”凡笙急急說道。

    “笙兒說的沒錯,眼下我能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也想到要如何幫你們。隻是需要你將前因後果說個明白,這樣我再為你母親織夢的時候,才會事半功倍。”羽承點頭說道。

    “織夢?”眾人皆是重複著這個讓他們摸不到頭腦的詞。

    雖說不知是何意思,但婁姬心中已是看到了曙光。這麽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費,一切的念想都有了歸期,這事應該是要結束了吧。讓所有人歸到原位,守護好身邊的人,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享該享的福氣,這才是人活一世最應在意的事。

    不應太過癡迷於那些撲朔迷離的恩怨情仇,和那似鏡花水月般的高官厚祿,一切執念皆是水月鏡象,無心來去。所有能讓人迷失自我的執念,都是空中樓閣,更是夢幻泡影,是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是障人眼,蒙人智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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