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思憶舊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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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嬋玉最終同意羽承為她織夢,而後留凡笙和婁姬在此房中,卞瀟同琴靈便離開了屋內。來到院落二人皆是沉默,走到了連廊處時卞瀟停住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琴靈也頓住了。

    卞瀟轉過身,負手對琴靈說:“卞滄,可以暫時這麽稱呼你嗎?”

    琴靈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卞瀟繼續道:“卞滄,今日之後你便會離開了,是嗎?”

    “嗯。”琴靈應道。

    “那你是到……到地府?還有機會回人間嗎?”卞瀟不太確定的問著。

    “應會去地府守一方天宮。回人間便要看造化了,我就算轉世也不可能再為人,需經曆百年畜生道輪回方可再入人道。”琴靈幽幽說道。

    卞瀟沉默少頃,而後無奈歎息一聲,點了點頭,說:“好。走吧,去正廳吧,單兄還等在那裏。”

    隨後二人便離開了院內,向正廳方向走去。

    房內,凡笙讓婁姬將婁嬋玉扶至屏風後的床榻上,婁嬋玉緩緩平躺下來,望著頭頂的帳幔,思緒萬千。再過一兩個時辰她便會消失在這世上,忽然覺得這一生中似乎隻有在茶樓中那幾年是最值得回憶的,雖然清苦,但沒有猜疑和桎梏。

    屏風前的桌案旁,羽承取出燃台放在上麵,抬手攏袖,掌輕輕劃過頂端,燃台內便呼呼的閃著黃色的光亮。隨即轉頭對一旁凡笙說:“笙兒,幫我剪一縷婁嬋玉的頭發。”

    “好。”凡笙應後,走進了屏風後。

    須臾,手中拿著頭發來到了羽承的身邊,將東西遞給他。羽承將婁嬋玉的頭發放到燃台之上,隻見那燃台遇到頭發後,裏麵的光亮立時變換了色彩,從之前的黃色變為綠色,並且燃台外的四周也環著綠色的青煙。

    隨後,羽承單手托燃台,走入品屏風後的床榻旁。將燃台放於一旁的矮幾上,喚過凡笙後,對一直站在旁邊的婁姬說:“我這就為你母親織夢,我同凡笙會進入她的魂魄之中。期間你要看好燃台,不得有人進入此房內。”

    “奴明白了,請上仙放心。”婁姬點頭應道。

    “嗯。”羽承應了一聲後,從袖中取出了一張三邊黃,而後托起凡笙的手將黃符放於她的掌心,而後握住她的手,口中喃喃念訣。

    即時,凡笙便覺掌中一陣熱辣之感,但瞬間又消失不見。此時,羽承鬆開手,對凡笙說道:“我剛剛給你做了符印,這樣你便可以同我一起進入她的夢境。”

    凡笙點頭。而後羽承立於婁嬋玉身旁,一手做法令張印,既而開口念道:“乾坤夢道明與遁,歸臨觀兮令訣鎮,無妄東西離中虛,燃盡魘台五序順。織夢陣!”

    當法令一出口後,燃台再次竄起了火苗,而後便見羽承和凡笙的身形漸漸模糊變形,最後化為煙霧,旋轉飄動至婁嬋玉的額間,漸漸浸入,既而消失不見。

    陽光和煦,微風輕拂,空氣中帶著一陣陣煮茶的香氣。街道兩旁的商販此時也都收了平日裏的吆喝聲,似乎大家都在專注的等待著什麽。

    羽承和凡笙走在這條並不算寬,但是異常繁華的街道上。凡笙覺得這裏好像有些眼熟:“羽承,這是洛邑城嗎?感覺有些不一樣。”

    “這裏的確是洛邑城,隻不過是幾十年前的,沒有現在的寬敞。”羽承說著又指向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茶樓:“那個茶樓,便是如今煙閣所在的地方。”

    凡笙順著羽承手指的方向看去,既而說道:“嗯,我記得了,確是那裏。沒想到幾十年居然是個茶樓。”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曲悠揚的琴音響起,琴瑟空明激蕩。那琴聲如飄逸無拘的風,那般的輕柔,又穩健如崖石。在琴音縹緲之間,一聲聲妙麗的清音不絕入耳,清澈如山泉,婉轉呢喃似風中飄絮。那琴瑟之音和著清麗之聲,飛入聞者的心神,讓人不覺間在心中升起一股悵然之感。

    彼澤有蕳兮,皎月伏兮!

    顧瞻君子,寤寐涕泗匪適予魚。暮以期之,心焉切切!

    彼澤有苓兮,皎月照兮!

    顧瞻君子,寤寐輾轉匪適予魚。暮以期之,心焉忉忉!

    彼澤有蒲兮,皎月皓兮!

    顧瞻君子,寤寐顛倒匪適予魚。暮以期之,心焉惕惕!

    彼澤有魚兮,皎月僚兮!

    顧瞻君子,寤寐無望匪適予魚。暮以期之,心焉悁悁!

    我心是悼,聊與君子適其好兮!

    “這詞牌……”當凡笙聽到這唱詞後,猛然驚覺,看向羽承說道。

    羽承點了點頭,說:“原來是她寫的。聽這詞牌,想來我們是到了婁嬋玉和卞戚相識之後的時間了。走,去茶樓看看。”

    凡笙點頭,跟著羽承走進了茶樓。這是一個上下兩層的閣樓建築,內部裝飾古樸簡潔,在一層散座的中央,有一個起高的舞台,舞台中央坐著一位白衣少女,正在撫琴清唱。

    “婁嬋玉!”凡笙驚訝道,隨後又說:“婁姬的眼睛和她母親年輕時真像。”

    羽承剛要搭話,便聽二層閣樓上方一道冷峻的男聲響起:“諸位,我公子戚今日要向各位道個歉。”說罷,那人便收起手中的折扇,拱手又道:“今日便是各位最後一次聽玉兒的琴音了,因為此後她便是我的內院之人。”

    話落整個茶樓突然喧鬧起來,皆是眾人議論的聲音。羽承見狀低頭對凡笙說:“看來這是卞戚要將婁嬋玉接入府內的日子,我們來早了,先離開茶樓再說。”

    “嗯。”凡笙應到,準備離開。轉身之際忽又一人撞上了她,羽承眼疾手快,迅速攬過了凡笙。撞人的是茶樓的一個夥計,那夥計見衝撞了客人,連忙點頭致歉:“這位公子,實在抱歉,小的走路不小心,衝撞了姑娘。”

    羽承擺手說道:“沒事,去吧。”

    那夥計連聲謝道,轉身走開了。凡笙扭頭看向羽承說:“他們能看到我們!”

    羽承輕笑,戳了她的腦門一下,說:“廢話,兩個大活人站在這,當然能看到!”

    “我還以為……”凡笙揉著額頭邊嘟囔著,邊跟著羽承又來到了街道上。

    “他們雖然是婁嬋玉腦中的幻境,但也是曾經真實存在的人。我沒有用隱身咒,他們自然是可以看到我們的。”羽承邊解釋邊走,隨後繼續道:“我們現在去他原夫人死後的那段時日。”

    凡笙聽到這個時段後,輕皺眉宇,說:“不是要促成他們嗎?為何還要讓卞戚和那姑娘成親?”

    “婁嬋玉的心結不再原夫人身上,而是卞戚在原夫人死後未抬她的位,再娶她人這件事上。眼下婁嬋玉知道他已有婚約,所以並無在意。若是此時如了她的意,助她們成婚,雖說也是了卻心願,可是終究沒有後來再成事所看的那般透徹。”羽承開口解釋說。

    “嗯,明白了。”凡笙點頭應到。

    羽承待凡笙回到剛來時路過的那條巷子,而後用腳提了一下最下方第十二塊磚。隨後便看到周圍景致忽然開始旋轉扭動,速度越來越快,視線越來越模糊。

    少間,眼前飛速轉動的畫麵突然停止不動。便見此處是一間無人的小隔間,雖小但屋內裝飾考究,一看便知是一位有學識之人所居住之處。

    “戚郎,你真的要娶那薛家小姐?我你就不管了嗎?”倏然羽承和凡笙聽到外間女聲想起,那聲音焦急而無助。此人便是婁嬋玉無疑。

    “怎會不管你!你進門後我一直帶你不薄,孫娘也不曾為難於你,這些你應該曉得的。如今她走了,我就算另娶,你也依然不會吃半點虧!”卞戚急急說道。

    “不吃半點虧?嗬,以前你我是在你有婚約後認得的,我便認了。可是如今你我都有了心娘,為何你就是不肯提我做夫人?你還是嫌我身份卑賤吧!我做一輩子的婢子沒關係,可是心娘婢生子的身份就永遠不可能改變了!”婁嬋玉此時有些激動的說道。

    “今後我會為她尋個好人家的,你放心。”卞戚許諾道。

    “所以你還是鐵了心要娶那薛小姐了?”婁嬋玉淒聲問道。

    “是。”卞戚篤定的回答。

    ……

    此時,旁邊小隔間的羽承和凡笙沒有繼續聽他們的談論,而是坐在了桌案兩側。凡笙托著下巴,歎了口氣說:“唉,卞戚明明是在意婁嬋玉的,能看出他很喜歡她。可是這卞戚又舍不得自己的官路,定要娶一位能幫襯自己的官家小姐。其實若是他勤奮努力,來日加官進爵那是一定的,隻不過娶這官家女會走的更容易,更平順些罷了。卞戚東向而望,不見西牆,這是顧此失彼了。”

    羽承聽她說,揚起嘴角,笑道:“看來平時教你讀書還真是有些用處的!不過,這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之事,怎會顧此失彼呢?卞戚已經答應她,會對她好,也會關照他們的孩子,真搞不懂這婁嬋玉為何會對那虛無飄渺的名分如此在意!”

    凡笙聽了羽承這番言論,頓時不高興了。放下托著腮的手,坐直身體,一臉嚴肅的說:“女人最看重的是男人對她一心一意,三妻四妾就是不忠!可是女人沒法阻止這些,那樣會被世人說不賢惠,所以我們才退而求其次,爭個名分,尋求一個安慰。”

    “你那麽認真幹嘛?我不過是說說罷了。”羽承見凡笙有些生氣,便趕緊轉移話題說道:“好了,如今就有一個機會,讓你幫婁嬋玉求得那個‘退而求其次’的名分。”

    而一根筋的凡笙果然沒再糾結之前的問題,很是認證的看著羽承,等待他後麵的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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