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無法離開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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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縈世間風雪恨,諄諄言之何時盡。忍刃封刀臨機動。拔刀刃仇不共天。’
偌大的房間內隻聽得落筆於簡的疏疏聲,一筆而下,鐵畫銀鉤。走筆間字字矯若驚龍,奔騰而來,飛流而去。幾行字畢,懸針收筆,書盡仙雲縱逸,話盡千愁繁怨。
“凡笙去了道觀後的仙宇,靈鶴仙從我們這裏開後也去了那邊。不過那仙宇有結界阻隔,我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不過靈鶴仙出來的時候似乎是受了重傷,此刻應是已經回了南陵山。”元羅自門外踱步進入房間,行至九幽素女對麵說道。
素女將手中的筆放置筆架之上,抬起頭問:“凡笙呢?還在仙宇?”
“沒有,和靈鶴仙一起走了。”元羅搖頭,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疑惑:“我不明白,早在凡笙離開南陵山之時你為何不阻攔?你不是不想讓他們見麵嗎?不然你讓我去找靈鶴仙做什麽!”
素女將竹簡卷好,放在一旁後,說:“本來的想法是讓靈鶴仙留住凡笙,可他不配合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另作他想。”而後頓了頓又道:“其實給羽承施幻術,讓他和趙蓮成親本就是為了給他二人之間製造嫌隙,再讓靈鶴仙扣住凡笙,那他們三個便會恨意更甚。”
“可誰曾想!”九幽素女搖頭,歎了口氣後,又道:“本來我是想去阻攔凡笙的,不過我覺得倒不如讓他們兩人當麵質責,豈不是更好。而且就在剛剛你來之前,涼石村的陰差告訴我趙岩灰飛煙滅了。趙岩與趙蓮本就是一人,那就說明趙蓮也是同樣下場。所以,在結界仙宇中不是凡笙就是靈鶴仙滅了趙蓮,但不論是誰,羽承都必然會震怒。借以幻術對他的桎梏,他定然會找上天庭那位,最好鬧大,這樣戲才好看,不是嗎?”
元羅點了點頭,覺得素女說的有理,靈鶴仙不配合,讓凡笙和羽承碰麵便是最好的選擇了。倏然,元羅似是想到了什麽,說:“不過我還是有個疑慮,按說如果他們滅了趙蓮,羽承應不會放過他們。可是凡笙同靈鶴仙卻從仙宇中出來了,而且還是土地公送他們回的南陵山。”
“什麽?”九幽素女大驚,側身踱步繞過桌案,來到元羅麵前。
元羅愁眉漸鎖,擔憂道:“所以我擔心趙蓮的死滅會不會對幻術有所影響?因為羽承的表現實在是太不該了。”
九幽素女點頭同意他的想法,隨後低頭沉思,在房中緩緩踱步,淺吟道:“你說的沒錯,這的確可疑。”
“要不要我去蓬萊島走一趟?”元羅目光追隨著九幽素女問道。
微頓了半刻,九幽素女點頭道:“好。”
話畢,邊聽門外腳步聲漸近,不一會兒邊聽見有人通報,告知蓬萊島的胡媚兒求見。九幽素女同元羅對視一眼,說:“看來你這一趟可以省了。”
元羅已猜測著她的來意,說:“她是來問你要伯邑考的?想將他從地府接出?”
“應該是了。”九幽素女點頭說。
“是否需要我回避?就說伯邑考在我那,我不在調不出人來?”元羅問道。
九幽素女擺手,說:“不必,讓她去見。”隨後訕笑一聲:“嗬,總得讓她死心不是?”
元羅挑眉,有些不確定的問:“你就這麽肯定伯邑考不會同她離開?這裏是地府,他有機會,還能不走?”
九幽素女抬眼看向門外,嘴角微揚,開口道:“相信我,伯邑考絕對不會離開。”
“如此癡情的小妖,竟有男人無動於衷!”元羅有些不大理解這伯邑考了。
九幽素女嗤笑一聲道:“他並非無動於衷,隻是無法有所情念而已。”
元羅雖不明這話中的意思,但是既然素女如此肯定的說了,那他也就再沒有多做過問。
不多時,胡媚兒便同引路的陰差來到了殿內,隨後那陰差退了出去。見九幽素女已站在殿內等候,忙上前說道:“後土娘娘,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沒什麽,你是來接伯邑考的吧?”九幽素女又換上了一副嫻靜溫怡的模樣。隨後轉身同一旁的元羅吩咐說:“正好,讓元羅帶你過去。”
“謝過後土娘娘。”胡媚兒俯了俯身說。
而後,便跟著元羅離開了殿內,朝無常殿方向去了。要通往那裏就需經過七十七宗階,顧名思義,是穿過七十七個宗牌,每個宗牌代表了一重罪孽,每個宗牌之間擱著七十七級台階。宗牌排位越靠後,便越接近地府的底層。
穿過了七十七個宗牌後,便來到了無常殿,此殿大而空曠。牆麵凹凸不平,玄黑的石壁上散發著幽幽的銀光,壓抑而沉寂。
“他就在最外麵那間石房中,如今他是這無常殿中的陰差。”元羅抬手指向了最左邊的第一間石房說道。
而後又自袖間拿出了一個刻有‘無常通令’的石牌,說“這是通行令,一會兒你們出了無常殿,穿過七十七宗階,便可出地府大門了。屆時,他便不在是地府中人。”
胡媚兒含笑點頭,接過石牌說:“我明白了,謝謝你。”
“好,那我先走了。”說罷元羅便轉身離開了無常殿。
胡媚兒此刻心中異常忐忑,她有些不知所措,再次的相見她竟然不知要說些什麽。跨進石房,隻見一身穿玄色長袍的人在伏案翻看竹簡。他還同胡媚兒當年見到的樣子一模一樣,沒有分毫變化,還是那樣的若樹臨風。
“伯邑考。”胡媚兒輕喚一聲。
聽聞有人換自己在人世的名諱,伯邑考抬頭向聲音的源頭看去。見到來人,猛地站起了身,繞過桌子,向前走了兩步便亭住了。
他有一瞬的恍惚,定了定神後,說:“是你!”
“是,我是胡媚兒,你還能認出我!”過了這麽久,胡媚兒以為於伯邑考早就不記得自己了呢。可見他居然識得,心中更是歡喜,趕忙說明來意:“太好了,你想不想和我出地府,我們去蓬萊島,那裏沒有人能管我們!”
伯邑考沒有回她的話,而是略有疑惑的問:“你事怎麽進來的?又是誰準我出去的?”
“哎呀,你看我竟是忘記同你將了。”胡媚兒抬頭拍了拍自己的頭,抿嘴說道。
繼而走近伯邑考,說起了來到這裏的前因後果,當然她略過了給羽承施法的這一段。胡媚兒又將帶他離開後要去的地方,要過的生活統統說了一遍,伯邑考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和期盼。他也想,可怎奈在世之時人妖有別且國將傾覆,是無奈。而此刻,天庭的束縛,地府的桎梏,是無法呀!
“對不起,我想我不能和你走。”伯邑考轉過身,背對她說道。
“為什麽?我不是妲己,隻是附身而已,我也沒有和紂王一起過,那不是我!”胡媚兒有些不明所以,側身繞道他更前,抓住他的雙臂說:“你看看我,這才是我!”
伯邑考沒有推開她緊握著自己的手,沉聲說:“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還在別扭什麽?”胡媚兒有些急了,頓了頓後鬆開抓著他的手,說:“還是說你嫌我是妖,介意我的身份?”
伯邑考自嘲一笑,歎了一聲道:“當初在妲己寢宮中你同我道明一切得時候,我便沒有嫌你!如今……我就更加沒有資格嫌你了!”
“那就跟我走呀!”胡媚兒急急道。
伯邑考蹙眉,語氣無奈而悵惘:“你明知不可,莫要再強求了!別再麻煩後土娘娘了,你快走吧,你不該來這裏。”
胡媚兒被他說的雲裏霧裏,愁眉說:“你怎麽還和從前一樣絮絮叨叨的!什麽叫‘明知不可’?我知道什麽?”
聽了胡媚兒的疑問,伯邑考低頭沉思,而後抬起頭,試探問:“你難道不知我為何不能轉世,要生生世世永駐地府?”
“不是因為你父親……然後屍骨不全嗎?”胡媚兒略想了想回答。
“當然不是!”伯邑考閉眼搖了搖頭,複而說道:“當年因你過分殘毀商紂之事天庭震怒,原本是要將你送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受那六丁神火,滅了你的妖元。通天教主得知後便打到了天庭,說是蓬萊島的人蓬萊自會處置,輪不到他玉帝老兒。”
胡媚兒點頭應到:“這事我聽玄狐元君說起過,可同你能不能出地府有什麽關係?”
伯邑考無奈說:“哎,通天教主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讓玉帝就範呀!他也隻是搏一搏,不過玉帝看在他師傅鴻鈞老祖的麵子上,決定不送你去受那六丁神火。但是要通天教主在天庭對你施刑罰。”
“這,我竟不知!”胡媚兒瞪大了雙眼,竟然沒有人告訴過她。
伯邑考點頭,見她一無所知便開口繼續解釋道:“你當時已被李靖收服,自是不知這些。而後通天教主便對你使出了穿心鎖,不過在通天教主去天庭之前便猜到玉帝不會輕易放過你,便找到我,將我三魂七魄藏好帶上天庭,那穿心鎖便是我替你接的。”
“為何?”胡媚兒驚住,無法置信的問道。聽這他輕描淡寫的說著,仿佛不是自己的事一樣。
“當時你的情況若真是接了那穿心鎖,必定會灰飛煙滅的。而我已經是閣個死人了,穿心鎖至多會損我七魄,不會滅了我。通天教主同地府的秦廣王約好,為了報我救你的恩情,我可不做惡靈,但需永生永世效力於地府,離開地府我便會重新成為惡靈。”伯邑考平靜解釋道。
胡媚兒聽後一歎,萬般無奈的輕嗤一聲,說:“我是問,你為何要這麽做?好好留著你的三魂七魄去投胎轉身不好嗎?”
“你覺得是為何?”伯邑考眉梢微挑,反問道。
而後又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說:“我隻是不想你就這麽消失,僅此而已。”
“好,我明白了。”千言萬語已經不必再說,若是她此刻還不明白,那她真是枉來這人世一趟了!此刻無論是何結果她都無悔了,因為明了了心比相守更重要。
“所以這事九幽素女也知道,是嗎?”胡媚兒冷聲問道。
“後土娘娘自然是知道。”伯邑考應聲回答。
聽後,胡媚兒便知此事被九幽素女算計了,迅速轉身準備離開。伯邑考見她此舉,有些莫名。便要開口問,見她剛行至門口又忽然轉過了身子,快步來到伯邑考的跟前,握住他的雙臂,說:“伯邑考,此次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你以後的每一天都得回憶一次我的樣子,知道嗎?不管你在地府待到何時,你都要記得我。”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跑開了,而後迅速的離開了無常殿,朝九幽素女的宮殿去了。
“胡媚兒!”伯邑考喊道,可此時胡媚兒已經跑遠,聽不到他的呼喊了。
伯邑考心中莫名的有了一種極其可怕的猜測,可是猜到了又能怎麽辦?緣起緣滅,這孽緣的苦修就讓他一人嚐吧!誰又能說猜測成真的結果,空念一世,不如早日解脫,總比永無盡頭的折磨來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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